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徐真好不容易送走了李明達和李無雙,卻又迎來了晉王李治,前日又拜別了李靖和李勣,總覺着自己這一輩子都跟姓李的脫不了干係,也難怪這大唐朝叫了李唐。
對於晉王李治,徐真心頭自有一番道理,此子雖是中庸,卻得了長孫無忌的支撐,又是個善於把握時機的人,雖給人印象不深,遠不如魏王李泰那般驚豔,但年紀雖幼,卻有着深沉的心機。
徐真得了李勣的提點,已然知曉長孫無忌要在今次戰役之中,對自己施展些許小手段,心中已然警惕起來,今日跟張久年等人商議,就是爲了這個事情。
在這個節骨眼上,晉王李治突然造訪,多少打亂了徐真的進度,讓徐真有些弄不清楚狀況。
李治也是個明白人,心知若如同魏王那般派人來請,必定會遭到徐真禮拒,乾脆自己微服暗訪,尋找了過來。
徐真不能也不敢逐客,慌忙重整了席面,將李治給迎了進來。
李治爲人親善,與李明達又親近,不以皇子王爺的姿態,卻對徐真以兄長來相稱,兩廂不要緊的寒暄了一番,很快就沒了話頭,兀自沉默下來。
忍了片刻,李治終於還是打破了沉默,一臉坦誠地說道:“弟心頭有話,本欲早些與徐家哥哥說明,奈何一直沒有機會,今次哥哥出征,弟卻怕沒了機會,不得不坦誠以告之…”
徐真見李治神態真誠,也不忍回絕,拱手側耳道:“但聞其詳。”
李治嘴脣翕動,最終還是嘆氣而道曰:“弟曉得哥哥對吾有些許誤解,今不得已而告之,還望哥哥救我!”
徐真心頭越發迷惑,雖說李治並不比魏王得寵,但有長孫無忌相助,若征伐高句麗往後推遲一些時日,就能夠迎頭趕上,最終還是得登極位的,卻又何來救人一說?
李治也不賣關子,直言以告道:“哥哥有所不知,雉奴兒自知不如哥哥泰,對這立儲一事,並無奢望,奈何舅父相逼甚急,雉奴兒只怕泰哥兒敵不過國舅,最終難免落了難矣!”
徐真聞言,心頭大駭,原來這李治和長孫無忌卻早已是胸有成竹了!也難得李治感念兄弟情誼,擔憂李泰會被長孫無忌所害。
但話說回來,若他李治沒有爭鬥之心,長孫無忌又如何會尋找到他?就算他才華平庸,人心搖擺,若無心爭鬥,也不至於被長孫無忌挾持下來了。
“大王是想讓我勸說魏王,放棄皇儲之爭?”
徐真一針見血,微眯了雙眼,直視着李治問道,後者面有愧色,但卻咬牙擡頭,朝徐真回答道:“正是此意!只有泰哥兒主動放棄,才能保得住今後富貴,否則雉奴兒只能委身於國舅,陷吾家哥哥於不義也!”
雖李泰面色坦誠,但徐真就是不知爲何,心中冰冷發涼,終覺李治並非表面上這般簡單,若果真是個中庸之輩,又如何能夠開啓而後的開元盛世?
長長吸了一口氣,徐真輕叩着案几,心中卻是快速思量起來,這史料上記載,李治必定是最終贏家,縱使他徐真再欣賞李泰,也不能違逆了這等潮流大事,如今李治來求,說不得勸說一番,讓李泰有個完好的結局,避免再次出現宮廷慘鬥。
想到此處,他也是輕嘆了一聲,朝李泰回道:“大王放心,某自認無德無才,對這些個朝廷大事,也不甚關心,只想着好生鎮守國門,替大唐爭些疆土軍功罷了,若大王擔憂某會援助魏王,大可安心,別的不敢說,在這件事情上,徐真權當明哲保身,兩不相幫便是…”
李治聞言,心頭頓時鬆懈了下來,若是尋常四品武將,還不值得他堂堂皇子來拉攏,但徐真官職雖不拔尖,卻與李明達兄妹相稱,又常常得到聖人的私自召見,而一路飛昇晉級,可謂速度驚人,大有一步登天之勢,足見聖人對其青睞重視,如此人物,自然值得李治和長孫無忌心有顧慮忌憚了!
得了徐真的允諾,李治自然大喜而歸,但心裡到底有些不忍,轉頭又囑託了一句:“徐家哥哥一路保重,聽聞牛進達將軍多得國舅爺提拔…”
言盡於此,徐真自是心領神會,遙遙作勢謝了李治,絕口不提半個字。
這廂總算安靜下來,徐真難免要尋思些許對策,到得中午時分,李淳風又上門來拜訪,說是聖人已經命閻立德到萊州去,營建五百艘鉅艦,估計心裡已經決定了要對高句麗用兵云云。
徐真多得李淳風和閻立德的幫助,今番聽說閻立德要到萊州造船,雖然對戰艦瞭解不多,但對現代艦艇也有一知半解的創意,遂與李淳風走了一遭,到閻立德府中,取了紙筆,將現代戰艦的一些理論勾畫解釋了一番,聽得二人如聞天道,對徐真簡直敬若神明!
這李淳風雖知識淵博,但對造器一道遠不如閻立德,所謂內行看門道,徐真這些理論宛如天馬行空,然到了閻立德的眼中,卻是開啓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一般,如那聖徒見到了神光,開啓了智慧!
從閻立德那廂回來,徐真終於是得了喘息之機,又與摩崖準備好幻術所用的道器,這段時間雖然倉促匆忙,但他從未間歇過修煉,《增演易經洗髓內宮》已然登堂入室,七聖刀和瑜伽術的秘法又小有所成,加上有飛刀和凱薩精心所制的雕弓,又有殷開山的長刀在手,天策神甲和金絲軟甲護體,簡直武裝了上下,根本就無所畏懼。
日前到了軍部述職,諸多將士已經準備就緒,不日即將啓程,徐真也加緊了準備工作,然卻忘記了張素靈這丫頭。
這張家丫頭擅長易容,陰陽莫辯,性子又刁鑽古怪,異常精靈,實則心頭一直記掛着父親的名分,徐真也曾經打算向聖人稟告,替張蘊古平反,但公務纏身,又連連遭遇大事,這件事情也就擱置了下來。
如今倒是得了空閒,但這聖人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的,這事情就算自己不惜羽毛提出來,聖人也未必就會採納,史上記載聖人懊悔斬殺了張蘊古,自是撫慰了家人親眷,但卻有久久不見到來,難免對張素靈心生愧疚。
想到這裡,徐真就來到了張素靈的別院。
這丫頭本就是張家的女兒,如今住在這主宅大院,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整日也不見了歡笑,更沒見她捉弄徐真和其他人,也不知心思何處。
見得徐真前來,張素靈連忙起身迎接,堪堪與徐真平頭,真真是婷婷而立的長身美人兒。
徐真也不掩蓋,直將自己的難處說道出來,然而張素靈卻並無責怪之意,反倒感恩徐真收留之情,見徐真詢問今後去向,當即表態願意留在徐真身邊爲奴爲婢。
徐真也是哭笑不得,如同周滄等一干弟兄,雖然名爲家臣,但一個個早已脫離了奴籍,又有幾個當真是徐真的奴僕?
既然張素靈提起,徐真也就趁勢而爲,勢必到戶部去替張素靈討個良籍,既願意留在爵府,那就在爵府用着,今後若有發展去除,但聽尊便。
張素靈唯唯以對,卻是對徐府有着不捨之情,徐真看得出來,也就不再多言。
良宵總經不得消磨,這短短的時日過去,終究是迎來了出征的日子,長安城人頭涌動,鑼鼓喧天,百姓夾道歡送,諸多兒郎意氣風發,聖人親自檢閱了軍伍,這纔開出了長安,直往西去。
凱薩帶着面紗,切切囑託了一番,終究是個鐵血的女刺客,沒有灑淚當場的女兒姿態,待得徐真走遠,才兀自忍受不住,背過身去抹了抹眼角。
李道宗身爲行軍大總管,自有聖人親自踐行,徐真赫然在列,與有榮焉,一幫臣子多有激勵,祭祀過了之後,終於是全軍出動,離了長安。
十四紅甲衛在徐真麾下充當軍長校尉等職,勢必要將徐真彪下人馬打點妥當,牢牢掌控起來不提。
然而隊伍剛離開長安,周滄就急急來報:“主公,出事了!”
徐真與諸多將軍並駕齊驅,聽了周滄的話,心裡一緊,連忙扯了馬繮,到了後方隊伍,卻見得一名校尉身材頎長,面容棱角分明,頗有英俊之色,然眉目之間卻多有狡黠,徐真下了馬來,盯着這名校尉許久,也不顧周圍兵士,將其拉過一旁來,湊了鼻尖到對方身邊嗅聞了一番,臉色頓時一變!
“你胡鬧個甚!軍伍大事,豈能兒戲!”
那校尉卻是吐了吐舌頭,嘿嘿笑着,任由徐真劈頭蓋臉的怒罵,那姿態和氣質,不正是善於易容的張素靈麼!
進入徐府之日,徐真就曾經與張素靈約定過,怕這張素靈又易容假扮戲弄於人,故而交給她一個異香的錦囊,以識別真身,故而適才嗅聞之下,才識別出是張素靈本尊。
這香囊自從徐真擺弄三仙歸洞那日開始,就一直存於張素靈身上,這小丫頭並未摘下,想來是故意讓徐真揪出來的,否則以周滄這等粗人,又如何能夠在軍伍之中,將張素靈這樣的精怪丫頭挑出來?
如此一想,徐真心頭頓時不安起來,這丫頭明目張膽地想要讓徐真知曉自己身份,必是有恃無恐,既然如此,背後鐵定有人指使了!
“若是凱薩這姐兒,她也不需指使張素靈,直接跟着我來便是了,想來應該是兕兒這丫頭!我的個老天爺爺吶!”
徐真如此一想,腦殼頓時疼了起來,朝張素靈問道:“是否徐思兒所指使?”
張素靈輕輕搖了搖頭,將手往軍伍之中一指,卻見一名小隊正長得眉清目秀,儼然是那李道宗的女兒李無雙!
眼見徐真發現自己,李無雙也是嘿嘿一笑,徑直走了上來,若不是她答應幫助張蘊古平反,也得不到張素靈幫她僞裝扮相,混進這軍中來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