春露被人反綁着雙手,塞着嘴,蒙着眼睛。
她能感覺到念恩被綁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他似乎還在昏迷之中。
忽而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春露嗚嗚出聲,身子卻本能的向後挪了挪,直到脊背碰到了冰涼的牆壁。
她和念恩正在房間裡整理牀鋪。
念恩說,只有一晚上,他在地上將就一下就是。委屈她與他同住一個房間了。
她搖搖頭,雖然心裡一直惦記着另一個人,但自己病了的這段時間內,一直是念恩寸步不離的照顧她。所有人都將她遺忘遺棄的時候,念恩卻守候在她的身邊。
若沒有念恩,她早就沒有命在了。
她想搖頭告訴念恩說,不用,不用打地鋪了。她知道他對她的心意,她願意,反正早晚都是他的人……
只是話還未出口,便覺一陣異香,接着神智就不清明瞭。
醒過來,人已經被綁了起來,眼睛看不到,嘴巴喊不出,甚至連這裡是哪裡都不清楚。
腳步聲越發靠近。
刷的,她眼前蒙着的黑布被人一把扯去。
有光透過窗,照在她的臉上,她一時有些睜不開眼睛。
她口中塞着的布團也被人拽了下去。
“她是個弱女子,醒的倒比那小子還快?”
春露聽到有陰冷的男聲說道。
她眯了眯眼,適應了光線,隱約看清楚了眼前站着的人。
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當看到後頭那個一身灰白布衣,年過不惑的男人之時,她立時驚叫了一聲,面露驚恐,“你,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你還認得我?”後面那男子冷笑看她。
“虞,虞震德……我家小姐和公子不會放過你的!”春露顫聲說道。
虞震德聞言呵呵笑了起來,“你家小姐公子?他們放不放過我,同你有什麼關係?他們已經不要你了,要將你和你這相好的小郎君都趕出京城去。如今你就算是死在我的手裡,他們也不會理會的!”
春露臉面蒼白,嘴脣上的血色都漸漸退去,“原來你一直躲在京城!你竟敢!竟敢躲在京城!聖上也不會饒過你的,你已經敗了……”
“住口!”虞震德呵斥一聲,“我還沒有放棄,就沒有失敗一說。窘境都是暫時的,不過是叫那姓柴的高興一時罷了!”
春露哆哆嗦嗦,眼中驚惶不定。
“不過如今你和你情郎的小命,可都是握在我的手裡呢,不用指望公主和昭廉伯會來救你們。沒人能救你們!”虞震德冷笑說道。
“你想幹什麼?”春露盯着他,顫聲問道,“你也知道,憑着我們,不可能叫公主前來,你抓我們來,便是殺了我們也沒有用……”
“殺了你們自然沒有用,你們的命值什麼?屁都不值!”虞震德輕嗤一聲,“不過誰叫你們曾經是同他們最親近的人呢?誰叫你們是知道他們過往和秘密最多的人呢?你若是老老實實的開口,我問什麼答什麼,我不介意給你們兩個一條活路。”
站在虞震德跟前,一直抱着肩膀,抿着脣,神色冰冷未曾開口的樑四忽而冷笑一聲道:“若是不肯開口,呵呵,我的刀可是許久沒有嘗過鮮血的滋味了,早就乾渴的不行!”
春露抖了一抖,“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公主的過往,我還是在金匱閣中聽說的,我知道了她是借屍還魂的長公主,我恨長公主,恨不得親手殺了她。若沒有長公主,我如今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我爺爺,我爹爹,都是因她才病死路上!”
虞震德微微皺眉。
春露怕他不信,繼續說道:“我知道憑着自己,不能對付得了她,所以纔將她的身世過往告訴了她的弟弟,我家公子在我挑唆之下,同她翻臉。只是沒想到,後來兩個人又和好了。我這才成了壞人,被他們姐弟二人嫌棄,丟棄在外!”
樑四側臉看着虞震德,“抓回來這兩個人,沒用?”
虞震德示意樑四稍安勿躁,“你說的不錯,但你知道的可不止這些!”
春露連連搖頭,“他們和好之後,我就再未見過他們了,這都是真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他們的秘密,如今他們怎麼可能放我離開?必然會要了我的命啊!”
“後來的事情,你不知道這不奇怪。可你是一路同他們一起從方城走來的。她是如何醫治好了她弟弟的傻病,如何醫治好了自己臉上的胎記,以及,”虞震德眯眼靠近她,“她如何治好了你的血漏之症?你總不會不知道吧?”
春露臉面煞白,呆愣了片刻之後,連連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她配藥調藥,我看不懂啊,我不懂草藥,識得的字也不多。只知道她常常翻看各種醫書藥典,甚是能過目不忘,倒背如流……她,她醫術高明,許多人都知道的啊?”
“她就沒有什麼奇門秘術?”虞震德在春露面前蹲下身來,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叫人不寒而慄。
春露心跳砰砰,臉上卻全無血色,她茫然的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哼,裝相!”虞震德冷哼一聲,“我早就叫人打聽過,她在方城,爲了叫柴家醫館重新揚名的時候,就製出過一種能治百病,還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養元丹’。當時人不信她,沒人稀罕,後來發現那藥不俗之後,爭相搶購,甚至炒至天價,有價無市!”
春露面上呆愣愣的。
“這事兒,你不知道?”虞震德伸手擡起她的下巴。
“我,我知道……可我不知道她是怎麼製出的藥……”春露說話間戰戰兢兢。
虞震德微微點頭,“後來柴賢率軍攻城,柴賢所帶領那一羣烏合之衆,竟能在朝廷正規軍隊的奮力擊殺之下,不落下風,攻入皇城,驍勇無比,不畏生死。據說,也是‘養元丹’的功效?”
春露連連搖頭,“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在京城,我並未隨着他們出城。”
樑四忽而伸手拔出刀來,“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留着她有什麼用?殺了乾淨!”
春露嚇得渾身上下都在哆嗦。
虞震德伸手攔住樑四道:“別急嘛,等我問完,她不肯說,你再殺她不遲。”
“我已聽聞這養元丹,能在危急時刻,保住人的心脈,更能叫人儘快恢復元氣。”虞震德冷眼看着春露,“可是柴賢攻入皇城之後,這養元丹也跟着銷聲匿跡。似乎是有人下令,不許人再議論提及。市面之上,也沒有養元丹的流通銷售。”
春露嚥了口唾沫。
虞震德忽而鉗住她的下巴,“可你的血漏之症,卻突然之間好了,原本已經虧虛的厲害的人,卻面色紅潤,好似從來不曾病過。更甚至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恢復元氣,起程離京?”
春露驚愕瞪眼。
“且中了我親自調配的迷香,卻能夠這麼快醒來,甚是比年輕的兒郎醒的都早,這是爲什麼?”虞震德瞪着春露,“你手中有養元丹?”
春露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她驚慌的聲音,像是快要哭出來。
樑四忽而揮刀。
春露驚叫一聲,閉上了眼睛。
可疼痛的感覺並未傳來,她只聽得身邊悶哼一聲。
她連忙睜開眼,卻見念恩的大腿上,被劃出長長的一道血口子,鮮血汩汩向外涌。
“你,你爲什麼傷他?他什麼都不知道!”春露尖聲叫道。
樑四冷冷一笑,“不老實交代,我不止傷他,我還要折磨他,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春露連連搖頭,“你們不是人!不是人!是禽獸!禽獸不如!”
啪——
響亮的耳光聲,將春露的臉,狠狠扇向一旁。
她的一隻耳朵嗡嗡作響,口中血腥味瀰漫,半張臉都疼的發木。
虞震德吹了吹自己的手掌,“我的耐心快用完了,說出來,我就放了你們。不說,我想知道的,一樣會知道,你們卻會死的很難看。”
樑四嘿嘿一笑,刀尖落向念恩的臉頰。
春露緊緊咬住下脣,眼眶之中,有光閃爍。
樑四揮手間,她忽而大叫,“不要……我說!我說!你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