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惠之一愣,忍住哭,點了點頭,“不滿週歲,妾室生的。”
柴素錦笑着搖了搖頭。
許是她表情太過高深莫測,楊惠之面上竟樓出恐懼神色來,“柴姑娘,柴大夫!您搖頭是什麼意思?”
柴素錦邁步繞過他,向醫館內走去。
楊惠之眉頭緊皺,跪在地上,心頭一時涌上諸多猜測,每一種都叫他心驚肉跳。
“你來。”柴素錦在診室內說道。
楊惠之連忙從地上爬起,灰白着一張臉,跟進診室。
小夥計們點亮燈燭,都退了出去。
診室裡只剩下柴家姐弟同楊惠之,就連馬文昭都只是守在診室外頭,留意着裡頭的動靜。
“柴大夫……”楊惠之戰戰兢兢的開口。
“我能治好你如今的不舉之症,可你不育,乃是中毒所制,且這毒早在你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種下了。如今……”柴素錦嘆了口氣,微微搖頭。
楊惠之噗通一聲,跌坐在地。
額上冒起了一層的冷汗。
他目光呆呆的望着柴素錦,眸中卻沒有焦距,“你,你說什麼?”
瑄哥兒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姐?”
柴素錦搖了搖頭,“也就是說,治標不治本,你還求我醫治麼?”
楊惠之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呆愣愣的坐在地上,整個人都傻了一般。
瑄哥兒看着他如今的樣子,心裡頭的怨恨,仇視竟不由變淡了。漆黑的眼眸中也露出些憐憫的意味來。
楊惠之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從地上掙扎着爬起。
瑄哥兒立時擋在姐姐跟前,“我姐說了,治標不治本……”
他話沒說完,卻瞧見楊惠之並未再逼迫他姐姐,反而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向門外跑去。
門口守着的馬文昭都被他撞了個趔趄。
柴素錦走出診室,舉目眺望着楊惠之的身影消失在逐漸暗沉的夜色中。
“娘,您的仇,女兒爲您報了。”
馬文昭側臉,目光幽深幽深的望着她。
次日便聽說,楊家二爺得了失心瘋,無論如何都要休妻。
“馨兒已懷有身孕!你這是發什麼瘋?”楊家老夫人拿着柺杖敲在楊惠之的身上。
楊惠之卻悶着頭,黑着臉,不置一詞。
“二弟,馨兒伺候你這麼多年,你在外頭胡混也就罷了,馨兒從來沒有抱怨過你什麼。如今好容易懷了孕,你,你說說,你這不是讓人寒心麼?”楊家大老爺也跟着在一旁相勸。
楊惠之突然擡頭,看了兄長一眼。那惡狠狠泛着赤紅的目光,叫楊大老爺不由心裡一顫。接下來要說什麼話都給忘了。
楊家熱鬧傳出來的時候,柴素錦正沒事兒人一般,在城外一塊芳草萋萋的山坡下騎馬。
“你一女子,不學針織女紅,倒喜歡騎馬射箭?”馬文昭在一旁一面指導她,一面笑着說道。
柴素錦拽着繮繩,斜看他一眼,“針織女紅有什麼用?學好又能怎樣?騎馬射箭卻是能夠在危機時刻自保。”
前世她身邊有衆多護衛,有父皇有太子,有趙元甄。而如今她只有姐弟二人,不能依靠旁人,她便只能靠自己。難道她這做姐姐的,要永遠躲在比她年幼的瑄哥兒身後?
馬文昭想到柴家如今境況,不由沉默下來。
馬蹄嘚嘚踏在草地上,顯得周遭格外寧靜。
半晌馬文昭才輕嘆道:“世事逼人,你本是嬌弱的女孩子,竟只能要強至此。”
柴素錦微微一愣,輕笑看向他,“你指什麼?”
“你母親的事情,對你傷害極大吧?如今楊家內訌,你心裡仇恨可能釋然了?”馬文昭的語氣裡隱約帶着憐惜的意味。
柴素錦皺了皺眉,“天道公正,他們內訌是遲早的事情。不過恰被我發現,藉機利用罷了。我告訴他實情,怎麼做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馬文昭嘆了口氣,擡眼望着馬背上的她,“能不能讓自己輕鬆一些,不要揹負那麼多。你的眼睛裡藏了太多的心事,可以交我來揹負麼?”
柴素錦聞言一驚,手中繮繩不由一緊。
馬嘶一聲,她險些沒坐穩。
馬文昭飛身上前,一把抓住繮繩,並順勢握住她的手,翻身飛上馬背,雙手握住繮繩環住她。
兩人貼的太近。
近的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她背上傳來他砰然有力的心跳。
“下去!”她聲音微微有些冷。
“我可以照顧你,保護你,”他在她耳畔輕聲說道,“你不用學習這些,盡情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
這話好生耳熟。
“你是長公主也好,是普通女子也好,你是我趙元甄的女人,你便可以肆意的做你自己,餘下的事情都交給我。”
昔日言語猶在耳畔,那人如神祗般的臉龐猶在眼前……
她擡肘猛擊身後之人。
馬文昭伸手擋住她的手肘,“妧妧!”
柴素錦動作一滯。
她如今是柴妧妧,不是長公主,也不再是他趙元甄的女人了。
“駕......”她緊握繮繩,猛夾馬腹。
馬兒吃痛,在草地上飛跑起來。
馬文昭不防備,險些被掀翻在地。
但他反應極快,收手握住繮繩,胸膛也更貼近她,“妧妧,關於我的身世,並非有意瞞你。適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如今,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照顧你,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