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殺士”宋吉記得剛纔去追那名遁水而逃的“摘星樓”殺手的,分明就有李頌親所在的那艘小船。
怎麼會此時放過來這麼大一艘船,而李頌親那艘船完全沒有反應?
以宋吉看來,如果是一艘尋常的過船,就算李頌親正在追殺那名遁水的殺手,遇到這種情況也應該優先保證河岸這邊對付“閉眼太歲”這場圍困之局的順利,放棄追殺殺手驅離此船或者調頭回來報信讓大家有所準備纔對。
莫非李頌親那個不知輕重的傢伙居然只顧追殺那名殺手,而放這麼艘船來攪局?
不,還有更壞的可能。
“搏殺士”宋吉不愧爲陳至也深有所感的沉穩之人,就算惱火李頌親放來此船讓這邊河岸戰局無從反應,他也能冷靜地起心防備更差的可能。
更糟糕的可能就是:如果李頌親做出了正確的判斷但卻因故不能調頭回來報信或者驅離此船,那意味着這艘船上還有敵人。
“白虎”一寨行事之前,“天星懷主”王敖就已經向余姓“冒名士”和“搏殺士”宋吉做過交待,說“閉眼太歲”陳至是江湖中少見的巧智之人,智謀說不定不下“天星懷主”。
宋吉把親身見證陳至的表現後的印象和這句評價結合,所做出最壞的猜想是“閉眼太歲”一早就佈下這步棋,安排了稍後出發的強援。
事前“冒名士”和宋吉商量時,兩人也曾對這一手做過防備,所以構成水上防線的八艘小船準備得本來就又輕又快,而且特意交待事情不出不在水上佈網,關鍵時候就可以反過來以這些船中四艘爲掩四艘爲逃,從水陸兩路撤走主要的成員。
可“閉眼太歲”如果真備下了這手後棋,那前後相隔這麼久,“閉眼太歲”是早做好了拖延的準備,還是真的料事如神一早便知道相隔這麼久依然不會誤時?
兩種可能好像都有。
“搏殺士”宋吉這時候還不能肯定這大船的性質,只不過已經不是單純猜想的時候,大船一現,死士中衆多盤坐之人都站了起來。
計劃外的大船,本身就能起到擾亂人心的作用,若不設法安穩,必造成“閉眼太歲”可趁之機。
他先入爲主,在不得不做出反應之時,已經選擇認定這船是“閉眼太歲”的後手,於是道:“‘閉眼太歲’原來另有強援,無怪還有閒心在俺面前唱出猴戲。
可惜你人在圍中,你的強援卻來自圍外,事情已經不可收拾,就莫怪俺重手殺你們兩個,然後帶回你身死的消息!”
強援?
陳至將周圍死士們紛紛站起看在眼裡,到此時纔想到扭臉,這纔看到身後遠處那艘船。
“三悟心猿”孫遊者本身尚想不明白怎麼會有艘船駛過來,好在“搏殺士”宋吉把自己的猜測已經簡單說了個大概,他稍一過腦子全盤相信了宋吉的說法。
於是孫遊者仍是冷漠的語氣多少帶了點自信的起伏,當即道:“哼,這完全不出老孫我的意料!
怎樣,剛纔那一齣戲看下來,真以爲你穩操勝券了嗎?”
此言一出,宋吉、陳至均感莫名其妙。
宋吉只道自己早看破了對方這出“猴戲”,怎麼這人還能得意洋洋的?
陳至則想,這個混球在說什麼?
陳至不止想,還難得地不自覺出口酸諷起來:“孫大俠真是好興致,演了一出連我也看不破的把戲。”
孫遊者轉過冷漠的臉,對他這種表情變化向來較小的人,
這已經是顯得出尷尬的表現,他口上卻說:“那老孫我的演技確實不差,居然連你也瞞了過去。
俗話講,若要欺敵先要欺己……”
陳至暗歎口氣,正想着看來至少“三悟心猿”這人暫時又不算敵人了,“搏殺士”宋吉卻已奮力擊來。
“三悟心猿”孫遊者心知一番鬼話騙不了陳至,眼下正是建功抵過的時候,當即挺槍橫插到兩人中間,叫一聲:“老孫我來!!”
“悟淨”心法“欄”槍之法一出,孫遊者槍帶人前,身子也已經護住陳至方向擠到了兩人中間。
“搏殺士”宋吉兩手做出一個保護頭顱的架勢,整個人潛步滑前,要欺孫遊者的身,同時不忘大聲喝令:“已起身的鞏固外圍,把船和船上人阻在圍困之外!!
未起的見俺被逼退,再來起身,以自身遠近步調各自爲戰來助!!!”
好排布,陳至心中暗讚一句這人的應對,同時想到這樣一來大船方向暫時不管,自己這邊就要看孫遊者接戰的結果。
可大船上到底是誰?陳至仍要確定這一點,藉着自己“雙眼緊閉”的特點,他稍微轉身,讓自己處在一個餘光可以關注到大船方向的姿勢。
孫遊者見陳至不來合力敵住“搏殺士”,他心中已經信了宋吉的判斷,此時覺得這“閉眼太歲”是要看自己將功補過,那麼這船是真的他安排的了。
這份信任更加鞏固,“三悟心猿”此刻運足“悟淨”心法的“攔”槍之法,誓必要把“搏殺士”的攻招封在自己身前。
宋吉何等實戰經驗?他先前雖然因爲怒氣上頭,一時沒能展現出自己全身上下都可攻守的特色從而和孫遊者戰平,此時卻因爲新增“敵援”性子強行壓抑冷靜,而再能展出那種特色來了。
孫遊者使用的“攔”槍之法太過被動,等於是放宋吉埋身戰。
所以孫遊者發現宋吉先是一記擺拳攻擊自己右腰的時候,自然而然改變“攔”法沉下一端渾鐵槍來阻,就沒能防住宋吉突然抽回左擺拳之後藉助回擺之力踢向他左腳的掃腿。
好在孫遊者畢竟還能及時運足自己“超脫血身”初境圓滿境界威能,讓自己左腳的皮肉骨都更加強韌,硬挨一記掃腿之後雖然失衡,傷勢卻不至於斷掉整條左腿。
“搏殺士”要的也就是這一失衡!
宋吉運足勁力,腳、膝、胯、腰、肩、肘、臂依次以煉技途威能巧妙控勁遞發勁力,自交戰以來首次使出自己堪稱極招的一拳。
這是一記注入渾身勁力的右勾拳,拳路簡單,勢不可當。
宋吉將其名爲“右舷重炮”,招名得自穢界艦船上右船舷鐵炮,雖然名無花巧但是名實相符,足以形容這一招的威力。
孫遊者則在失衡之中,運足“悟空”心法“拿”杆之法,雙手勁力調足勁力一抖槍桿,藉助這一抖變形的渾鐵槍終於及時趕上護在宋吉的拳路之前,替正在跌倒的孫遊者稍微一阻殺招威力。
“吱”地一聲響亮的金屬變形怪聲之後,孫遊者整個人後仰一翻再翻,身子打起河岸不少泥土後又揚了好一陣水花,就這麼連滾帶翻地“鑽”進運河裡去。
宋吉一擊得手,心知就算這姓孫的是煉體者,此時也必傷勢嚴重,手中渾鐵長槍更是巨力之下嚴重扭曲變形,無法及時來救了。
“好!!!”
遠處爲這一拳叫好的,偏偏是個不該出聲叫好的人。
宋吉聽這聲音一疑,眼睛轉向大船方向。
那船首確實站出來幾個人,好像是居主位氣勢非凡的半老之人宋吉不認識,那黑衣遁水的也在船上往這邊看着,而一臉興奮叫好那個短衫漢子,不是那一貫自稱“鐵槳士”的李頌親是誰?
大船仍在外圍,那姓孫的已敗,宋吉一時不急於理會“閉眼太歲”,有問一句的空閒。
於是宋吉大聲喝問:“李頌親!!!什麼情況?!!”
李頌親尷尬一笑,向凌泰寧投去詢問目光,看起來像詢問自己能不能答話。
凌泰寧完全沒有理他,所以李頌親也不敢答話。
陳至此時當然看到了凌家二爺凌泰寧,用剛好能傳過去的聲音道了句:“二爺!”
凌泰寧緩緩點了點頭,正是因爲他要看陳至,所以壓根沒有搭理一旁的李頌親。
李頌親回答“搏殺士”也不是,不答似乎更不是,後悔起自己怎麼偏生要湊過來探頭看下面情況,不像其他老實上船束手就縛的同伴一樣悄悄在甲板一把舉手坐着就好?
二爺?宋吉疑心此時更重,心想“閉眼太歲”怎麼知道李頌親行二?
在他認知中,李頌親此人出身應無問題,人也是七月份才調派過來,莫非調過來後自己這夥兒人就暴露在“閉眼太歲”視線,只是借“水月仰天”之會騙過館主,釣這些適合在揚州行動的人出來打擊東海異人館的力量?
如果是這樣,那“閉眼太歲”的智謀果然可怕,更難說除了李頌親他是否拉攏了其他人,只待時機成熟時發難。
那今天的圍局,從一開始, 到底是誰圍誰?
宋吉越想越驚,心中已經放棄這次行動,只謀退路。
遠處的孫遊者從水裡鑽出爬回河岸,樣子果然狼狽不堪,他手中渾鐵槍確實變形成長歪的粗枝一般形狀,只好回頭找鐵匠再煉掉槍桿重鑄了。
大船上的“下下籤”夏嘗笑是盞指路的明燈,孫遊者暗中慶幸自己再次調轉槍頭調轉得及時。
凌泰寧嚴厲之聲也向陳至傳去,他道:“你好歹是通明山莊淩氏教出來的人物,至少不能被這些蝦兵蟹將收拾了,再來上船說話!”
陳至回道:“是!”
陳至向來倒是對於通明山莊工房主事凌泰寧十分敬重,他更知道自己對通明山莊已是個尷尬人物,若船上無其他熟人同行凌泰寧最多在船上和他相互問候聊聊,是不會讓自己上船談。
船上還有誰?看來只有先贏這“搏殺士”再說。
情況對陳至來說已經變化,就算二爺凌泰寧好像應該也不見得比“搏殺士”強,好歹自己就算不顧後果也可以有人事後照拂。
再加上“搏殺士”宋吉之外,“三悟心猿”孫遊者思路奇特立場搖擺,本來此人如果不傷陳至也不敢在他面前失去戰鬥力,好在孫遊者自己也已給傷了。
那麼,陳至就可以不考慮“信權刑無禮”“解威刑持勢”“行誅刑無恩”了,他所創的“四分地刑勢”中尚有招不怎嘗試但是應該可以讓自己勝過“搏殺士”的招數。
陳至決意在凌二爺眼下用“證極刑自刑”這一招自刑之招,向凌二爺展示自己離莊之後武功的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