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嬤嬤抿脣不再多說,要求她學起規矩來,倒是嚴肅認真一絲不苟。
柴素錦以往常常行走宮中,不過從來沒有人要求她要遵照如何的規矩,她自然也學過宮中禮儀,那禮儀卻都是針對與公主的,公主身份高貴,需要她行禮之人原本就不多,更可況她備受聖上喜歡,便是錯了一絲半點,也沒有人敢將她怎樣。
如今學起來,才知道那些當初在自己面前儀態舉止都有恭敬又好看的宮女。並不是天生如此,皆是磨練而來。
以往只知道她們看起來賞心悅目,如今學起來才知道背後要下這麼辛苦的功夫。
學習禮儀的同時,還不能磨滅了她本就帶着的那種高貴倨傲。
因吳嬤嬤說。就是她那份好似天生的不俗氣質,叫人無端會聯想起公主來。
這麼磋磨了三五日之後,太醫令終於又露了面。
他端坐一旁,眼眸沉斂。垂手看着柴素錦在吳嬤嬤指示之下的一舉一動,行禮問安,行走儀態。
他不由含笑點頭,“請吳嬤嬤來。還真是請對了人,這般是不是很肖似當年的公主?”
吳嬤嬤垂着眼目,並不理會他。
太醫令哼笑一聲,“老傢伙,還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到底是我救了你的兒子,你當對我感激不盡纔是,如今你兒都一心追隨我,你如此,可是對你兒子沒有一點好處的。”
吳嬤嬤擡眼看了看柴素錦,又連忙低下頭去,“是,儀態舉止,說話氣度,都很像當年的公主,只是比公主更多了幾分沉穩,少了些話。”
“這些小細節,罷了。”太醫令起身,“衣服已經送過來,你換了衣裳,同我進宮。”
後一句話他是對着柴素錦說的。
柴素錦聞言卻是一怔。“進宮?”
太醫令笑了笑,“學規矩難不成是給我看的麼?”
柴素錦心跳驟然加快,師父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再次相遇,她只看到師父處處都不同了,同以前她所認識所熟悉的師父簡直判若兩人。卻不想,這言出必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卻是一點兒沒變。
他說要讓她取代公主。那必然是要帶入宮中的。
她也在爲這一天,一直一直的準備着。
只是沒想到,機會會來的這麼快。
“可你不是說,要……換臉?”柴素錦猶疑問道。
太醫令擡手摸了摸下巴,呵呵冷笑看着她,“是,但萬一失敗了呢?你說的很對,我可以找到身形。相貌都比你更加肖似公主之人。可你的氣質,你的醫術,都是你得天獨厚無可取代的條件。”
“不用換臉了麼?”柴素錦手指在袖中微微收緊,緩緩問道。
“先要給聖上看過了再行換臉。怎麼,你倒是十分期待?”太醫令挑眉看她。
柴素錦低頭哼了一聲,“你答應過會還給我的《藥典》,如今是要言而無信了麼?”
太醫令哈哈大笑起來。擡手指着她道:“你竟還在惦記這件事,如今我就要將你捧成公主了,你知道她曾經的地位?知道她曾經有多少榮寵?竟然不顧這些,還惦記着你柴家一本破書!真是跟你爹你爺爺一樣的死腦筋!”
“那不是破書,是我爺爺的半生心血!”柴素錦擡眼,冷冷看着他說道。
關鍵的關鍵,乃是向老先生說過,下部藥典之中,藏了不爲人知的秘密。
她隱隱有種預感,那藥典上藏着的秘密,就是一切的關鍵。或許是解開她前世今生都困頓不解問題的關鍵。
否則,以太醫令如今身份地位,也沒必要將一本所謂的“破書”如此小心的藏起來。
太醫令勾了勾嘴角,“好好,不是破書,是心血。待你真的得到聖上認可之後。咱們再談《藥典》之事吧!”
他揮手叫小丫鬟進來。
丫鬟連忙攙扶了柴素錦,向她所住院中行去。
“姑娘怎麼能這麼跟主子說話呢,叫婢子們在外頭都聽得心驚膽戰的!”小丫鬟小聲說道。
柴素錦垂眸沒有作聲。
“婢子聽老輩兒的媽媽們說過,男人呀都是要哄的。你哄着他們,他們才能什麼事兒都依你。”婢子扶着柴素錦的手,溫聲說道。
柴素錦冷笑一聲,“我並不是這院子裡頭的姨娘。”
丫鬟們連連點頭。“婢子們知道,婢子們也伺候這麼幾日了,這豈能看不出來?婢子們也看出來,姑娘對主子的感情十分不同,姑娘心中似乎藏了矛盾,許多時候都是自己在爲難自己。”
柴素錦聞言,腳步一頓,詫異的看着兩個丫鬟。“如此明顯麼?”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姑娘若是能好好哄着主子,局面定然不是如今這樣。”兩個小丫鬟嘻嘻一笑。扶着她,快步而走,“主子讓人送來的幾套衣裳真是好看的緊,珠翠滿身,耀眼非凡呢!”
兩個丫鬟極爲興奮的爲她穿衣打扮,爲了配合她華麗的衣着,還專門重新綰了京城最新式的髮髻,複雜卻透着別緻。
坐在入宮的馬車上。柴素錦手中握着一把銅鏡。
這銅鏡明晰,看着鏡中人,她恍惚真的回到了前世,回到了身爲長公主的時候。
“姑娘真漂亮!”丫鬟在她身邊忍不住的一路感慨,直到入了宮門才收斂。
馬車入了宮門又行了一段,便下來轉乘了轎子。
聽着轎伕的腳步聲,轎身輕晃的吱呀聲。
柴素錦有種恍然在夢裡的感覺。雖然一切進行的比計劃中還要順利。
她以如今身份見到父皇比預想中早了很多,她應當高興纔是。
可心中竟然恍恍惚惚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轎伕猛的一停。
她才愕然回神,“到了麼?”
轎子外頭跟着的丫鬟連忙小聲道:“不是,遇見太子爺了。”
太子!
柴素錦刷的撩開轎簾。
耀眼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恍恍惚惚映照得她幾乎看不清太子的身形。
她的弟弟,那個無論什麼時候。都信任她,永遠護着她的弟弟!
入京以來,她一直都想要見到太子,卻不想連父皇都見到了。卻一直不能得見他。
今時今日,這麼猝不及防的時刻,竟然會遇上了。
太醫令似乎也沒有料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太子,正擋在太子跟前。同太子低聲說着什麼。
柴素錦瞧見他拱手說話,面上卻不甚有恭敬神態。
她那善良仁愛的弟弟,這是被太醫令給欺負了麼?
柴素錦沒有猶豫,當即掀開轎簾。起身走了出來,“這是怎的……見過太子殿下,請殿下安。”
她的目光繾綣的在太子臉上打了個轉,戀戀不捨的垂下眼眸來。
太子瘦了,高了,鼻下有青髯了……
她的弟弟呀,好似沒有離別多久,又好似已經隔了生生世世……
太醫令皺眉看她,“怎麼自己下來了?快回去。”
柴素錦福身對着太子,對太醫令的話置若罔聞,並不起身。
太醫令冷哼一聲。
太子笑了笑,擡手道:“起來吧,太醫令這是要向父皇進獻美姬?”
太醫令冷冷道,“是不是美姬,尚需聖上定奪。”
“哦?這話有點兒意思。”太子的目光落在柴素錦身上。
她也舉目回看着他。
本是最最親近的親人,如今卻只能這樣,如同陌生人一般相對而立,像陌生人一般相互打量。
太子看着她的眼睛,忽而皺了皺眉,“我見過你麼?”
太醫令勾了勾嘴角,“太子殿下當是沒見過的。她老家方城,才入京不久,之前在太醫署當值,並未爲太子看診過。”
“太醫署?”太子一愣,“你就是那個女扮男裝的醫師?”
柴素錦微微頷首,“回太子話,正是。”
“你爲何要女伴男裝?果真如太醫令所說,是要圖謀不軌麼?”太子笑着問道。
當着太醫令的面,此情此景之下,這樣的話,着實叫人有些尷尬。
柴素錦卻笑了笑,“是,被太醫令大人說中了。”
太醫令臉上一僵。
“哦?你欲圖謀什麼?”太子饒有興致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