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得過十一逃不過十五。
房中靜得出奇,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幾個字:“殿下,你聽我解釋。”
好半晌,元邑聲音淡淡的:“好, 你解釋。”
我解釋……
凝神略一思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我定住心神:“我並沒有在躲殿下, 現在的我只是一介草民還是個帶髮修行的草民, 像我這樣的的身份還是和皇宮的人保持距離爲好。”
“所以, 你我距離的遠近由你說了算?”
說了這麼一通,沒想到他的第一反應竟是這個?
我擺擺手:“也不是,就是……”
“不是就好, 依我看我們的距離還是近些比較好。”說罷,他手上稍一用力將我直接拉了過去, 淡淡好聞的氣息飄了過來, 我的心慢慢飄了起來。
“以後……你就這樣待在我身邊如何?”聲音低沉中帶着蠱惑, 正想咧着嘴應下,腦中理智的聲音及時跳了出來。
“這樣做你會害了他, 害了他,害了他……”
是的,這樣做我會害了元邑。
元華帝不會放過我也不會饒了他。
“不可。”
抱着自己的手猛地僵住,元邑聲音極爲平靜:“爲何?”
我極爲冷靜與他慢慢隔開一段距離,內心波濤洶涌面上靜如死水:“因爲我不想, 因爲不想所以……不可以……”
元邑面色瞬間蠟白:“原來如此。”那一刻他突然笑了, 脣角高高揚起是我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笑了, 笑得如此開懷, 如此的不拘小節。
動了動胳膊示意他放手:“二殿下……”
這次元邑完全將手鬆開, 然後他緩緩轉回桌邊繼續寫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你走吧。”
他背影高大,握筆的動作極爲優雅, 可我分明看到那筆端在微微顫抖,一直抖,落下幾滴墨汁。
院子裡起了風,還有些大,池中荷花飄搖搖落滿池清冷。
身後,窗紙上映出一個好看的側影,略顯落寞。
走了幾步,再回頭時,窗邊已沒了影子,就像他從來都沒有出現一般。
翌日,玄弘跟我說,住在西院的那位客人已經離開了。
是時,我正在吃早飯,捏緊啃了一半的饅頭我佯裝若無其事地問:“奧,什麼時候走的?”
玄弘在我身邊坐下開始吃飯:“不知道,今日一大早弟子們去清掃房間發現他已經離開了。”
他就這麼着急離開?
鬱悶了一上午,下午我決定下山去散散心。
玄弘見我心情不好也隨我下了山,一路上玄弘的話格外多,他賣力講着我不走心應着。
未走多時就來到了上次挑水的泉水邊,看了看不遠處的小樹林我徑直朝樹林深處走去。
林中的小院兒越發地清晰,說話聲也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拉住走在前面的玄弘,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將他拉了回來,因爲這說話的聲音有些耳熟。
緩緩撥開樹枝,面前的視野逐漸擴大。
院中站着幾個人,茅草屋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個人,即使是穿了粗布衣衫依舊遮不住他身上的那股當官兒的腐敗氣息,那人……正是林貴!
前段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是躲到了這裡。
同玄弘編了堆瞎話將他騙回寺裡,我匆匆忙忙下了山。
到京城時已是深夜,夜色冷涼,街上只有零星幾個人影。
順着主街走了好久又轉了幾個巷子終於來到了成王府門口。
守門的侍衛精神抖擻站在那裡沒有半分睏意,看來還是要用老方法了。
圍着成王府轉了圈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爬了過去,可惜落地的時候沒站穩屁股結結實實捱了一下子。
府中,巡邏的士兵時不時會經過,我隱在一座假山後好不容易尋了個最佳時機混入了後院。
要不是自己對成王府還算熟悉,這樣毫無準備闖進來不被抓纔怪!
後院梅花已謝,取而代之的是滿池的荷花豔豔。
長長一排屋舍,中間一間房裡隱有燭光閃爍,謹慎挪到房外在窗紙上戳了個洞仔細望了望,看到的是一個伴燭獨坐的月色身影。
他眸色微涼,背影落寞,桌邊放着一個酒罈,還有好幾個已經空了的酒罈,看樣子有些微醉。
這樣同他講林貴的事怕是他一覺醒來會忘得一乾二淨,想了想我摸索着找到書房拿了毛筆和紙將林貴的事寫了下來從門縫中塞了過去。
果然,元邑並未察覺。
上過沙場殺過敵的元邑就這點兒警惕性?
點着腳離開,走了段距離我又不受控制折返回去。
透過窗紙,燭光晦暗,他就那樣靜靜坐着,可即便只是那般坐着卻好似滿庭花撒,照亮了我的整片天空。
巡邏侍衛的腳步聲慢慢靠近,我不捨收回視線迅速離開。
沒想到這一次我的運氣卻並不怎麼好,剛跳下牆頭就被人直接按在地上。
“這一次,看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元錦冷漠站在邊上一臉的陰險,旁邊的侍衛一個個眼冒金光閃着貪慾,這是要拿我去領賞?
我不說話,事實是現在無論我說什麼都擺脫不了嫌疑,若是強行辯解反而會越抹越黑說不定還會連累了元邑。
元錦邁了步子靠近了些:“怎麼?以爲不說話就可以了?”
和元錦對視片刻我笑了:“太子殿下怎的這麼有雅興連一介草民的事也這麼上心?”
元錦冷嗤一聲有些不屑:“這話說得不對,你這一介草民可是曾經的洛國太師,對你……當然得上些心。”接着他回頭對着侍衛們冷聲吩咐,“帶他進宮面聖!”
是了,這人還真是各有各的命。
這不,兜兜轉轉我這勾引皇子的罪名還是落實下來。
御書房內,元華帝陰沉着一張臉冷冷將我瞧着,他不說話只是沉着臉看着面前的茶杯。
我跪在几案前的空地上一副慷慨赴死的形容,元錦站在一旁添油加醋陳述我的罪行。
“父皇,兒臣到的時候張有才剛好從二弟的牆頭上翻下來被兒臣逮了個正着。”
元華帝沉吟半晌目光從茶杯上移開:“你發現他時元邑在何處?”
“回父皇,兒臣不知。”
帝王特有的威嚴一下子升騰上來,元華帝冷着眉吩咐:“張有才對我洛國皇子意圖不軌是以即刻發送北地流放!”
心裡發苦麼?是的。
覺得冤屈麼?是的。
想辯解麼?不想。
入朝爲官將近十載,我無時無刻不爲洛國着想爲洛國的百姓考量,可到頭來還不是成了朝堂上權力鬥爭衆多犧牲品中的一個?
入朝爲官時就該想到的,就該想到的……
元華帝接觸到我的目光時有片刻的震驚,對上那張熟悉的臉和那個不再熟悉的表情我笑了。
是的,我笑了。
這樣做應該是對洛國最有利的做法,保全了洛國皇子的名聲又除掉了我這顆眼中釘。
北地是什麼地方?去了北地難道還能活下來麼?
元錦站在一旁小心提醒:“父皇,二弟……”
元華帝猛地回神聲音依舊冷然沒有半分遲疑:“帶下去。”
“是。”
想來元華帝並不打算追究元邑的責任,好在,好在沒有連累到他。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