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仙園風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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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淄王把武氏視爲隱患並欲除之而後快是人之常情。事實上,這樣想的人不止他一個。柳晏能夠理解這種想法,似乎並不認同,他說:“武氏根本不足慮,太后在世的時候,他們都無所作爲;太后仙逝,他們已經淪爲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更難有任何作爲。”

臨淄王想了想,似乎是這麼個理,然而這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於是說道:“我聽說,他們在積極活動,準備報韋氏的。相較於武氏,其實我更擔心的還是韋氏。正如大人所言,太后還在世的時候,陛下就曾因太過寵信韋氏而遭到貶黜。如今,陛下剛剛登基就追封韋氏之父爲王,對韋氏子弟也大加封賞。韋氏還有干涉朝政的野心,儼然又是一個……如果不加限制,長此以往,唯恐李氏的劫難會再度上演。”

這話與當日崔玄微所言如出一轍,柳晏久久沒有迴應。

臨淄王又道:“韋氏要想實現自己的野心,也許會收留武氏那些喪家犬。兩家一旦聯合起來,情勢危矣。柳大人乃是國之棟樑,怎可無視於衷?”

柳晏依舊不說話,看不出究竟是怎麼想的。過了許久,他才說道:“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國家棟梁,殿下高看我了。不過,我倒是要提醒殿下,不要草木皆兵。你說的這種情況,大臣們都一清二楚,那些真正的國家棟梁不會任由他們胡來的。”

臨淄王詫異萬分,沒料到柳晏的變化竟如此之大。他甚至有些後悔過來跟他說這些機密之事。但他沒有放棄,對岸的仙園,說道:“據我所知,這仙園中有一個薔薇花精,乃是當今陛下的摯愛。陛下上次駕臨仙園,就是爲了她吧?柳大人想必能想的出來,韋氏會如何看待仙園,如何看待您!”

柳晏卻不爲所動,冷笑道:“薔薇已經不在仙園了。”

臨淄王無言以對,他本以爲會說動柳晏,不料撲了個空。

“殿下,其實你不應該來找我,而是應該去找一位跟你有同樣擔憂的平安公主。”柳晏回過頭來,“不過,我勸你最好把宮中的耳目都撤回來,免得惹禍上身。如果你想知道宮裡的一舉一動,完全可以去問平安公主。”

“你是說……姑姑她也……”臨淄王狐疑地盯着柳晏。

柳晏轉過身看着湛藍的湖水,道:“我什麼也沒說。”

……

臨淄王沒有去仙園,那個死氣沉沉的園子沒有什麼讓他感興趣的,他借了一艘護衛小船,返回岸邊,然後直奔南郊的一座別墅。那裡是平安公主的一處別院,此刻她正在那裡修養。自從李勳被接回神都後,臨淄王便很少跟他這個姑姑來往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的父親禁止他這麼做。所以,這幾年,他一直被關在王府中讀書習武。

平安公主見到他這個侄子,便責怪了幾句。臨淄王彷彿又回到了幾年前,雖然捱了罵,卻倍感親切。自從他的母親被女皇殺了之後,他便把這個唯一的姑姑當作了替代品。他沒有辨白,只是規規矩矩地磕了個頭。

東拉西扯地閒聊了一陣,姑侄倆不約而同地把話題集中到武氏和韋氏身上。臨淄王誠實地說道:“不瞞姑姑,我剛剛見過柳晏,可是他似乎像是變了個人。”平安公主聽完他的敘述,也不禁眉頭緊皺,隨後似乎又想明白了什麼,罵道:“你這個呆子,你打一開始就得罪了人家,怪不得人家不理會你呢!”

“我如何得罪他了?”臨淄王滿心的委屈,他覺得自己已經夠禮賢下士的了。

平安公主笑道:“他跟你談起秦竹,你卻虛以逶迤,只顧着自己的那點心思,人家還能高興嗎?”

臨淄王道:“其實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但秦竹這個小丫頭,我幾乎記不得她長什麼樣子了。上個月,我收到她一封信,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誰。”

“看來,你還是沒長大啊!”平安公主語重心長地說道:“帝王家的婚姻,有哪一個能做的了自己的主。不管你喜不喜歡那個小丫頭,如果你想拉攏柳晏,就要欣然接受。”

臨淄王忙道:“不至於吧!區區一個柳晏,還不至於用聯姻的方式來拉攏吧!”

平安公主道:“值不值這種事,你自己去考慮。說正事吧,我聽說韋氏有意將安樂公主嫁給武贏,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看來,她這事等不及了。”臨淄王道,“不知姑姑有何對策?”

平安公主搖了搖頭,道:“我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辦法,不知你父王有什麼打算?”

“父王?”臨淄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平安公主道:“如果你父王出面反對,陛下或許會聽的。”

臨淄王仍舊搖頭,道:“他是不會管這件事的,不然的話,我也不用着急上火了。”

平安公主嘆了口氣,不言語了。

這時,侍女通報,張先生求見。

平安公主眼睛一亮,趕忙傳了進來。張先生不是別人,正是。當年他聽從柳晏的建議,公主府,逐漸成爲公主最爲倚賴的謀士。

臨淄王也聽說過這麼個人,但沒有接觸過,見他來了,便想聽聽他的高見。但瞭解了情況後,第一句問的是:“柳大人是什麼意見?”

“他什麼都沒說!”臨淄王沒好氣地說道。

思慮了片刻,道:“其實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那就是什麼都不做。”看着他們一臉茫然,解釋道:“韋氏的野心雖然初見端倪,但她並沒有什麼把柄抓在我們手中。此時貿然行動,反而會打草驚蛇,把自己暴露出來,成爲她的靶子。”

“可是,一味地等待也不是辦法。等她的羽翼,豈不是更危險?”臨淄王不認同這種隱忍的做法。

道:“我們可以等,但朝中大臣是不會任由她胡來的。他們好不容易纔讓國家恢復正統,還指望着能夠青史留名呢,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歷史重演。這是其一。”

“其二,韋氏要謀取更大的權力,實際上是在跟陛下爭奪。陛下雖然是個仁厚之君,但終究還是九五之尊,等他逐漸適應了這種身份,便不會忍受這種冒犯。”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此三方力量相互角力,互相損耗,到時候……”

他的話沒有說完,也無須說完,這對姑侄心知肚明。最好的結果就是他們夫婦之間、君臣之間兩敗俱傷,到時候自有人來收取漁翁之利。臨淄王和平安公主相互看了一眼,又都同時避開對方的目光。

“那就讓他們先折騰吧!”平安公主笑道。

……

柳晏回到仙園,發現薛燕和秦竹已經回來了。他們的身後,分別跟着兩個跟班,一個是柳飛雲,一個是蕭瀾。蕭瀾,前鄭國公的孫子,曾被女皇養在宮中,後來便一直跟着秦鸞母女倆。新皇登基後,讓他繼承了鄭國公的爵位,但他卻更喜歡跟着秦竹。

幾年不見,秦竹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見到柳晏的時候,她頗有些尷尬,不知該怎麼稱呼。早年間,她真的把柳晏當成了父親,但後來逐漸知道,那不過是個誤會。她本想稱柳晏爲義父,但見了面之後卻叫不出來,總覺得這麼一叫顯得太過疏遠了。

“這孩子,怎麼幾年不見,不認識了?”薛燕推了她一把。

柳晏笑道:“沒事,畢竟多年不見……別在這兒站着了,進屋說話。”

衆人回到府中,柳晏便命人準備酒菜。但酒菜已經備好,就等着他回來呢。秦竹還是第一次喝酒,不免有些戰戰兢兢。她的母親秦鸞經常喝酒,卻嚴令她不許沾酒。柳晏見她這個樣子,忙道:“還是不喝的好,好好一個姑娘家,弄得滿身酒氣,不成體統。”

他說這話的時候,薛燕正往嘴裡傾倒着美酒,聽見這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慢地哼了一聲。柳晏忙道:“沒說你,你隨便。”

一旁陪坐的柳飛雲忙道:“大小姐也算是江湖中人,江湖兒女大碗喝酒,快意恩仇……”

“閉嘴!”薛燕打斷了他的話,“有你什麼事?”

柳飛雲已經習慣了,嘿嘿笑了兩聲,不說話了。

蕭瀾看着糾結的秦竹,說道:“不止是江湖衆人,即便世家大族,也要學會品酒的。”

秦竹在衆人的鼓勵下,終於嘗試喝了一口,但她並不覺得酒這種東西爲什麼會和“美”字沾上邊,趕忙推開,“真難喝……”

衆人笑了起來,氣氛也逐漸變得輕鬆。

柳晏一直留意着蕭瀾,今天他要是不來,柳晏幾乎將他忘記了。看得出來,這小子對秦竹一往情深。聯想到剛纔臨淄王漠然的態度,柳晏鬆了口氣,幸虧自己沒有亂點鴛鴦譜。

蕭瀾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忍不住問道:“柳大人,晚輩身上有什麼不妥嗎?”

柳晏呵呵一笑,道:“沒什麼不妥,沒什麼不妥……對了,你是承襲了祖上的爵位吧?都安頓好了嗎?”

蕭瀾忙道:“多謝大人關心,承蒙當今陛下仁慈,不僅讓晚輩承襲了祖上的爵位,還賜還了老宅。一些受到連累的親族也逐漸從流放之地回來。”

柳晏點點頭,道:“有需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蕭瀾猶豫了片刻,道:“說起來,倒還真有一件事。陛下雖然下旨賜還京畿的一塊祖產,但那塊地卻一直被武氏佔着。晚輩命人去索要的時候,武氏推說那塊地已經賣給了韋氏,讓我去韋氏那兒討要。我一打聽,原來那塊地歸入了護國公韋烈的名下。所以,我就沒敢去要。可是,歸來的族人越來越多,我恐怕無法養活他們了。”

他說得很清楚,柳晏也聽得很明白。韋烈乃是當今皇后的親弟弟,皇帝最信任的護衛,在上次的政變中還立過大功。皇帝本來想封他爲王,卻被衆大臣阻止,最後只封了個護國公。思慮片刻,柳晏輕鬆地說道:“若是別人,倒還罷了,既然是他,我倒是有信心能幫你要回被侵佔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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