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終於動手了。
由於這次對付的人是個大麻煩,政治宣傳與軍事打擊同時要用上,如果是外敵入侵,曹家一日之內就可以動員全境,但安西軍與歸義軍之間有着牽扯不清的同盟關係與親誼關係,張邁所展示的武力又讓曹元德覺得要用一次小規模的偷襲就滅掉他實在太過渺茫,而要傾國以動,自不是曹家一句話出來就可以進行,所以前期的種種準備大費功夫。
曹元德以閻肅代替了曹元深,掌握了瓜州的兵權,同時派出了康隆趕赴伊州,統合歸義軍部署在伊州的兵馬,沙州方面則打擊張家、李家等家族以及明顯傾向於張邁的佛教勢力,軟禁了曹元深,最後雖沒成功將曹元忠也圈起來,但曹元忠選擇自縮於西北邊地,曹元德便也不爲已甚。至此歸義軍的內部統合纔算大致完成。
在曹元忠抵達沙州時,晉昌城守軍便已出動,閻肅曾經當過慕容歸盈的副手,近年來則一直在沙州主持政務,官位已與慕容歸盈相當,在歸義軍內部威望甚高,所以曹元德才會派他來接掌晉昌。
但是要軍隊不造反,和要軍隊能拼命那又是兩回事。
閻肅接掌瓜州防務,晉昌兵將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說到對這支軍隊的掌控力,他比起慕容歸盈來那可就差多了,甚至就是慕容騰來都可能比他好一些,因爲在許多瓜州兵將眼中慕容騰乃是慕容歸盈的兒子,從某種程度上是可以代表乃父意志的。
再則這次要打擊的對象是張邁,張邁對瓜州兵將來說那也不是第一天聽說的人了,當初張邁進攻焉耆,歸義軍要調停,張邁依了,曹家請安西軍退出鐵門關,安西軍也就退了,曹議金邀請張邁入隴,張邁二話不說就來了,甘州回紇犯瓜州,又是張邁引兵來救,一場夜襲就以三千之衆逼退數萬胡馬,甚至差點俘虜了狄銀——那可是發生在眼皮底下的事,至雙方關係正式破裂爲止瓜州軍民無不津津樂道,這種影響不是一道檄文下來就能抵消的,因此聽說要去攻打張邁,歸義軍內部許多人都覺得說不過去,許多兵將對張邁既有畏懼之心,對此次行動便起懈怠之意。
開參謀會議的時候,閻肅命諸將獻策的時候,瓜州別駕李益甫道:“閻公,這次去攻打玉門關,卻不知該和士兵們怎麼說。”
閻肅眉頭一皺,道:“什麼怎麼說!”
李益甫道:“軍行依正道,名正則言順,卻不知我們要攻打張邁,爲的卻是什麼?”
閻一山道:“張邁假冒欽差,挑撥我們與甘州的關係,身爲胡人卻假冒漢人,對我河西心懷不軌,所以令公下令討伐,討張檄文所列的十大罪狀,難道你都沒看麼?”
李益甫道:“假欽差什麼的,這百餘年西北地面上多了去!就是張義潮公自己,當初起兵之時一樣是假借朝廷的名義,只是後來入長安之後朝廷承認,大家也就默許了。至於說假冒漢人,我一介稗將不敢懷疑令公的判斷,可是咱們歸義軍又不是沒與胡人交過朋友,于闐一樣是號稱漢人的胡兒,我們不一樣和他做親家?”
閻肅臉色沉了下來,閻一山喝道:“李別駕,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你想抗命麼?”
“不敢。”李益甫道:“只要是令公的命令,卑職不敢不從,只是卑職以爲,張邁畢竟是我們請來的客人,就算他真的對我們圖謀不軌,咱們將他驅逐出去也就是了,現在聯合了甘州回紇要圍攻他,這個在道理上說不過去。”
閻肅卻不與他辯論,勃然作色道:“大膽李益甫!我們大軍將動,你竟敢替敵酋說話,你是收了那張邁多少好處,快快招來!”
李益甫大驚:“我連張邁的面都未曾見過,如何收他的好處。”
閻肅冷冷道:“若非如此,你爲何卻來慢我軍心!光是從你剛纔的那一番言語,便證明你乃是張邁的奸細無疑!來人啊!”
他閻家亦是老大家族,閻肅來瓜並非空身前來,帳前自有心腹甲士,聞令上前,閻肅道:“將這個奸細拉下去斬了!”
李益甫大驚失色,諸將都想:“李益甫這下子可撞到刀口上了,閻肅新來乍到,正要找機會立威呢。”但害怕閻肅開了這個頭,往後殺起人貶起官來一個接一個,不免連及自己,所謂物護其類,慌忙都上來求情,叫到:“李別駕三代守瓜,忠心不二,定然不是奸細。請閻公明察。”
閻肅仍然要將李益甫治罪,滿帳二十八將,倒有二十五個都跪下了,個個都願意以身家性命來擔保李益甫不是奸細,閻肅冷冷道:“若他不是奸細,卻在出兵之前怠慢軍心,同樣是論罪當死!”
李益甫更有幾個好友頓首出血,叫道:“閻公,李功勳卓著,以一句話便殺了他,恐三軍將士不服啊。”
閻肅冷冷道:“如果有功勞就可以恣意任行,那還要軍律來做什麼!”
求情的諸將一聽慌忙改口,紛紛道:“大軍未動,先殺大將,于軍不祥。”又說:“李益甫雖然有過,但罪不至死,還請閻公寬待。”
自先鋒以至於後勤,人人來勸,就連那兩三個平日和李益甫很不對付的人也出來苦勸——他們不是爲了救李益甫,只是這時大部分人都動了,他們若是不隨衆,以後會被其他人排斥,所以出列。
最後連閻一山也道:“叔父,李益甫罪在當罰,但奸細之跡未顯,懇請叔父饒他一命。”說着也跪下了。
這一來滿帳只剩下閻肅和幾個執兵甲士站着,閻肅見火候差不多了,才道:“也罷,就將你的性命寄下,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拖下去,重打四十軍棍,以儆效尤!”看看還有人要來求情,揮手道:“誰若再敢求情,便與李益甫同罰!”嚇得諸將再不敢出頭。
武士們將李益甫拖下去噗噗噗,四十軍棍打了個結實,打得兩股血肉模糊才又拖了上來。
閻肅看都不看一眼,當場便褫奪了他的職務,另派將領接任,道:“諸將各自準備去吧,明日午時一刻出發,凡有遲延推託者,軍法處置!”
諸將便慌忙下去忙碌了,卻有幾個知心的來尋李益甫看他的傷勢,李益甫趴在牀上,嘆道:“這四十軍棍沒將我打死,我倒是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但閻肅他背義發兵,不能以德服人便只能以威壓人,如此軍心,若是去對付叛亂的農民或者牧民也還無事,但去對付張龍驤……唉!諸位出城作戰的請多保重,我當在晉昌爲諸位祈福。”
衆人唏噓而退,卻便有風聲漏到了閻肅處,閻一山知道後怒道:“這個李益甫,打了四十軍棍還不知悔改,還在那裡蠱惑人心!叔叔,不如斬了他祭旗吧!”
閻肅在軍帳之中威風八面,這時卻搖頭道:“你急個什麼。咱們現在管的這些人多是慕容歸盈培養起來的部下,他們對老慕容那是如師如父,這次慕容父子被大公子監了起來,和瓜州這邊斷了聯繫,他的老部屬心中必然有疑慮不安,只是這些是內部的大決定,他們不敢出聲評論,便藉着張邁之事鬧一鬧,既抒發幾分怨氣,又作一點試探而已。現在大公子和狄銀催促進兵催促得好緊,打了李益甫只是做個樣子給其他人看,叫其他人不敢妄動,待得出城以後,再慢慢以軍律整束他們吧。”
閻一山因問:“叔叔,這次討伐張邁,你看我們勝算大不大?”
“這個……”閻肅沉吟道:“此人肯定是極不好鬥的,幸好他也有弱點,那就是身在重圍之中,軍糧補給越往後就越跟不上,咱們且布開兵馬十面圍攏,叫張邁插翅難飛,攻堅戰卻讓狄銀打頭陣,耗他氣力,待安西軍筋疲力盡之際,我們再來收取戰果不遲。”
閻一山道:“此計甚妙,只是沙州那邊似乎希望速戰速決,再說時間不斷拖延的話,萬一消息走漏到了高昌,他們那邊興兵來援時,那可怎麼辦?”
閻肅冷冷一笑,道:“速戰速決,哼,他們站着說話不腰疼,人在後方自然想要快點解決的好,但我們這個對手是能快點解決的人麼?薩圖克、骨咄、毗伽還有狄銀,不都吃了冒進的虧?現在我們兵力勝過對方,糧草補給不用擔心,自當用長克短,何必跟張邁搶快?越快越要出事,別忘了姓張的可就是最擅長奇襲的。至於高昌那邊,嘿嘿,你也不用擔心,一切早就安排好了,現在張邁的那些屬下只怕已經自顧不暇了,沒功夫來救他們的主子的。”
——————————閻肅出城之後,安排了一百五十隊騎兵迅速馳往瓜北,緊緊追躡着張邁的大旗與赤緞血矛,閻一山道:“張邁最是狡猾不過,他大旗所在,人未必在那裡。”閻肅卻道:“這你就不懂了,這旗是個標誌,奪得大旗就等於拿下了半個張邁,這場仗就贏了一半了。咱們用堂堂正正之師挺進,只要不露破綻,便不怕他用奇。”
閻肅是在張氏亂局中碩果僅存的歸義軍老將之一,對軍隊內部的治理很有一套,儘管瓜州軍隊受慕容歸盈影響很深,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閻肅對軍隊的掌控力也就越來越強,同時曹元德又從敦煌加派九千兵馬趕到供他指揮,閻肅將不聽話的將領慢慢地或裁汰或調任,逐步地換掉了七個將領,重新調整之後軍隊的指揮便越發順暢起來,諸將不親他的也都服從他的指揮。
大軍順着冥河北進,狄銀派人來下書要與他會師,閻肅也就派人前往回書,卻仍然主張分合進擊。他以玉門關爲核心,調動伊州兵力堵其西北,讓出東南給狄銀進攻,自己卻將自正西以至於正南的要害據點盡數佔據,騎兵來來往往,在前開路,背後是步兵落地生根,從晉昌出發,步步爲營地逼近玉門關,十日之內便結成了一個似鬆實緊的包圍圈。他未急進,但就達成的效果而言,卻是似慢實快。
楊易雖然是唐軍的總指揮,卻也時而馳騁出關以窺視敵軍的軍情,兵家高手見到對方佈局可以見一葉落而直秋,楊易窺敵之後頗爲佩服,回來對張邁道:“敵軍來了個老將啊,辣得很,看樣子不在庸叔之下!”
張邁道:“鬥得過他不?”
楊易嘿了一聲道:“大軍對峙又不是比高矮可以拿尺子量,將才各有其長,看天時地利人和吧。”
薛雲山熟知玉門關周圍的水源、地理,但閻肅卻比他還熟!除了薛雲山所知的那些明水源之外,他更掌握了十六處暗水源。薛雲山曾向張邁建策說,要利用玉門關周圍荒漠缺水的地理,控制水源,襲擾敵軍,並表示在這裡作戰不怕對方大軍壓關,因爲大軍陡然涌至聚在一起,如果不能速戰速決,補給反而要成問題。玉門關附近的水源提供給軍隊飲用勉強還夠,但要保證大軍能夠有足夠的用水來保持清涼滋潤則斷斷不能。現在正是夏季,陽光猛烈,人在沙地上暴曬過久而用水跟不上的話,仗都不用打,自己就會崩潰掉。薛雲山的建策,就是要利用玉門關附近的天時地利。
然而閻肅卻沒有以大軍急進,而是派遣小股部隊進襲,他自己的大軍停留在冥河下游,冥河下游位於玉門關之東南,駐紮在這裡既不用擔心飲水不夠,又能夠就近與狄銀聯繫。尤其讓楊易讚歎的是閻肅竟然採用夜裡用兵的方法來進兵爭奪水源地。
大軍行動,最怕夜襲,但閻肅卻有夜戰的條件:他軍中有爲數不少的士兵熟悉瓜北地形地貌,在這裡乃是本土作戰,就算是在暗夜之中也可以分辨道路,且閻肅手中兵將較張邁爲多,比張邁更承受得起損失,而少量的部隊就算髮生意外也不會太過干擾軍隊的整體局勢。
楊易本來是想出奇制勝的,但閻肅卻派出了數十支騎兵先取暗水源爲據點,這些暗水源通常來說都位於明水源附近,只是必須鏟去表層才能露出地泉或溼沙,閻肅先佔定暗水源,對明水源形成包圍圈,跟着進逼在明水源出沒的唐軍遊騎,一步步地摘掉唐軍在玉門關城之外的據點。
見到了這等手段楊易忍不住大讚起來,對張邁道:“了得了得,咱們可遇着個不容易對付的對手了。沒想到歸義軍中竟然還有這等人物!”若是郭師庸此刻定要憂上眉梢,楊易卻反而生出興奮來。
閻肅用上這步步逼近的戰法,在出晉昌十五日後就將戰線推到了玉門關附近,其前鋒騎兵有時候竟然掠到了玉門關城之下,薛雲山所的建策已經完全失效。
要知道這玉門關作爲歸義軍與百帳部勢力分界點並非偶然。玉門關以北的澤北地區,其氣候與地理便是荒漠與草原相夾,更利於已經胡化了百帳部活動,而玉門關以南,則是灌溉農田、草原與沙漬化土地相夾,在百年前更曾是灌溉農田遍地之所在,步騎混合的軍隊在這個地區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這些都是地理與氣候對軍事分界的影響,所以瓜州方面最北面的直接控制據點,就在玉門關。
閻肅曾不知多少勘探過瓜北的這片土地,對每一個山峰、每一座沙丘都瞭如指掌,因此安排起兵馬進退來竟彷彿能夠預測到楊易所部署的行動!而他在一些軍事盲點上所佈置的小根據地楊易卻未必能及時洞察到,漸漸的,戰爭的主導權竟然逐步落到了閻肅這邊。
歸義軍的主力仍然沒有出現在玉門關城牆上視野所及之處,但城內楊易卻已經感覺到了壓力,知道這個對手此刻定然已處在離開玉門關一兩日距離之內,只要己方一露出破綻馬上就會開到攻擊!
在外行人眼中,兩軍似乎還看不出誰高誰下,正如棋未到中盤,雙方還殺得難解難分,包括兩家的中低層兵將在內,哥哥都是當局者迷,但閻肅和楊易兩人心裡卻清楚:情況已經變得對歸義軍越來越有利。
閻一山也看到了這一點,在給敦煌方面的日常文書上就要添上喜報,閻肅聽了他擬的草稿後卻讓他將喜報去掉,反而要他將局勢形容得危急不堪。閻一山道:“現在敦煌那邊急需捷報,眼下明明是我軍有利,爲何卻要反過來說?”
閻肅說道:“正是因爲敦煌需要捷報,所以反而不能給他!你又不是不曉得,大公子現在對河西的局面心裡很沒底,他是恨不得趕緊出戰績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你若是現在就報喜,他一見之下一定會馬上催着我們進兵,和張邁的這場仗還要打很久的,若是倉促進兵的話,非壞事不可!相反,若是將局面說得不堪一些,大公子見了非但不會怪罪,反而會設法給我們增兵增糧。”
閻一山聽了乃叔的分析後將信將疑,卻還是按照閻肅的意思重新擬了書信,果然曹元德收到書信以後馬上以加急快馬送了書信來,信中盡是安撫的話,稱閻肅如今乃是河西柱石,歸義軍之存亡全看他此戰之成敗,勉力他堅持下去,又表示不久將會加派五千兵馬趕來增援。
閻肅拿到書信後對閻一山笑道:“如何?”
閻一山佩服不已,道:“叔叔神機妙算,眼下河西有機會打敗張邁的,怕就只有叔父了。”
閻肅嘿嘿一聲,道:“張邁自家的兵馬只有三千人,咱們可有多少兵馬?以數倍兵力圍攻他卻還弄得這麼謹慎小心,結局就算是勝了,那也是雖勝猶辱,沒什麼好誇口的。”
閻一山道:“那接下來我們該進攻了吧?”
閻肅搖頭道:“沒那麼快。張邁能從新碎葉城打到這裡,必定有國人之能!他的三千鐵騎都還沒動呢,那不是兵力多就一定能贏的百戰鐵軍,現在硬碰,未必有勝算。一定要將他們耗得精力疲軟、心浮氣躁才行。咱們仍然按兵不動,你到狄銀軍中走一趟,讓他改變方略。”
閻一山道:“怎麼改?”
閻肅道:“張邁現在在玉門關,看上去是孤城,實際上可進可退,澤北草原雖然貧困,但如果牧民已經被張邁蠱惑住願意勒緊褲帶扶他的話,那麼澤北草原便還可以給玉門關輸送粗劣卻可以維持生存的資糧。如果我們現在聯合狄銀強攻,也未必打玉門關不下,但那樣的話我們的損失一定會相當慘重,而且張邁形勢不利之餘還可以退入澤北,那時候我們再去追他,實如捕風捉影一般。我們的步兵進入澤北以後作用就會大大降低,他們卻反而會有反敗爲勝的機會。所以要破玉門關,必須先斬斷它與澤北百帳部的聯繫,讓它變成一座真正的孤城。”
閻一山也非庸才,被乃叔一提點,道:“所以我們就可以要狄銀可汗分派兵馬,繞過瓜州大澤,襲擾其後方。”
閻肅哈哈一笑,道:“對了一半,是要狄銀分派兵馬襲擾其後,但可以三管齊下地進行:一邊以精騎沿着瓜州大澤湖畔,從玉門關後方攻擊,以擾其後;一邊派人進入草原,拉攏百帳部不服張邁者,張邁畢竟入瓜不久,就算他再怎麼會蠱惑人,總不能將百帳部打造成一塊沒縫隙的鐵板,所以我們仍然有機會挑撥百帳部內亂;第三則是派人前往豹文山部,讓狄銀對他們許以重利,就說消滅百帳部以後,瓜州大澤以北盡數歸他。”
閻一山道:“好計,只是狄銀向來狂傲,要是他不肯聽叔叔的安排……”
“他會聽的。”閻肅道:“以前的狄銀也許根本就不會理我們,他對曹令公都不很放在眼裡呢,但你看他最近的態度,對我也好聲好氣的。這卻還得感激張邁,夜襲那一役應該已經將狄銀的傲慢打掉,現在他對張邁應該是又嫉又恨,但暗中又深爲忌憚。我給他出的這個主意,他聽完之後一定會躬行的。”
閻一山便領命去了。
————————————楊易見歸義軍前鋒已經屢次逼到關城之下,但主力卻遲遲不出現,石拔便要領兵去闖一闖作試探性攻擊,楊易不許,道:“對方主將是個厲害人物,將步騎混搭用得純熟之極,這人可比龍柏更不好對付,我料從這關城之下到敵人主帳,一路定有層層陷阱,過去容易,回來難,便是讓你闖過去了又闖回來,只怕也得流血受傷,那樣反而會讓人窺破我們的虛實。”
又過三日,圍攻者仍然沒什麼動靜,楊易對張邁道:“這事玄了,只怕對方會分兵襲擾我們的後路,進入澤北草原,給我們來個釜底抽薪。”
田浩道:“澤北草原那邊,薛雲山和曹昆已有安排,我們在湖畔北岸也有埋伏,一定能夠截擊對方企圖繞湖襲擊我關城之後的部隊。”
楊易卻道:“如果來的只是偏師,姜山、曹昆他們倒也抵擋得住,但萬一進入澤北草原的是狄銀的主力呢?現在對方兵力比我們多出許多,他們是可以分兵行事的。”
石拔問道:“那怎麼辦?”
楊易道:“有兩個辦法,第一,全軍放棄玉門關,馬上退入澤北。”
張邁道:“那不行,不戰而退那是露怯,對往後激勵士氣不利。”
楊易道:“那就用第二個辦法,只是那樣卻更加冒險了。”說到這裡卻打住了。
張邁沉思片刻,道:“你是想我在這裡周旋,你領兵去解決了進入澤北的兵馬,然後再趕回來?”
楊易道:“是的,大都護的赤緞血矛一立,就足以牽制住數萬大軍。只不過那樣的話,在時機與時間的計算上,就一點也錯不得!不然大都護就會有危險。”
田浩、邱子騫等人都覺得楊易的建議近於憑空猜測,光憑這等猜測就冒險,似乎不應該,田浩道:“敵人現在不進攻,或許只是忌憚大都護的威名。會不會是楊將軍過濾了?”
張邁望着變幻的天空出了一會神,卻道:“雖然沒什麼理由,但我卻覺得阿易說的有理,我也覺得不對勁。”拍了拍楊易的肩膀,道:“好吧,就按你說的辦,我們又不是第一回合作。”
——————閻一山從狄銀帳中回來,稟報乃叔道:“叔父神算,狄銀果然答應了。我離開的時候,他已經暗中拔營,領軍繞路去了,卻留下龍柏協助叔父。”
閻肅點頭微笑道:“好,好得很,通知龍柏,明日就準備攻城。”
閻一山大奇:“不是說等狄銀可汗截斷了玉門關的退路後再動手麼?”
“是那樣沒錯,”閻肅道:“不過在那之前我要看看張邁是否真的在玉門關裡頭,我可不想圍着一支赤緞血矛空耗時光。”
——————楊易點了兵將,就要藉着昏色出發,湖面忽然吹來了一陣風,楊易彷彿嗅到什麼似地,下令全軍停下,回來對張邁道:“對方的統帥肯定是個積年的老將,行動既然如此老辣謹慎,想來他不會不來確認一下。或許近日他會先發動一場試探性的強攻也未可知!但如果到時候我們留下的兵力不足,防禦力顯得軟弱,他這場試探性攻擊就會變成真的!所以我想我還是等一等再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