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嗶嗶嗶嗶——
沿着河堤上的一排柳樹,不斷地傳來急促的哨笛聲。騎着自行車的警察賣足了力氣衝河裡撲騰的老少爺們狂吹哨子,有編制的警察一邊擦着汗一邊接過身旁伴當遞過來的水壺。
咕咚咕咚灌了一氣,抄起土喇叭就喊了起來:“都日孃的從水裡起來!罰款!”
乾淨的河水一剎那就亂作一團,有些水性好的老漢,直接一個猛子扎出去十幾丈。唯有青少年們無奈,只好乖乖順順地往岸上游,因爲警察就站在他們衣服旁邊呢。
“官爺,莫要生氣嘛。再饒了一回,下回不敢嘍。”
“你娘出來賣纔不敢,不敢你個龜孫!上個月淹死八個,老子今年的獎金一掃光,你跟老子說不敢,不敢你全家昇天!日你們家幾窩先人,硬是生出說話當放屁的,你們屁股不長後頭長上頭,不然說話怎地都是放屁啊!”
“……”
“……”
一羣“輔警”都是愣住了,他們都是有編制警察的伴當,上上個月都還好,但上個月三令五申不要去野河裡遊野泳,結果還是淹死了八個,五個小孩三個大人。然後管這一片的警察直接扣光了全年獎金,等於白乾。
獎金不是朝廷發的,是地方發的,就指着江漢觀察使發發善心,結果被一羣“刁民”給禍害了。
要不是不能直接把人法辦,這警察想弄死這幫雜碎的心都有。
“官爺,我們錯了嘛,知錯嘍。”
“就是嘛官爺,放一回,我們年少無知,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
“大你娘個**,你們年少無知?老子纔是無知。放你們是一回?放了你們多少回,給你們機會,你們不把握,怪老子抓?是你們不中用啊。”
警察咬牙切齒地等着他們,“不讓老子好過,老子也不讓你們好過。罰款!別想跑,你們這些個龜孫崽子,住哪家老子都知道!”
夏秋時節的小插曲,也只有武漢這裡才略有迥異別處。在武漢,不管南北,游泳不是不可以,但都有官方指定河段,並且還有水性極好的好漢看護。至於鄉村,那自然是鞭長莫及管不着。
這種事情控制起來,從人性上來說,老張是尊重生命。從收益上來說,死一個武漢本地少年,等於十幾年“圈養”“投食”宣告血本無歸。
將來的血汗工廠靠誰?不還得靠打磨這種青少年嗎?
至於三旬老漢的狐朋狗友們,那更是過分,死一個文盲苦力他們都會心痛,這些都是錢,都是錢吶。
於是乎,大多數還算乖順的青少年,都是去指定河段游泳。實際上武漢沿江不少水面已經不能游泳,除了髒之外,更因爲船隻來往極多,加上各種工廠雖然有集中排放污水,但生活垃圾還是會讓江岸變得相當糟糕。
這年頭,垃圾如山也是一種進步,也是實力的表現。
在武漢已經出現了專業拾荒的人,可想而知其中的變化。
而漢陽鋼鐵廠擴建,造船廠新增幾個船塢,沔州鄂州兩州的臨江江堤,就徹底不讓游泳,即便只是垂釣,也要坐船出行一段距離,或者直接上鸚鵡洲或者白洲。
“今年這個甚麼‘短衫幫’,囂張的很。老子出差十回,九回是要抓這幫龜兒子。”
“都是外間來的莽漢,真以爲能靠一雙拳頭混飯,哪裡曉得武漢的行市。”
“光身去河裡遊野泳,帶了一幫娃子,可惡的很。”
“上個月淹死的,不就是‘短衫幫’的人嘛。”
開罰單的光景,警察的同僚們或是騎着自行車,或是騎着馬,陸續到了河堤。家長們黑着臉,過來交錢領人。
這種在外的罰單不多,算是不大不小的“油水”,罰款也是不痛不癢,二十文一人次。
只是每次罰款,往往都是一抓一窩,湊起來也能一貫半貫的,混個酒水錢是不愁的。
武漢江南江北雖說一直嚴酷鎮壓有活力社會團體,但地方豪門、權貴,大多都會養一些白手套或者幫閒。這些白手套或者幫閒,自然而然會湊一波人馬,然後順其自然地形成新的有活力社會團體。
辦見不得人的事情時候,這些有活力社會團體還是很好用的。不髒手不說,一旦事發,也可以扔出去隨便搞,就是個擦屁股紙的檔次。
武漢陸續出現過“團結社”“刀劍社”“體育社”“進步社”等等沾染高端權貴氣息的社團,後來因爲“忠義社”的緣故,這些社團大多瓦解,武漢沒有給他們發展壯大的土壤。
都是妖魔鬼怪,誰還不吃人是怎麼地?
於是這種灰色地帶的團體,就下放到了中小階層,乃至奴工之中,都有圍繞給麥鐵杖燒一炷香的“香會”。
雜七雜八的團體加起來,前幾年草草統計就有一千五六。張德連續鎮壓之後,也不過是打消一個冒兩個,打地鼠也似的越打越多。
最近冒頭的,就是青少年團體中誕生的“短衫幫”。所謂“幫”,這樣的組織,往往都是以“互相幫扶”的名義興起、組建,其班底,大多都是一個行業或者一個地方的“同行”“同鄉”。
武漢本地的“同行”吃人太厲害,於是不成氣候,演變到後來,往往“互相幫扶”的組織,都是以“同鄉”爲骨幹。
這個“短衫幫”的骨幹,就是以黃州人爲骨幹,其中還帶有一點禪宗的意味,早先還流傳護法金剛之類的說道,但可惜在武漢什麼都可以擡頭,就是不能宗教擡頭,起來就被鎮壓,搞得四五六祖的徒子徒孫們越發地堅定走嘴炮路線……
跟某條江東惡狗正面剛槍,毫無疑問是吃不到雞的。
底層幫會的充斥着各種社會意識形態,但更多的,還是反應階層需要。“短衫幫”能夠迅速壯大,自然是因爲武漢本地的青少年,能夠宣泄自己的“叛逆期”,換作別的地方,你敢叛逆?腿不打斷算白養。
此時老張也懶得去處理什麼“短衫幫”,正好西域在搞農墾局,老張索性給了個批示,把這些個“短衫幫”青少年,一股腦兒全送去了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