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放下刀兵之後,唐人如何保證我們的安全?”突厥使者有些緊張的盯着李。
李哈哈大笑。
他雙手十指交叉,坐在桌案後,看傻子一樣的看着那個卷鬚突厥大漢。
“你們現在要麼相信本相,放下刀兵投降。當然,也可以不相信本相,你們繼續拿着刀兵抵抗,但不出三天,本相就能把你們一個不留的殲滅在此!自己考慮吧。”
說完,李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的品嚐起來。
突厥使者汗如雨下,他沒有料到李居然如此蠻橫不講理。
“我,我要求回去向諸位酋長們稟報,聽他們的回覆。”
“好,本相給你們一天時間,記住,只有一天時間,一天後,如果本相沒有看到你們棄械投降,那本相一定會滅了你們。還有,必須是谷中所有突厥人都棄械投降,有一個人不肯投降,那本相就不接受你們的投降,一樣把你們全都滅了。”
李惡狠狠的說道。
這就是威脅,無比狠厲的威脅。
突厥使者狼狽不比的離開,惶恐又不安。
“相國,突厥人真會投降嗎?”
王玄策問,醫院裡躺了幾天,李的這幾個學生也終於好了不少,如今已經堅持離開醫院,跟在李身邊了。
“肯定有人想投降,但也會有人不想投降。”李答道。
“那一天之後?”
“不用等一天之後,我的這個最後通牒,肯定會讓突厥人內訌,自殺殘殺的。”
這是人之本性,突利的這些麾下,本就不是鐵板一塊,他們有的是突厥各部的,有的是來自契丹部的,有的是來自室韋的,甚至還有鐵勒等部的,如今突利這個龍頭死了,下面的人之前爲了突圍還能團結一心。
可是現在突圍無望,自然又不同了。
若是李不加那句必須所有人都投降,他才接受的話,那麼這些各部人馬,自然是各走各的路,想投降的投降,想堅持的堅持。
可李加了一句,於是,這些突厥人的命運又都綁到了一起。
“就等着看好戲吧。”
是夜。
河谷裡,突厥人果然內亂。
白天,使者帶回了李的決定,突厥各部領便爭執不定。有人認爲再堅持下,統葉護肯定在趕來救援的路上。
有的人卻認爲,統葉護來不及。
有人認爲,暫時投降唐人也沒關係,反正到時統葉護打過來,唐人肯定還要放還他們的。
爭了半天,沒有結果。
當天晚上,決定投降的各部暗暗聯合,突然向那些不肯投降的人動手。既然這些人死都不肯投降,那他們去死好了。
一直到天亮的時候,突厥人的內亂才結束。
“整整打了一夜,這些狼崽子還真是兇啊。對別人狠,對自己人更狠,我估計昨天晚上他們起碼死了上萬人。”
死傷上萬,這是非常可怕的數字。
就算是突利從陰山一直打到樓煩關,在白登山,在馬邑城,在樓煩關,在恢河谷,一場又一場的硬仗,可也才傷亡兩萬餘,可是這一夜內亂,他們就死了上萬。
殘酷的內訌。
“相國,我們現在就在這等着?”
“嗯。”
“也許是那些死硬者贏了呢。”
“不可能的。”李撫着城垛道,這個時候,投降派肯定佔更多數。雖然他們是投降派,可爲了投降活命,一樣能兇狠無比。
果然,沒多久,突厥人的營地安穩了下來。
然後,突厥人的使者來了。
只不過今天的使者換了個人。
“昨天那個使者呢?”
“死了。”新使者回道。
然後雙方就不再關心那個倒黴鬼了,也沒有人問那人究竟是投降派還是主戰派。
誰會在這個時候,去關心一個倒黴的死鬼呢。
“說吧,你們的答覆是什麼?”李不急不緩的問。
突厥使者面對着李,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我們投降!”
“所有人都願意投降嗎?”
“是的,所有人。”使者咬牙答道,“不願意投降的,已經都死了。”
李露出微笑,“很好。我再給你們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你們把刀兵扔下,把馬鞍解除,然後排着隊一個個的到樓煩關下來投降。記住,你們只有一個時辰時間,別想跟我玩什麼把戲,你們也玩不起。”
使者垂頭嘆氣的離開了。
李說的對,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樓煩關下。
羅士信和牛進達等已經帶着本部人馬過來,擺下幾個方陣,等待突厥的投降。
李沒有下來,依然站在關城城門樓上。
不到一個時辰,突厥人就來了。
他們把武器和戰馬留在了營地,然後空着手排着隊,來到關城下唐軍陣前。
牛進達和羅士信讓手下架起了槍門、刀門,讓一個個赤手空拳的突厥人從下面經過,然後一個個被送進了關城。
沒有了戰馬和刀箭的突厥人,就是沒有了爪牙的狼。
“相國,六萬八,都已經送進了關城,以一千人一營,分別關押起來了。”
“六萬八。”
李念誦了幾遍。
最後一揮手,“全部坑殺!”
關城裡,戰俘營。
大隊唐軍手執着刀槍弓箭出現,打開了第一個戰俘營的門,然後把這營一千俘虜押着出去。
出關,關城外,到處還是死屍,地上還有黑紫色的鮮血殘痕。
“唐人押我們來幹什麼?”
“估計是打掃戰場,掩埋屍體什麼的。”
突厥降兵心頭不安。
果然,唐軍給了他們一人一把鏟,然後讓他們一排排的開始挖坑,挖大坑。
突厥士兵一邊挖着坑,一邊心想,果然是打掃戰場,挖坑埋死人的。
坑挖好,突然一聲號響,周圍的唐軍全都拿起了弓。
突厥人面色大變,當他們終於醒悟過來,這坑不是給那些死人挖的,而是給他們自己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箭如雨下。
一個接一個的突厥人倒下。
等場上再無一人站着的時候,王玄策陰沉着臉揮手。
“檢查一下,把級砍下來!”
刀牌手們上前,拎着刀不管死活,見人就往頸上一刀,砍下的人頭扔在一邊,他們認真的砍着,就好像地裡的家夫在辛勤的收穫着莊稼。
又有唐軍過來,拿着筐子,把砍下來扔在一邊的突厥人級撿起裝筐,然後擡走。
很快,空氣中到處都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地上一地的無頭屍體。
“押第二批來。”高侃站在王玄策邊上,聲音冰冷的說道。
那邊上官儀面色有些白。
轉眼之間啊,一千生龍活虎的突厥人,就全成了無頭之鬼,只怕這些人根本想不到,唐人會殺他們。
“他們都投降了的,老師,老師·····”
劉仁軌臉色也不太好看,但這個時候卻目光很堅定,“老師說了,不能放虎歸山。”
四人都沉默,不再說話。
說實話,四個年輕的武官,對於李這次的殺俘,都有些不是太理解,尤其是李還用了一個誘降然後再殺俘的手段,更讓他們難以理解。
不過四人雖然心裡有點波動,但沒人置疑,更沒人抗令。
第二批突厥人被押了上來,他們看到了一地的無頭屍體,然後被命令擡着這些屍體入坑,掩埋。
一開始,突厥人也以爲這些無頭屍體是之前戰死的突厥人,失去的級是被唐軍割去做軍功了。
可很快,有人現不對勁了,這些人都是剛被割掉的人頭,屍體還溫熱着呢,尤其是那空氣中瀰漫的濃重血腥味,都表明這些人是剛剛被殺的。
有人猜出了這些人的身份,和他們一樣的投降戰俘。
“放箭!”
面對着試圖反抗和逃跑的突厥人,高侃喝令四周的唐軍放箭。
砍級,裝筐挑走······
然後又是一批俘虜被帶動。
整整一天,樓煩關的唐軍都在重複着這個事情。
不斷的有突厥人試圖反抗或逃走,可最終都難逃一死。
也有許多本來兇悍的突厥人,最終卻不敢反抗,老實的挖坑、掩埋屍體,最後不管怎麼求饒,依然被射殺在自己挖的坑邊。
日暮黃昏。
王玄策四人一身濃重刺鼻的血腥味出現。
“相國,事情辦完了。”
“六萬八千七百三十八人,一個都沒少嗎?”
王玄策沉重的點頭,“六萬八千七百三十八人,一個不少。”
“嗯,知道了。”
“把那些砍下來的級,在樓煩關下,建一座京觀吧。再在旁邊立個碑,記載下這件事情。”
王玄策幾人欲言又止。
“就寫我大唐寬仁,招降突厥軍。豈料突厥人狼子野心不死,居然還想奪關,被我軍鎮壓,然後築此京觀爲警。”
京觀,聚集敵屍,封土而成的高冢。
說白了,就是把敵人的屍體拿泥填堆,堆成一座小山。
這種高高堆起的京觀,可比萬人坑什麼的恐怖多了,也能更大的震懾敵軍,誇耀武功。
李讓人砍下突厥人的級,不是爲了報功,而是要建一座高高的京觀,狠狠的震懾突厥人,特別是給統葉護一個警告,大唐可是不好惹的,千萬別惹大唐。
“去吧,殺俘雖然不人道,但你只要想一想,若是我們這次敗了,樓煩關不守,這十萬突厥人殺入河東,他們爲統葉護的幾十萬大軍開路,其結果是什麼不言而喻。我們身爲將帥,身爲大唐帝國的守護者,手上不能怕染血。就算以後揹負一負罵名,我也不會後悔今日之所爲,因爲我知道,我的背後就是大唐,就是我們的家園,我們退無可退!”
王玄策眼中光芒閃過。
“老師,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去吧。”李嘆聲氣,坐下,心頭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