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徐真應了鄅國公張亮之邀,到了國公府來替府上老奶奶點化,不想進入神堂內室,卻遭遇李氏的下作勾搭,始知中了張亮的計策,心頭一陣慌亂之後,也是冷靜了下來,飛速思量着對策。
此事必不可聲張,越發鬧得大,對方就越肆無忌憚,奈何樹欲靜而風不停,有些事卻是不得不爲。
好在爲了點化老奶奶,徐真與摩崖身上都帶了幻術之秘器,也不與那李氏苟且,沉聲喝止道:“夫人堂堂主母,何故自污至此!”
那李氏顯然受了囑託,早料得徐真會嚴詞以拒,卻沒臉沒皮地浪笑起來:“郎君雖自詡正人君子,敢說見得我這嬌媚身子,就不動些許凡心?你也莫要再造作僞裝,春宵苦短,跟姐兒樂個耍子纔是要緊事咧。”
徐真也沒想到這李氏如此不知羞臊,心頭一陣陣反感,也不留那半分情面,嚴厲了臉色罵道:“徐某不敢自詡正義,就是多作那花叢風流,又何必糾纏了你這殘花敗柳,夫人若懂事,緊着收了姿態,否則徐某自當告到國公老爺那裡去,想是夫人也不得善了!”
李氏見得徐真搬了自家老爺出來,心頭兀自好笑,這等計策正是老爺謀劃所得,這小子果真是水嫩過了頭,這等蹊蹺都看不出來,又何必在廟堂攪和,都說此人最近炙手可熱,卻是不入李氏的眼。
“奴家固有自知,聲名雖是不太好看,身子也算不得單純乾淨,卻會得許多玩耍手藝,郎君若不識勢,待奴家好生叫喊一番,奴家畢竟是我家老爺的堂正妻子,若傳將出去,郎君說不得也要掉了這污水裡來!”
李氏見徐真俊美,卻如何都不上手,也是掃了興致,卻將那威脅的言語倒了出來,徐真果是服了軟,冷哼了問道:“你待如何?”
徐真這廂沒了主意,李氏卻得意起來,貼着徐真身子,挑起徐真的尖削下巴來,嘴兒湊近了說道:“郎君也不是那沒情趣之人,早知如此,也就從了姐兒,卻是爽利,現今姐兒火頭也冷了下來,卻不想那事兒了,只是忠告一句,他日在朝堂之上,該說甚麼,自己先掂量個分寸,切莫胡亂牽扯,否則郎君可要揚名長安矣!”
這老姐兒正調*戲着徐真,門外卻是一陣急促腳步,卻是那張亮帶了那老媽子,一頭撞了進來,見得徐真兩個肌膚相親,故作勃然道:“兀那沒羞沒恥的浪蕩*婦,卻到神堂來勾搭貴客,且看本公家教手段!”
張亮怒罵着作勢要打,那老媽子卻是叫叫嚷嚷相阻攔,趁勢給李氏批了衣服,徐真也懶得看他三人逢場作戲,見張亮舍了尊貴身份撕破了臉面,他也不再正眼覷他,嗤之以鼻道:“堂堂國公爺,又何必逼迫甚急?徐真本就是個小人,朝堂大風浪自與我無關,本覺着國公爺也是個潔身自好的人,如此卻是欲蓋彌彰,想是與侯君集家勾搭成奸了。”
見得徐真戳破了計策,張亮也不再掩飾,大咧咧地警告說:“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又說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徐真小朋友正處關節所在,何不遂了我等做番大事,也不教那明珠暗投了塵沙。”
話已至此,也就只剩最後一層薄膜未得揭開罷了,二人心知肚明,這張亮是鐵了心要與侯君集一干人等,亂政以謀,擁那太子李承乾做忤逆之事也。
徐真早知史料,但見得張亮的骯髒低劣陷害計謀,也是不由心寒,冷笑了一聲道:“國公只知良禽擇木而棲,卻不知鳳非梧桐而不落,所謂道不同者不相與謀,某雖不才,卻也不想自甘墮落,當了亂臣賊子,聽聞國公與老奶奶都是善信之人,今日之事暫且不論,我徐真乃祆教使徒卻做不得假,也需讓汝等見識了某的手段,該當如何定奪,再談不遲。”
那張亮母子與李氏皆崇信神鬼術士之流,本聽聞了軍中傳說,才以此爲由頭將徐真引了來,心中實不信徐真擁有信徒異能,此刻聽得徐真要展露手段,既是好奇又是擔憂。
好奇的是徐真到底會施展何等神靈之術,卻又擔憂徐真果然有異能本領的話,他們可就是惹了不該惹的人物了!
徐真也是針鋒相對,可謂對症下藥,既然爾等崇信亂神怪力,那我就用爾等最懼怕之物,徹底擊潰爾等之傲嬌!
其時徐真一身錦袍,爲示意清白,遂將箭袖挽了起來,雙手白皙修長,引得那李氏又一番口乾舌燥,然而張亮的目力卻全然集中於徐真小指那個鐵扳指之上!
張亮出身卑微,心性搖擺,貪生怕死,初時跟了瓦崗軍蒲山公李密,不得重用,又隨着徐世績降了唐,到得武德四年,劉黑闥作亂,徐世績奉命討伐,令張亮守相州(今河南安陽),這沒膽氣的田舍奴卻是棄城而逃。
而後得到了房玄齡的推薦,這才入了秦王府,於天策軍中擔任車騎將軍,雖無將帥之才,然通曉圓滑人情,懂得治政,故而也算受得重用,直到玄武門之變時,才狠下心來博了一把,使得聖上另眼相待。
他常伴君側,又豈會不認得聖上之物,這扳指到了徐真手上,越發驗證了傳聞,這徐真果真與晉陽公主有着換命的情誼!
見得這扳指之後,張亮心裡已然怯了三分,暗自懊惱不該打了這頭陣,讓侯君集當槍棒來使了一遭。
徐真凝聚心神,雙眸炯炯,若有神光,靈異氣質頓時彌散開來,那老婆子尚未目睹奇術,已然信了三分!
閉目感應了片刻之後,徐真負手繞着內室踱了三圈,似在溝通神堂之內的靈氣,口中兀自喃喃着咒語秘言,其步態與道人有所不同,並非步罡踏斗,卻隱約暗合蒼茫天意,使人感覺這房屋阻隔盡皆消失,彷彿置身於荒原曠野一般。
回到原位之後,徐真才睜開微閉的雙眸,正色而道曰:“某於夢中受得瑣羅亞斯德灌頂啓發,習得神術三十有六,今日卻遭爾等假信之人侮辱,不得不請假胡天之威,也教爾等識得道理!”
此言未落,徐真攤開空白雙手來,全身發顫,口中囈語連連,似在請神附體,那老婆子也是不經嚇唬,雙腿頓時軟了下來,若非李氏強力攙着,說不得倒頭就要拜了下來。
這廂驚魂甫定,徐真雙手卻是凝聚了神力一般,兩股慘白火苗子“噗”一聲就亮了起來,如那清風託舉的死魂一般懸浮在手掌之上,張亮腦子嗡一聲響,雙目之中就只得那火光照耀,未敢輕舉妄動之時,徐真扣指一彈,火苗子射過張亮臉頰,卻是倏然落地,三人腳下轟一聲引燃起來,卻是亮堂堂的火圈,將這子母三人圍在了烈焰之中!
“癡兒誤我也,憑空得罪聖火教神使,引了這煉獄業火燒身,此番死矣!”那老婆子雙眼一翻白,一口氣未能提得上胸口,猝然癱了下去,李氏和張亮早已嚇得手腳發軟,哪裡還顧得這老母,若非牽掛着國公爺的身份,強自支撐着,說不得早就給徐真跪了下來!
爲了矇蔽徐真,這神堂布置得昏昏暗暗遮遮掩掩,此番陰氣森森,又讓徐真猝然引了冥火現世,讓這三個迷信之人如何不肝膽俱裂!本想陷害徐真清白,可誰曾想到卻變得個引狼入室的結局!
那火圈雖是稍縱即逝,然空手喚火此等異術,已然超乎了張亮猜想,府中蓄養那些個所謂地仙,在徐真面前簡直如稚童弄竹馬一般可笑!
未等回過神來,徐真已停止了念唱,也懶得理會這位爺兒們,兀自走了出去,卻是見得幾個家將惡僕將摩崖綁了起來!
這七八個惡僕尋常也是欺壓街坊,霸道慣熟,見着徐真獨自現身,生怕自家主子有難,連忙分了兩撥,四五個圍了徐真,餘下的奔內堂去搭救張亮。
徐真在軍中出生入死,身上的傷疤兩手都數不過來,又豈會怯了這三五個浪子,眼見着對方嗷嗷衝上來,不消三拳兩腳,全都放倒在了地上,有一個不識趣,倉惶着跑出去使喚下人,個個捉刀弄棒,又將徐真給堵在了門口。
徐真剛解開了束縛,正待領了摩崖回去,又遭這些個不長眼的惡僕攔路,苦於手中沒得兵刃,只有腰間貼身的飛刀,卻又不想傷了人命,將這事情鬧開來,正束手無策,計量着施展拳腳也要出了這府門!
惡僕們正要動手,卻見得自家主子從內裡疾走而來,中途就開聲喝止:“都給我退下!休要對神師無禮!”
張亮一現身,惡僕們也就安定了下來,徐真也不回頭,兀自帶着摩崖離了國公府,自回到務本坊的宅子來,坊門已經關實,好在張亮府上早已打過招呼,那些個把守的武侯都認得徐真,早聽聞徐真也是從坊間武侯發跡,心中羨慕得緊,分說了一番也就順利進來了。
送了摩崖回去之後,徐真纔回到臥房之中,與凱薩閒談了片刻,二人又喝了兩杯熱酒,這才躺了下來,心裡卻是困擾,思慮着該如何處世,難免失了睡意。
輾轉睡不得,乾脆跟凱薩切切說了些心裡話,聽了凱薩坎坷身世,越發覺得自己力氣薄弱,卻是下了狠心,說不得要借了這場爭鬥的罡風,直上那人人仰望的山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