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雲與我就是那瓊枝上的露珠, 星雲上的雲海,看着喜歡,不看想念。
時間久了, 自然就想將他捧在手心, 留在身邊。
仔細想想, 對薊雲更多的是欣賞, 是憐惜, 不是相思。
剛開始就錯了,錯得離譜,好在……止得及時。
我衝他點點頭艱難扯出個笑這件事就算是過了。
其實薊雲離開時我很想問一句他自始至終究竟有沒有對我說一句真話, 但仔細想想這些好像都是徒勞。
已經錯過的人何必再去招惹,已經犯過的錯又何須再犯一次。
元錦應該一直都把薊雲當做除掉我的工具, 可即使這樣他仍舊對元錦無怨無悔, 任勞任怨。薊雲這氣魄這領悟我佩服得很!
待衆人回過神來程楚和麗貴妃已不見了蹤影, 元華帝派人搜了半天什麼也沒找到。
私底下問了元邑才知道是他偷偷將兩人送走了,他辦事果然周到用心。
幸運的他們, 不幸的是我。
元華帝對我的旨意原原本本沒有半分變化,即刻出發前往極北之地。
元邑出乎意料沒有替我求情,他淡淡看了我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有些意料之外仔細想想又覺得是合情合理。
自己都表明了要和元邑撇清關係,人家又何必爲了自己和龍椅上那位鬧翻,而且元錦這邊一倒臺說不定太子之位很快就會落在他的頭上。
坐在囚車上看着一片茫茫霧色心中莫名有幾分淒涼, 回頭想想什麼名利什麼權勢那都是浮雲, 若是老老實實做個本分的老百姓又何嘗不好?
押送的幾個侍衛在前頭罵罵咧咧似乎是在埋怨天氣不好但是言語間多半還是在埋怨我, 也是, 要不是自己大半夜的被陛下流放人家也犯不着跟着自己受這份罪。
囚車吱吱呀呀在路上走, 胳膊粗的木頭時不時壓在脖子上硌得生疼。
走了大半夜終於出了京城,天開始慢慢放亮我早被顛得七葷八素。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衆侍衛席地而坐開始分吃的,一個小侍衛不露聲色走到我面前遞給我一個饅頭然後扭頭迅速離開。
一晚上沒有吃飯我實在餓得要命,接過饅頭就啃起來。啃着啃着一股香味沿着鼻孔鑽了進來,順着香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一隻烤鴨呈現在我面前。
侍衛長拿着烤鴨啃得歡快,其餘侍衛啃着肉包子眼睛時不時往侍衛長那邊瞅一瞅飽飽眼福。
果真是個蒼涼的世道。
不知爲何看了他們的肉包子和烤鴨我又看了看手中的饅頭突然沒了食慾,少頃,那小侍衛又遞了個水袋過來。
“喝吧,去北地還有好遠來,你若是不多喝點水很可能會死在半路上的。”
知道他是好心提醒我扯扯嘴角盪出個感激的笑:“多謝。”
稍作休整又開始上路,這一走又是大半日。
頭頂的日頭濃烈得很,照得我一陣陣頭暈眼花,因爲缺水直覺手腳發木,動了動嘴皮子聲音沙啞無力:“麻煩給點兒水喝吧。”
後頭的侍衛聽到了立馬罵了起來:“要不是你我們會出來受這罪?水都不夠我們喝的你還要喝?!我呸!”
罵完還不算那侍衛走上前來對着我就是一腳,這一腳下去我立馬眼含淚花。不是我矯情真是他奶奶的太疼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說得大約就是這種境遇了。
水自然是沒喝成,非但水沒喝成就連晚上的饅頭也沒吃成。
這樣被虐待了幾日我終於撐不住歪在了囚車裡,伴隨着我的暈倒侍衛們談笑聲也越發大了起來,感情這是想將我虐待死他們好快些回去交差。
入了夜,衆侍衛找了處驛站落腳,我被扔在了院子裡。
夜色漸深,似乎還下起了雨,雨滴溼涼滴在身上是徹骨的冷。
到了後半夜,額頭髮燙,手腳發燙,起了燒。
濛濛雨夜中有個小小的身影慢慢挪了過來,恍惚中囚車門似乎被人打開,之後便是低低的呼喊聲:“快醒醒……”
掀了掀沉重的眼皮有些重,雨水不斷打在眼瞼上似是千斤的重量,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看到的是那個好心的小侍衛。
雨水連續打在小侍衛白淨的臉上化作一條小溪蜿蜒到下巴,他顫抖着瘦小的身軀正無比擔憂將我望着,我艱難動了動嘴脣扯得心口處一陣生疼:“你……”
小侍衛面上有些慌亂手上的動作卻有條不紊,他將我從馬車上扶下來催促道:“雲王殿下讓我在路上趁機將太師放了,太師快走吧,再不走到不了北方你就要死在路上了。”
居然是元郢安排的人,他對我實在很夠意思!
擡眼望了望小侍衛,一顆心暖洋洋的:“多謝。”
走出一段距離小侍衛依舊站在身後搖搖往我的方向望着,心中那股暖意越散越大。
終究還是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走夜路本就不快,自己好幾日沒有正常進食身體自然更加虛弱還感了風寒是以趕起夜路來十分緩慢,幾個時辰只走了十幾里路。
最後實在是走不動,我扶着路邊的木樁喘着粗氣。
“咳咳……”突如其來的一陣乾咳,直覺心肺都要呼之欲出。
雨早已停了,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迎面望過去一陣陣暈眩。
多日的顛沛流離身體早已到了極限,撫着胸口艱難呼吸着,少頃,兩眼一黑跌倒在地。
思緒驀地回到了元邑在桃花寺時的場景。
元邑隱忍抱着自己,眼中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當時他抱着自己有些擔憂又有些期待緩緩說出“以後……你就這樣待在我身邊如何?”這句話,他的耳垂漸漸染上一抹粉紅。
元邑眼神熱烈似要將自己看盡眼中刻入骨髓,他說想讓自己待在他身邊……
自己竟從不知道元邑這般看重自己?他居然爲了自己去了桃花寺還住了下來!
當時沒記起來,直到後來自己才猛然想起。
在桃花寺住的西院房間可不正是先前陪薄薔去桃花寺時兩人同住過的那間房間?
日頭穿過林子折射出的影子映在臉上,樹葉上殘留的雨滴一滴一滴滴在乾燥的脣上。
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緩緩睜開了雙眼。
日光中一個模糊的人影越靠越近……
左胸口處猛地一抽又是一陣狂咳,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