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後面後的第二日,侯府上下都開始收拾行李。
形勢不小,動靜頗大。
就連沉迷於酒色靡靡之音中的虞震德,都知道了。
“她在打點行裝?”虞震德冷笑,“準備離京了麼?朕以爲,她打算在侯府裡賴上一輩子呢。”
“動靜很大,收拾的行李很多,看來是真打算走了,這麼一走,就不打算再回來了。”繡衣使者稟報說。
“回來?”虞震德笑了幾聲,“她倒是想回來,也得回得來才行。朕已經給她留足了情面。她若不知好歹,可就怪不得朕了。朕原本打算,這月末,她再不走,就查抄安國侯府。到時候,她人財兩空,被掃地出門纔是顏面盡失,兩手空空。”
“臣等可要攔着她將侯府裡的東西帶走?”繡衣使者連忙問道。
虞震德擺了擺手,“隨她去,如今整個大周都是朕的了,一個侯府算得了什麼?朕的愛妃就要生辰了,告訴大臣們,朕要爲愛妃設宴慶生。”
繡衣使者連忙領命,“涼州的貢品昨日就送來了,聖上可要過目?”
“貢品是貢品,賀禮自然要另備!涼州的刺史想在朕面前耍小聰明,上個月拖着貢品不送入京城,趕着如今才送來,是想要在朕面前省下一份嗎?”虞震德冷笑,“依朕看,他的刺史也是坐的太久,坐糊塗了。”
繡衣使者連連應聲,順着虞震德的話音,羅列涼州刺史諸多不敬之行。
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子虛烏有的構陷,聖上全然不在意,只要下頭人所言,合乎他的心意就成。
“定下他的罪名,叫衆臣舉證,涼州長史十分機靈,詩詞寫的不錯,對朕濡慕敬仰至極。涼州刺史革職查辦,由長史代爲理政。”虞震德安排道。
一旁宦官連忙記下。
先定下大臣之罪,再叫諸臣照着罪名羅列罪證的,虞震德倒還是大周第一人。
他這法子,但凡是他想處決的人,那都不怕找不到理由。
何時都少不了想要投機取巧,拍皇帝馬屁,逢迎皇帝之人。
涼州刺史前一刻還高高在上,冷不丁的,什麼都沒做,聖上一聲令下,他便成了階下之囚。
自虞震德登帝以來,被繡衣御史構陷的官員不在少數。
虞震德卻偏偏對助他奪下皇權的繡衣御史信任有加,大臣勸誡,皆不肯聽。
但凡得罪繡衣御史之人,下場皆悽慘無比。
官員尚且如此,百姓就所受欺壓就更爲甚之了。
只是官員有口不敢言,百姓則是怨聲載道卻難達天聽。就算是能告到皇帝那裡,只怕虞震德也不會理會。
有臣上奏繡衣使者刑罰過於嚴厲,結果那官員沒出三日,就被繡衣使者反告了一把,丟了官位不說,兒子還被人打折了腿。
如今大臣們見了繡衣使者,不是繞道而行,就是客氣至極。
繡衣使者的都指揮使在朝中地位,甚至越過了相爺去。
虞震德沒有下令攔阻柴素錦。
侯府這家便搬的熱火朝天,就連莊子上的家僕都被調了過來,幫忙一起打點行李。
看這勢頭大有將整個侯府都搬走的意思。
“表哥的朋友可混進來了?”四下無人,柴素錦正剪着花枝,低聲問瑄哥兒道。
瑄哥兒連連點頭,“表哥都安排妥了,姐姐你就放心吧。”
柴素錦頷首垂眸,“忙活了這麼些日子,終於要走了。”
瑄哥兒嘿嘿一笑,“以前不想離開京城,如今我倒是期待起來。”
柴素錦挑眉看他。
“離開就是重新開始,走了就還要回來。”瑄哥兒壓低了聲音,眼中精光乍現。
侯府大舉搬家這日,進進出出的人很多。
除了侯府本就伺候的家僕,更有許多面生之人。
繡衣使者不敢大意,連忙稟奏虞震德知道。虞震德卻沉迷酒色之中,“盯緊了,若是無關緊要就由她去吧,終於要走了,免得她留在京城枉生是非。”
“可先太子也在她手中……”繡衣使者心下有些難安。
虞震德擺手冷笑,“先太子之毒,無人可解。他本就是個廢物,如今更是個又瘋又傻的廢物,也只有錦兒那般優柔寡斷的人,還會將他帶在身邊。”
繡衣使者還要再說,虞震德卻伸手抱住花鳥使新送入宮中的美豔女子,手探入女子的輕紗薄衣,放聲笑起來。
那美豔女子倒在他懷中,嬌喘連連,殿中一時滿是靡靡之氣。
繡衣使者不敢多言,躬身退出殿來。
沒有聖上之命,更知道聖上和安國侯,以及如今這位柴姑娘,關係匪淺。不似其他大臣那般,任由他們做主。
他們不敢妄動,只是派人盯緊了安國侯府的動靜。
安國侯府的馬車離開京城之後,便去了別院,一些財物別院之中容不下,就停車在離別院不遠的莊子上。
似乎是因着太子身體不好,而耽誤了行程。
夜裡,四下寧靜。
暗處似有睡不着的貓,四下躥跳着,亮着鬼魅般的眼睛。
整個別院裡的燈火都熄了,衆人似乎都睡着了。
就連盯在別院外頭的眼睛,都上下眼皮打了架,哈欠一個接着一個。
可別院的一間書房裡,靠牆放着的書櫃,卻悄悄的挪向了一邊。
月色照不進的書房中,似乎滑過了幾條黑影。
片刻之後,書櫃又挪回了原來的位置。
這書房下頭,竟有一間密室。
這密室經久不用了,卻並無異味,倒有些淡淡的花香,和柏木清新提神的香氣。
牆壁上掛着燈,桌案上也擺了燈臺。
燈燭燃燒的嗶嗶啵啵聲響,更顯得這密室寂靜,恍若無人。
但這間比上頭書房還大出許多的密室之中,卻是站着數十人。
“見過太子殿下!”趙元甄率先上前一步,向座上男子行禮說道。
柴素錦立在一旁,側臉看了看太子。
太子嘴脣輕抿,還未開口。紀博採同他身後的衆位朋友,就拱手隨聲附和道:“見過太子殿下!我等願爲殿下效力,搬倒亂臣賊子,匡扶正統!”
太子眼神似有些躲閃,更有些掙扎的看向柴素錦。
柴素錦衝他微微點頭。
太子擡手,“衆位請起,孤……”
“太子殿下,這些都是江湖豪傑,本無心理會朝廷之事,乃是灑脫豪爽的江湖兒女。但因實在看不下虞震德在皇位上的胡作非爲,這才挺身而出。”趙元甄立即說道,“如今僅憑臣手中的力量,不足以與虞震德抗衡,但若是有這些江湖豪傑鼎力相助,必不同凡響,打他個措手不及。”
太子微微蹙眉,不知是這密室光照的原因,還是他身體並未完全恢復,看上去他臉面有些蒼白之色。
“正是此意!虞震德登基以來,胡作非爲,偏寵偏信繡衣使,致使繡衣使在朝中做大,上坑害朝廷忠良,下盤剝無辜百姓。壞事做盡!激得民怨沸騰!他身在帝位卻不聞不問!他本就不是正統,就算當初是憑着先帝的聖旨登基,也是他逼來的聖旨!否則先帝怎會自縊?”紀博採沉聲說道。
柴素錦卻忽而上前,“虞震德登基所拿聖旨是假的!”
此言一出,不禁紀博採等人一愣。
就連太子和趙元甄都愕然看向她。
那聖旨當初就是通過她的手,而轉交給虞震德的。是先皇親自交給她的!
倘若有假,虞震德豈會放過她?
更可況,當日的聖旨有諸位大臣親自查驗過,若是有假……
“真正的聖旨在這裡!”柴素錦忽而從懷中拿出一卷明黃絹布,雙手奉起,“先皇遺詔,衆人跪接!”
太子一愣,趙元甄上前一步,將他從坐上扶起,並拉他同跪接聖旨。
紀博採和他的江湖朋友也都跟着跪了下來。
柴素錦緩緩打開絹布,嗓音沉穩清晰的宣讀聖旨。
辭藻華麗的駢四儷六文,正統的聖旨書寫規格,只是上頭傳位之人,從虞震德,變成了太子柴賢。
柴素錦宣讀完,上前一步,彎身看着太子道,“請殿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