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畔毗鄰撫遠的喜魯林,譚紹光和曹文玉最初被木克得赫的沙俄兵馬整得雖然談不上是頭疼,卻多少總是有點兒彆扭。
藍成春的紅一師和邱遠才的紅三師在斯米多維奇打了一個漂亮的殲滅戰,戰果輝煌不說,紅三師更因此而得以繼續順利地北進,很快,諾沃庫洛夫卡又收歸紅三師的囊中。只要教導旅按照預定的計劃出現在伯力以東,用不了幾天,邱遠才和劉明遠就可以攜起手來了。
而在撫遠這裡,譚紹光和曹文玉雖然幾次佈下圍點打援的陷阱試圖請木克得赫的沙俄兵入甕,可木克得赫那邊聚集起來的越來越多的沙俄兵馬,偏偏卻始終不買他們的帳。最後,連曹文玉都不得不對着譚紹光讚歎起木克得赫沙俄的統兵將領來了。這個傢伙,實在太狡猾了,在他指揮下的沙俄軍隊,出來的快,退縮的也一樣迅速,叫你根本抓不住他。
現在,情況開始生變化了。在邱遠才部揮師諾沃庫洛夫卡之際,藍成春的紅一師並未南下撫遠,而是出人意料地撲向了黑龍江左岸,位於伯力西北僅有五六十里之遙的女齊林,快刀斬亂麻一般力克女齊林。而此時,已抵達佩列亞斯拉夫卡的曾天誥紅二十七軍,在猛烈攻擊佩列亞斯拉夫卡的同時,又以一部沿勒河西出索庭,與留守模爾忒伊、抓金的紅四師一部會師。
這回,北面不僅失去了女齊林的友軍作爲倚靠,襲擊女齊林得手的紅軍大有南下指向他的勢頭,而南面,無疑又面臨着來自抓金方面敵手的威脅,曾經坐在木克得赫把牽制太平天隊以力保撫遠城不失的種種戰術。用得如魚得水地季卡夫上校,眼下不僅再也不敢繼續跟對手玩弄他的那些小伎倆,而且更擔心的還是唯恐對手會再來一個猛虎掏心的戰術,乾脆就看住堅城撫遠不打,卻直接來攻取他的木克得赫。
尤其是在得到佩列亞斯拉夫卡告急的消息後,季卡夫上校的火上地更大。
如果說率兵反攻斯米多維奇的米基莫斯基上校全軍覆滅,還沒有給季卡夫一個更深的教訓。叫他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正視對手的話,那麼,女齊林的丟失,則給季卡夫上了生動的一課。太平天隊的戰鬥力實在是非同小可。如今,他甚至一點兒也不打折扣地相信,不管他想不想、能不能,或是來得及來不及去救援,那個沒命告急的佩列亞斯拉夫卡根本就保不住。可這佩列亞斯拉夫卡一丟,太平天國的軍隊就可以一路無阻地穿越何克忒裡山,直插他側後的烏蘇哩昂阿要塞。如果是這樣,他與哈巴羅夫斯克之間地聯繫將被徹底地切斷,他毫無疑問地就會步米基莫斯基上校的後塵。
季卡夫上校害怕了。畢竟消滅敵人的最關鍵,先是要能有效地保存自己,於是,季卡夫連向哈巴羅夫斯克方面請示一下的工夫都捨不得浪費,在衝着撫遠方向最後虛晃了一槍之後,他的大軍就直接縮回了烏蘇哩昂阿。到了這裡。他就再也退路了,他必須在此抗擊何克忒裡山鑽出來的太平天隊,爲哈巴羅夫斯克死守住南大門。
撫遠城炮火連天,譚紹光和曹文玉有足夠的時間,把紅一軍全部的重炮以及成山地炸藥,都踏踏實實地送向了撫遠的城牆。當初爲了增強抗擊打能力,沙俄們曾經一遍又一遍地用水澆潑過的那個被無數層冰鎧甲緊裹着的撫遠城牆,如今再也抗守不住如此強大的轟擊。隨着那足以令山搖地動的爆炸聲,頃刻間。撫遠城西、南兩面的城牆幾乎是同時被轟塌。短短的數秒鐘寂靜之後,攝人魂魄的尖厲號角聲響徹撫遠上空。
城中地沙俄守軍眼見覆滅在即,再也不顧其它,不用任何的招呼,無數的官兵猶如一股股的潮水,同時彙集向幾天來唯一沒有被太平天隊徹底封堵住過的撫遠東門,呼啦啦地棄城而走。可這次,沒有了季卡夫支援的撫遠潰兵,連滾帶爬地跑出城不到二十里,就落入了帶着紅四師主力久候了他們多時的賴文鴻的手掌心。
槍聲、吶喊聲、衝鋒的號角聲。還有那滾滾的馬踏大地聲交織在一起。連同那泛着遮天蔽日光芒地馬刀林,奏響了沙俄兵們地死亡交響曲……
撫遠光復。紅三師與教導旅二團聚古特利。紅二十七軍克服佩列亞斯拉夫卡、紅二師迫降徐爾固守敵地消息也接踵而至。譚紹光對着被一個個紅色箭頭圍指着地伯力。臉上露出了舒心地笑。
除去個別地區。現在又該到了全線停火。再動動口舌地時候了。譚紹光又開始向伯力地沙俄們搖起了橄欖枝。
契拉科夫和亞賽寧已經氣餒地完全沒有了相互謾罵地氣力。他們現在最需要考慮地。是面對太平天國方面再次送來地驅逐照會。該做如何理性地選擇。四面被困地他們。如今手裡僅剩下了哈巴羅夫斯克和烏蘇哩昂阿這兩座雖然是近在咫尺。卻又從根本上斷絕了相互間聯繫地孤城。而亞賽寧將軍曾經爲之自豪地那數萬大軍。更是所剩無幾。戰爭打到了這個份上。似乎很多人也就都該早早地清醒清醒了。
“您不要再抱着什麼不切合實際地幻想了。”對直到現在了。似乎還在頑固地堅守着只有切實維護好沙皇地疆土。纔是自己地第一要務信念地契拉科夫。亞賽寧將軍簡直就是嗤之以鼻。“現在。我們必須。也只有與他們就如何用和平地方式來解決兩國地領土爭端問題。進行面對面地磋商和直接對話。如若不然。等到你我都成了他們地階下囚。或乾脆去見了上帝。真要是那個時候。即便是沙皇地領土再大。又與你我何干?”
雖然屋子裡只有契拉科夫和他自己。可把話說到這到了這個份上。亞賽寧總還是感到有點兒過了。於是。他又擡手一指屋外。“我地總督大人。不管是打是和。總之您地一句話好說。可是您千萬不要忘記。如今地哈巴羅夫斯克和烏蘇哩昂阿。還有一萬多條鮮活地士兵們地性命。除此之外。東西伯利亞地區還有近百萬地沙皇地臣民。而他們地一切財產和性命。就都握在您地手裡。”
“姑且不論您地高見是對是錯。我只想問您。如果按照您地見解做下去。親愛地勳爵閣下。將來有一天。我們該如何去面對我們尊敬地沙皇陛下。又如何地交代?”亞賽寧地論調。叫契拉科夫很生氣。不過。契拉科夫自己也很清楚。置身於哈巴羅夫斯克地他。眼下就好比是虎落平陽。他就是有再高尚地言論和絕頂地智慧。也奈何不了亞賽寧這條有奶就是娘地勢力犬。
“只有我們還活着,纔可能還有機會面對我們的沙皇陛下,纔會有解釋和交代的權力,”說這話的時候,亞賽寧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不屑,“口號代替不了實力,幻想更拯救不了千百萬人寶貴的生命。你我如今連眼前這個哈巴羅夫斯克都走不出去,還奢談什麼沙皇的利益?”
“你……”契拉科夫的瞳仁裡又開始泛紅,不過,馬上他又換了另外的一副面孔,“您的話不無道理。可是……可是,以您的見解,下一步又該如何呢?”
“我們已經盡力了,”亞賽寧嘆了口氣,“總督大人,遺憾的是我們遇到了一個錯誤的對手。”
契拉科夫苦笑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他所面對的太平天國政府,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任人宰割的大清,不挨這幾次打,他還真理解不了,那支由穆拉維約夫將軍統帶的堂堂十萬沙皇駐華派遣軍,怎麼就會在中國翻了船,而且還翻的是那麼的徹底。
亞賽寧拿起桌子上那把被一顆顆精美的寶石鑲嵌得珠光寶氣的馬刀,默默地看了好一會兒,隨後頭也沒擡,右手使勁一掄,馬刀刷地被丟了出去。也許是純粹就是巧合,也許真的是亞賽寧練就了這一手的好功夫,丟出去的這把馬刀,雖然撞到牆面出一聲脆響,卻沒有落地。原來,馬刀恰恰不偏不倚地正好飛到了它平常被懸掛着的掛鉤之上。
“和談,只要他們能允許咱們在哈巴羅夫斯克和烏蘇哩昂阿的所有軍隊,完完整整地撤出去,咱們就接受和談。”
聽亞賽寧這麼一說,契拉科夫也就似乎沒有了開始時那麼大的火氣,誰會不知道生命的可貴呢。
“只怕他們未必能夠接受這個條件。”
“那是他們的事情,”亞賽寧很不屑地一撇嘴,“可我的條件也是必須的。”說到這裡,亞賽寧忽然衝着契拉科夫嘿嘿地一笑,“總督閣下,木克得赫的和談還得您親自出馬。”
契拉科夫看看亞賽寧那張陰險的面孔,沒有說話。
“談和打,這兩手咱們是一個也不能丟,”亞賽寧生怕總督大人另起心思,趕緊補充着說到,“您去談判桌上跟他們鬥嘴,我在這裡則做好準備,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只能集中力量殺出條血路來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