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率隊迴歸之後,受到極大的關注,有心之人自是四處打聽,無心之人亦能夠得知徐真之事蹟,雖說功勞被層層盤剝,然則軍中都知曉,搜尋得到吐谷渾主力深入祁連山的正主,就是這位新人旅帥!
李道宗也懶得理會軍中傳言,更沒有親自接見徐真,只是讓他的隊伍好生休養,然而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就接見了徐真。
因爲上頭的功賞已經發下來,卻跟李道宗上報的有着些許出入,這讓他變得更加的警惕和不安,他已經感覺到事情正在慢慢脫離自己所能掌控的範圍!
徐真來見李道宗,才發現李明達和李無雙都在場,心頭已然有些不太好的預感,李道宗也不賣關子,待得徐真見禮之後,讓他坐了胡凳,這纔開口。
“老夫也不繞彎子了,我之本意,是想讓你護送公主回長安,遠離戰場,這才讓小女趕了過來,起初上表請功,替你謀了個校尉之職,可領兵三百,你那二百精銳,在加上我的一百親兵,可保公主殿下安然回京矣,然而...”
李道宗微微欠身,看了李明達一眼,繼續說道:“然而兵部尚書侯君集上書舉薦有功,道明爾之功績,更是不乏誇讚,謂之軍中新起,今後可爲股肱,企望朝廷善加培養云云,功賞下來才知道,朝廷已經破例將你提爲果毅都尉,加勳驍騎尉,此乃格外之恩,鮮有其事,大概開戰在即,朝廷方面也想鼓舞激勵衆多將士...”
知父莫若女,李無雙見得父親大人面色不霽,頓時疑問道:“這不是好事麼,正好便宜他了,剛入流的旅帥直升從六品上,又加了勳位,多少人做夢都求不來呢!”
李無雙朝徐真撇了撇嘴,她無意看到徐真手指上那顆鐵扳指,心裡頭更是恨得咬牙,在她的眼中,徐真就是欺騙了李明達幼小芳心的惡狼!
徐真也懶得理會李無雙,因爲他已經從李道宗的語氣之中聽出端倪來,這世界上斷然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就算有,跟侯君集扯上關係之後,估計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李道宗嘆了口氣,有些爲難地看着李明達說道:“好事倒是好事,但上頭已經下了命令,讓徐真領兵一千,調到甘州李靖公軍下聽命協防,如此一來,護送公主殿下回京之事,只能從長計議了...”
徐真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拍了拍案几怒道:“好一招捧殺!”
李無雙平白被嚇了一跳,又白了徐真一眼,鄙夷對方之無禮,在座哪一個不比他高好幾層樓?居然還敢拍桌子!
反觀之下,李明達卻是冷靜了許多,初時聽得李道宗說讓徐真護送其回京,她心頭也是一陣陣狂喜,然而聽到侯君集主動提拔徐真,她已經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了。
果不其然,這老狐狸就沒安什麼好心!
他已經看準了李道宗不敢相信別人,而李明達也只肯將自身安全託付給徐真,只要把徐真調到戰火最爲猛烈的甘州去,李道宗就絕不敢用其他人護送李明達!
如果李明達留在李道宗軍中,等兩軍匯合之後,侯君集的人手會立馬安插進來,到時候除非李明達貼身跟着李道宗,否則誰敢保證她會沒事?
而如果李明達跟着徐真到甘州去,雖然侯君集鞭長莫及,但吐谷渾人一旦真的繞過祁連山,到時候甘州就是一片戰土,亂戰之中,城池都有可能不保,李明達的處境也絕不比留在李道宗這邊強多少。
徐真如果抗命暗中護送李明達回京,軍方就能夠以追逃的名義,將他們殺死在途中,又怎麼可能回得到長安?
就算真讓他們回到了長安,這個新封的軍界新人,以後也不可能擡得起頭來,再者,長安方面更不可能放他們進京!
侯君集此策可謂機關算盡,一石多鳥,牽着徐真的鼻子走,無論做出如何選擇,都逃不出他侯君集的算計!
徐真自知行止失態,慌忙歉意抱拳,李道宗卻很理解徐真的反應,擺了擺手道:“事已至此,我倒想知道,徐真,你該當如何行事?”
聽得李道宗如此問話,徐真也是有些無奈和爲難,軍令是死的,甘州是必然要去的,也只能希望到甘州之後,能夠藉助軍神李靖的光輝,在大戰之中存活下來罷了。
倒是李明達比較難處置,若果帶着她到甘州去,以李靖的實力,應該能夠保得住她,可如果吐谷渾人將整個甘州都給打掉,那就很麻煩了。
也難怪侯君集會提議讓李靖獨守甘州,而他和李道宗卻趁機深入敵後,挖掉吐谷渾的老巢,如此一來,軍功全是他們的,而老巢被打之後,吐谷渾將失去根基,他們勢必會拼死將甘州拿下!
鮮有敗績的李靖此時已經六十有三,如果這次丟了甘州,可算得晚節不保了,如此也讓侯君集解了心頭之恨,誰讓李靖這個老不死搶了這次的主將之位呢?
李道宗將問題丟給了徐真,而徐真卻將問題再次丟給了李明達。
“丫頭,這事關係到你的生死,還是你自己決定吧...”徐真正想將這句話說出口,卻醒悟過來,開口卻成了:“公主殿下,事關生死,還是由你來定奪爲好...”
李無雙想罵徐真沒擔當,可心思玲瓏的她卻知曉自己父親都撂擔子了,又怎能怪徐真不男人?
氣氛頓時沉悶了下來,寂靜良久,李明達終於擡起頭來,咬着下脣朝徐真說道:“我...我跟你去甘州!”
李道宗雖然早有所料,但聽得李明達親口道出,仍舊有些訝異,看來這小丫頭對徐真的依賴,確實非常之深刻了,他能想到這一點,相信侯君集也早已想到這點,徐真和李明達的甘州之行,有些凶多吉少的意味了...
李無雙卻看不到其中關鍵,本以爲李明達會跟着她留在父親身邊,聽到她說要跟徐騙子去甘州,馬上勸阻道:“兕兒妹妹!你...你可要想清楚了,那裡可是要打仗的,說不定吐谷渾的野虜已經兵臨城下了呢!”
李明達似乎在爲自己做出的勇敢決定而驕傲,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而後笑着對李無雙說道:“姊姊放心,我每天都有練武,誰敢對我不利,要問過我手裡的刀和弩咧!”
她跟隨徐真的隊伍很長時間了,多少沾染了兄弟們的豪氣,雖然話語有些天真可笑,但卻是讓人心生佩服。
李無雙朝父親投去求助的目光,後者卻面色平靜,咬了咬牙之後,李無雙抓住李明達的手,毅然說道:“既然兕兒已經決定了,那姊姊自然要陪你走一遭!有姊姊在,沒人能欺負你的!”
聽聞女兒要隨行,李道宗心頭一跳,但很快壓抑了下來,朝徐真投去目光,後者暗自苦笑,只能離席行禮道:“徐某定不負殿下所託!”
鬱郁回到營中,徐真還未來得及與張九年商議,對方已經將一大堆問題推上了桌面。
首先是軍方收繳了所有的戰利品,習慣了彎刀馬戰的兄弟們,全部都換上了**的制式裝備,雖然品質不差,但用起來自然不可能順手。
其次就是關於薩勒人的安頓,他們並非唐人,想入軍籍本身就是個問題,雖然想契苾何力以及党項人都能夠爲軍方所用,但很顯然徐真並未擁有這樣的勢力。
前翻收了柔然人,已經讓軍中諸將不滿,使得徐真成爲許多人的眼中釘,如今諸將又見識到了薩勒人的勇猛,自然想將這股力量收爲己用。
徐真早已考慮過這種可能,既然李道宗站在了公主這一邊,自然會爲自己謀求這一點便利,相信兄弟們是不可能會被分開的。
但李道宗卻阻止不了朝廷方面的安排,如果侯君集再有動作,那麻煩就更大了。
果不其然,徐真和張九年還未商議出結果,正式的軍文軍令已經發了下來,雖然徐真晉升果毅都尉,領兵一千,但麾下校尉的空缺卻已經被鎖死了兩個,而這兩個人,正是侯破虜和張慎之!
侯君集可謂將所有的可能性都算計到了,連自己的兒子和心腹都安插到了徐真的隊伍之中,如此一來,莫說能夠在甘州立足,徐真想要順利掌控這一千的隊伍都成了問題,更不用說甘州之旅有多麼的困難了。
如果無法按時到達甘州,延誤了戰機,那可是要按軍法處置的!
麻煩一上頭似乎就斷不下來一般,這邊已經足夠煩躁,偏偏李德騫又尋上門來,說是閻立德那邊的工程出現了問題,徐真交給他的圖紙倒是成功製造出成品了,但實驗當天就出現了近五十人的誤傷,要徐真儘快趕到甘州去,否則甘州能不能守住都是個問題!
徐真此時是一個頭兩個大,但時間卻不等人,此事無法遲疑,連忙讓張九年下去好生準備,即將踏上甘州之行。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周滄和高賀術等人都隨着晉升了軍職,甚至連胤宗等人都得了軍籍,還擔任了旅帥,負責約束管理薩勒本族人,大家不明就裡,聽說要到甘州去打仗,心裡頭頓時火熱了起來,卻不知徐真已然愁得頭髮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