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範質說話的,是一個老者,鬚髮半白,一派儒者氣象,口音卻帶着明顯的秦腔。
“老夫秦州王仁裕。”
範質一聽,連忙施禮道:“原來是王秦州。”
這個王仁裕,乃是當代著名的學者、詩人。五代不但是政治亂世,而且是文化末世,韋莊雖活到五代,卻是唐朝留下的遺產,李煜之詞曠絕古今,下開宋代,這時也還沒冒頭,尤其是在北方,整個時代就猶如一片沙漠一般,就沒幾個可以名垂後世的大詩人,這個王仁裕的名字也震不到千年之後去,在當代卻大大有名,著詩過萬首,時人譽爲“詩窖子”,在陸游之前以數量來說也算開創一個記錄了,史學著作也甚有名氣,不過他的才能偏於文學,不能如馮道在政治上有重要建樹。
更重要的是,王仁裕是秦人,且就是現在張邁駐馬處的秦州人,在老家秦州乃至整個關中地區都擁有巨大的影響力與號召力,秦州父老無不引以爲傲,每逢見到張邁必然提起,總希望張邁能將這位“天下第一大詩人”、“西北第一大儒者”、“關中第一大學問家”請回來。
天策政權自在秦西建立國人議政會議以後,對民議的重視就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儘管張邁都沒聽說過這個詩人,但民衆既認他的名氣便不能不有所因應,而且若有這樣一面旗幟對穩定秦西地區也會有很大的幫助,便曾數次通過各種渠道邀王仁裕回鄉養老——養老只是託詞,其實就是延攬之意。
由於當前張邁正駐馬於秦州,且秦州不比甘隴這種唐末之後淪入胡地的地方,而是自始至終都一直處於中原政權的統治下,張邁在秦州所進行的政治、社會改革,意義非同小可——因爲一旦成功,就可以將秦州模式迅速移植到中原其它地區。所以在這個時間段這是一個特殊的政治地域,有點類似於改革開放初期的廣東。
王仁裕若是政治眼光毒辣。就是爬也爬回去了,以他現在的聲望和張邁對他這種聲望的需要,指不定就能在天策政權內部建立起來一個秦西派系來,雖不能與安西舊部相提並論。但若掌舵得好,就發展前景而言只怕還要在河西一脈之上。
然而王仁裕這時候卻拿起了文人的矜持來,不但將各種請他回鄉養老的全部回絕,這時範質入洛,他更是當面找茬。
但範質對他卻是尊重依舊,行了一禮,說道:“範質久在秦西,常聽秦西父老無不交口讚譽咱秦州的‘詩窖’,不想今日在此見到了老先生。好叫老先生得知:吾大唐在秦西廣行仁政,以國人議政選賢舉能。以糾評御史察奸覺詐,監督來自民間,使得官不敢貪,吏不敢滑,武不敢犯禁。文不敢亂法,唯以百姓公論爲天下器。此誠開三代之治也,雖暫時未臻於堯舜,但已是開太平的大氣象也,假以年月,恐怕漢唐之盛也將有所不及。至於範質,當此大勢豈敢妄以宏道自任哉!餘於秦西。不過大江湖中一汪水,大森林中一喬木罷了。樂於西向,非求爵祿也,乃樂於大道所在也。”
這段話,既是弘揚天策政權在秦西所建立的功績,也不卑不亢地迴應了剛纔王仁裕對自己人品的質疑。
王仁裕笑道:“桑梓書信往來。倒也常贊張龍驤之仁政,然而耳聞爲虛,眼見爲實,也不知道是否真有筆下寫的那麼好。”
範質道:“老先生久不回鄉,何不回鄉一探。那時就可知道紙筆所言,不及秦州實況十分之一也!”
王仁裕笑道:“怕只怕回鄉容易,再離鄉就難了。”
這句話可說的有些過了,明面言語一個髒字都沒有,暗暗卻在懷疑天策政權在對外虛誇政績,是要騙他回去,這話若讓性情剛烈的天策武人聽見,當場就要發作:你個老東西,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給你三分顏色開染坊了!
範質卻知道這時候中原士林對傳聞中天策政權的善政多有存疑——不是因爲天策政權在哪方面做得不好,而是因爲實在做得太好了!以當前天策大唐政權結構的合理性、政府運轉的效率和官吏的清廉程度,就是拿去與漢唐相比也不見得遜色,在五代這種亂糟糟的時代,那就像神話一樣,很多人沒親眼見過是打死都不肯相信的。
範質這時若反口譏諷,一口氣是順了,卻是無益於他出使的使命,當下按捺下來,笑道:“我西行已久,這不是來洛陽了嗎?將來耳順之後,如要回河北老家養老,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不過到了那時候,天下應該也就沒有什麼唐晉之分了。”
最末一句話說出來,在場所有人無不變色。
什麼叫再沒唐晉之分——這分明是說天下一統,至於被誰一統,看範質那神情還不明白?
範質雖是文人,但在張邁身邊呆得久了自然而然就沾染了他的豪氣,何況如今天策唐軍是百戰百勝的勝利國姿態,爲了拉攏中原士林他個人可以放低身段,但一作爲天策使者,那就是上國重臣的驕傲了。
臨出發前張邁就給過他一句話作底氣:“見到石敬瑭不必低聲下氣,十年之後他做安樂公時,得求着你的時候多了去!”
對石敬瑭都不用客氣,何況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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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來的人裡頭,有親天策的,有親契丹的,有少數誰都不親真正迂腐忠於石晉的,也有立場混亂都搞不明白自己要親什麼的,除了第一派,其它三派聽到這話都勃然大怒,就要反脣,馮道揮手道:“天漸漸熱了,嘉客遠來,在城門口就站不是個事。”
一衆文人學士入城,酒席早已備下,因設宴的是馮道劉昫趙瑩,這三個是足以平分朝廷三公的人,所以宴席規格甚高,放在驛館安排不下,故而馮道先前還特意請旨許他在相府設宴招待——因有桑維翰宴請韓德樞的成例在先。馮道便不怕犯忌。
不料到達相府門外,卻多了幾個不速之客,當前一個是桑維翰,還有一人也是重臣。卻是戶部侍郎李崧,這也是石晉朝廷一個文臣大佬,當初後唐選太原鎮守,李崧爲石敬瑭出了大力氣,石敬瑭感念在懷,登基後曾拜他爲樞密使,因丁母憂而回老家,最近丁憂期滿,回到洛陽,尚未拜官。但誰也不敢輕視他。
桑維翰笑道:“我與李深州道路相遇,聽說馮老設宴款待嘉客,臨時起意,便想來叨擾一杯酒喝,馮老可別嫌棄我們作不請自來之客。”
其實他是否臨時起意。馮道心裡明白。在洛陽朝廷裡面,其實大多數人對契丹是又懼又怕,如桑維翰這般旗幟鮮明地願做契丹兒臣之臣者不多,在文官大佬裡面,李崧在對外方略上算是他的政治同盟,相約來到,豈是偶然?
馮道輕輕一笑。道:“得幾位大駕光臨,吾門蓬蓽生輝矣!”
他們這一羣人,全是文人,繁文縟節自然少不了,也虧得範質本來就是儒林圈子裡的人物,身處其中。遊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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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寒暄之後,開宴上酒,羣儒坐下,酒才過一巡,就有一人站起來道:“嘉客遠來。吾未有備,唯以一酒,借詩以祝。”
剛纔寒暄之時,各人早已通過姓名,這時範質循聲看去,見是李崧之弟李嶼,忙站起來舉杯還禮,便聽李嶼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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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肉緣枝葉,結交亦相因。
四海皆兄弟,誰爲行路人?
況我連枝樹,與子同一身。
昔爲鴛與鴦,今爲參與辰。
昔者常相近,邈若胡與秦。
惟念今相聚,恩情日以新。
鹿鳴思野草,可以喻嘉賓。
我有一罇酒,欲以贈遠人。
願子留斟酌,敘此平生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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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是頂級好詩,原本是送別詩,這時改了幾個字,變成迎客,倒也頗爲應景,鴛鴦鳥、連理枝在後世是情人的代名詞,在古代比喻好朋友也未成不可,至於骨肉兄弟更是要將彼此的距離拉得親得不能再親了。
表面看都是好話,然而範質一聽臉色就有些變了!
這首詩出自漢魏年間《蘇李詩》之一,是無名氏仿照蘇武、李陵的口吻寫的一組五言,鍾嶸《詩品》評爲上品,連杜甫也奉爲圭臬,四海皆兄弟一句更是流傳千古成爲俗語,然而這首詩是假託蘇武寫給李陵的!
李陵是誰?那是投胡的漢人!這時候把這首詩拿出來,那就是將範質比作李陵,將天策比作匈奴:“昔爲鴛與鴦,今爲參與辰”,參星與辰星分別位於夜空之東西,正要用於比喻天策與石晉;“昔者常相近,邈若胡與秦”,漢朝時所謂秦就是指代華夏,正如唐朝常以漢指代唐,這兩句是說我們以前是一家人,但現在你卻投胡人去了,咱們中間的距離就像參辰兩星一樣遙遠。至於最後那句“願子斟酌”中的規勸之意,更是不言自明!
這麼一首頂級好詩,放在這個場合,就是暗指天策是胡人的政權,不是華夏正統!你範質是投了胡人,做了漢奸!
文人罵人不帶髒字,若換了張邁,甚至鄭渭在此,只怕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若是聽了這詩就飲酒,那就是範質默認自己是進了胡人朝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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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質臉色之變只在須臾,瞬間便回覆過來,笑道:“有唱不能無和,吾亦借先賢一詩爲和。”當下吟誦,也是一首五言:
中原初逐鹿,投筆事戎軒。
縱然計不就,慷慨志猶存。
杖策謁天子,驅馬出關門。
請纓系南粵,憑軾下東藩。
鬱紆陟高岫,出沒望平原。
古木鳴寒鳥,空山啼夜猿。
既傷千里目,還驚九折魂。
豈不憚艱險,深懷國士恩。
季布無二諾,侯嬴重一言。
人生感意氣,功名誰復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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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也是名作,是魏徵的《述懷》,當初大唐初立,魏徵投唐未久。潼關以東還有許多隋末的割據勢力,魏徵便請纓去勸降李密所領導的瓦崗軍舊部。“東藩”兩字用的極其毒辣,那是將東方尚未臣服的勢力視爲臣屬了!
範質援引此詩,那是以天策比李唐。把石晉打落到瓦崗軍舊部的位置上去,加上範質此次出行正是以西使東,且張邁又確有吞併天下收拾羣雄的氣勢,無論身份、地位還是政治背景,都貼切得不能再貼切,乾脆就一個字都不改了!
範質吟畢此詩,一飲而盡,反而是李嶼僵在那裡喝不下酒。
場中又有一人站起來道:“範文素自比魏文貞,不嫌太過了麼?”
範質看去,卻是石晉朝廷的左拾遺張誼。範質這次來洛陽可不是隨隨便便來的,出發之前天策方面就做了大量準備,魯嘉陵更是將有關情報一股腦拋給了他,韓延徽都能知道郭漳與張邁的關係,天策的情報調查自然更加細緻。範質本有宰相之才量,過目不忘,只花了一夜就牢記在心,因此知道這個張誼是桑維翰提拔的人,剛纔又是陪着桑維翰前來,有此背景,其發言不問可知。
當下笑笑道:“範質何敢比極言勸諫、偃革興文、輔主成聖之千古鏡人魏徵也。不過作《述懷》時那個關心興亡、感恩人主、誓報知遇的魏徵。卻正是範質的榜樣!”
張誼道:“魏徵輔佐唐太宗李世民開貞觀之治,成天可汗,莫非範文素也有此志?”
範質道:“固所願也,此爲終身之志向!”
張誼笑道:“在某看來,已經成就了一半了。”
“哦?哪一半?”
張誼道:“貞觀之治,遠在天邊。但天可汗之威名,聽說張龍驤早已得之!”
李嶼一聽,將酒飲了,接口道:“正是正是!論武功,張龍驤既統西域。又得漠北,控弦之士何止三十萬也!雖冒頓何能及也!論文治,入隴右之後,又能參照我漢家典章制度,力行漢化,其高瞻遠矚,不在魏孝文帝之下。以當世而論,恐遼主亦遜色一籌,誠然一代之雄主也,範文素得遇如此雄主,亦足稱幸矣!”
範質深深看了張誼一眼,又看了李嶼一眼,忽然已完全明白對方的意圖。張李二人論名望還上不了定論國是的大臺面,但張誼是桑維翰的打手,李嶼是李崧的弟弟,李崧是略親契丹的,桑維翰是極親契丹的,對方連續兩炮,就是要給天策大唐扣上“胡人”的帽子!將張邁去比冒頓、魏孝文帝,那可都是胡主,聽起來是稱讚,裡頭卻包藏禍心!
在這件事情上,可是絲毫退縮不得的!
範質正要反駁,一個聲音已道:“冒頓匈奴也,以胡攻胡,而統一漠北、東胡;魏孝文帝鮮卑也,以胡而入漢!雖皆雄主,但張龍驤乃是漢家苗裔,以漢騎而略胡地,此比恐是不當。”
範質一聽大喜,這話他雖也能說,但自說自話,總不如晉廷內部的人出來說來得有力!循聲看去,卻是馮道的兒子工部員外郎馮可。
這裡是馮道的相府,馮道既是宰相,又是東道主,他的兒子這一出聲明顯是幫着張邁,場面登時詭異起來。
桑維翰哼了一聲,道:“何爲胡,何爲漢?”
這個問題可就大了,而當下這個場合名爲宴會,其實卻是晉廷高層知識分子來了十之七八,又有外國使節在場,如此重要場合,只要錯了一句便是留下終身污點,日後都可能會前途盡毀!李嶼、張誼一聽,馬上斂袍後退,馮可也不敢答。
馮道捻了捻鬍鬚,道:“胡漢者,代稱也。漢高建漢,極富極強,而後吾華夏子孫遂以漢自稱。胡者,北之異族也,自漢以後而泛爲異族之稱。胡漢者,猶華夷也!”
範質見馮道竟肯出口,心中大喜。
桑維翰道:“若依馮老,何爲華夷?”
眼看兩人劍拔弩張,氣氛緊張,劉昫呵呵笑道:“華者華夏,夷者蠻夷。千古共識,何須一辯?”這是要打打和場。
桑維翰卻好像不領情:“那如何甄別華夷?”
馮道說道:“《左傳正義》雲: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服章爲外。禮儀爲內,以內以外,以禮以服,便分華夷。”
這話說的文縐縐的。其實就是說“禮儀”是華夏的內核,“服裝”是華夏的外表,從禮儀和服裝這兩個方面,就可以分辨出一個民族是華夏還是蠻夷了。
桑維翰道:“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其是華是夷?”
馮道說道:“胡服騎射,用於征戰,戰場權宜之計罷了。即其日常起居,則未變也。《漢書》雲:‘夷狄之人貪而好利,被髮左衽,其與中國殊章服。異習俗,飲食不同,言語不通,逐草隨畜,射獵爲生。’趙人以胡服利於戰場而用之。日常則何嘗披髮?何嘗左衽?風俗何嘗有異?飲食何嘗有變?言語何嘗不通?謀生之手段,仍以農耕定局而非畜牧射獵也。”
桑維翰道:“契丹改國號爲遼,其上京城內,設三教爲廟,以儒居尊,二韓製禮,羣臣遵循。朝堂上下,鹹從儀禮,服章之美,不遜中原。自其天皇帝以下,鹹學漢語,以能唐言者爲尚。雖有牧場。農耕亦重。潢水之河畔良田何止萬畝?如此則遼之爲華耶?爲夷耶?”
趙瑩一聽,大怒道:“契丹禽獸也!《左傳》有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就是變個一千年也不是華夏!”他倒不是親天策的人,甚至算是這個場合中少數忠於石敬瑭者,然而作爲一個大儒,華夷之辨十分看重。見不得桑維翰如此爲契丹張目!
桑維翰道:“豈不聞韓昌黎作《原道》雲: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於中國則中國之。契丹既進於中國,則何嘗不能爲中國也?”
趙瑩笑道:“耶律就是一個胡姓!他們就算穿上漢家衣裳,也不過沐猴而冠,欺瞞不了天下人!我對張龍驤也不尊崇,也無好感,但至少他是姓張的!總算是華夏之苗裔。”
桑維翰笑道:“一個張字,如何就能作爲華夷之辯!若依此,大遼也是中國。”
“哦?”趙瑩道:“這是什麼道理?”
桑維翰道:“大遼之帝族姓劉,後族姓蕭,此大漢帝、宰二姓也!如何不是中國!”
原來耶律阿保機很崇拜漢朝,便給自己取了漢姓,以耶律一族爲劉,以配劉邦,以述律一族姓蕭,以配蕭何。若按這個傳統,耶律德光應該叫耶律堯骨,或者劉德光,字德謹,稱耶律德光那是胡姓漢名,十分混亂——但漢人無法接受他們改姓爲劉,而堯骨這些胡名又十分拗口難記,因此普遍叫他做耶律德光。
趙瑩倒也知道此事,笑道:“假姓罷了!天下誰不曉得!”
“原來趙相也知道假姓一說!”桑維翰道:“然則張龍驤起自西北,來源成謎,其自稱姓張,請問誰知真假?”
他說到這裡,目視範質!
不但是他,所有人都望向範質,要看他如何回答。
到了這時,範質也徹底洞明瞭桑維翰的真正目的。以桑維翰的智商,還不至於真的在這儒生滿堂之地堂而皇之地爲契丹辯護說它是華夏,那隻會被衆儒羣起而攻,他之所以要將契丹拉進來說,最終的目的還是天策!
他就是要把水攪渾:契丹不是華夏,但天策也不是!
如果桑維翰能在輿論上成功定下此論調,那時契丹南下是入侵,天策如果東進,也一樣是入侵!
若只是江山易姓,則臣民可以坐觀其成,除了少數死忠,對大部分人來說換個皇帝無所謂。但如果是外族入侵,則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雖是到明末才總結出來的,但華夏兩千年來面對蠻夷入侵時的抗爭史,卻足以爲這八個字做上億萬倍的註解!
若天策唐軍真的被定義爲外族,那麼天策未來所要面對的,將是十倍百倍的壓力!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不見拔刀,不會流血,但其兇險之處,卻猶在臨潢府將要進行的那場胡漢決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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