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還敢有人教訓自己,風將身子僵硬了片刻,接着猛然轉回身,攏目尋聲看去,只見就在他不遠處端坐一名中年人,四十出頭的模樣,白麪短胡,文質彬彬,一看就是個書生。可能是因爲二樓酒客不多的關係,他一個人就獨佔一張桌子。
“哼!”風將冷笑一聲,問道:“閣下想找麻煩嗎?”
那中年人倒是十分從容,衝着風將淡然一笑,說道:“將軍近前說話!”
風將險些氣笑了,聽對方的口氣,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他擡手握劍,晃身走到中年人近前,低頭看了他兩眼,毫無預兆,猛然出手,一把抓住中年人的衣領,將其硬提起來,獰笑道:“我看你居心叵測,定是逆賊,來人,把此賊給我拿下!”
還未等風軍士卒上前,那名中年人不慌不忙的從懷中取出一塊軍牌,舉到風將的眼前,淡然說道:“將軍請看這是何物?”
是風軍的軍牌?!風將只看一眼便認出來那是己方的軍牌。他急忙接過,定睛細看,只見上面清清楚楚寫着:風·隨軍參事·袁方。
軍牌上只註明風字,後面並未寫具體隸屬哪一軍,這明顯是風國中央軍的軍牌。隨軍參事官階並不高,但也要分隸屬於誰,中央軍的隨軍參事可是君主的近臣,即便是郡尉見了也得禮讓三分,何況他這個郡尉下面的一個低級將領?
那風將看罷之後激靈靈打個冷戰,抓着中年人衣領子的手立刻鬆開,回遞軍牌時手都直哆嗦,結結巴巴道:“末……末將不知參軍大人在此,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參軍大人多多海涵!”
中年人笑了,揚手接回軍牌,重新揣於懷中,然後對風將低聲說道:“算了,不知者無罪。我奉大王之命,藏於暗中,秘密保護大王,你不可對外聲張,若敢透漏出風聲,我要你的腦袋。另外,這裡我已經檢查過了,並無可疑之人,你速去查覈其它地方吧!”
“是、是、是!多謝參軍大人不怪,多謝參軍大人!”得知對方的身份後,風將的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又是鞠躬又是拱手,態度異常謙卑,這時候他也顧不上再貪圖美色了,對着衝上前來的數名士卒揮揮手,連聲說道:“撤、撤、撤!”
這一行風軍,來的快,撤的更快,眨眼工夫全部撤離酒館。
透過窗戶,看着風軍走出酒館,身影消失在街頭,酒館內的衆人這才長出一口氣。一名三十出頭的漢子冷聲說道:“風軍果然無法無天到了極點,不除唐寅,在河東將永無我寧人翻身之日!”
中年人面無表情,沒有接話。
那名白衣女子站起身形,走到中年人近前,輕聲問道:“剛纔暴露了身份,不會引起風軍的懷疑吧?”
中年人搖搖頭,淡然說道:“不會。地方軍並不瞭解中央軍的情況,想來那個風將也不敢把見到我的事情張揚出去,何況,”頓了一下,他微微眯縫起眼睛,幽幽說道:“唐寅也快到了。”說着話,他從懷中取出一隻小藥瓶,遞給白衣女子,說道:“讓大家把聚靈丹都服下,風軍應該不會再來此地臨檢!”
“是!”白衣女子對中年人倒是必恭必敬,接過藥瓶,將裡面的丹藥統統倒出來,分發給酒館內的衆人。
在她分發聚靈丹的時候,酒館掌櫃和店小二拿着兩隻大包裹走上樓來,放到桌子上,發出嘭的一聲沉悶的重響聲,將包裹打來,裡面是清一色的弩機。沒有人說話,酒館裡出奇的安靜,人們逐一上前,各取一隻弩機,然後又退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白衣女子緊挨着中年人緩緩坐下,細聲問道:“在風營那麼久,真的一點下手的機會都沒有?”
中年人輕輕嘆口氣,搖頭說道:“唐寅的戒心太強了,尤其是對寧人。”
白衣女子聽完沉默無語,不再問話。
且說那隊離開酒館的風軍,爲首的將領好象生怕再被中年人叫回去治罪似的,走出不遠就轉彎拐進一條小巷子,回頭瞧瞧,見中年人沒有追出來,他這才長出一口氣,同時扶了扶胸口,喃喃說道:“可嚇死我了!”
“將軍,那個人是誰啊?”跟在他左右的士卒們茫然不解地問道。
“不該你們知道的事就不要問!”風將沒好氣地訓斥一聲。
下面的士卒們紛紛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問。
“兄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要如此避諱啊?”這時,一句話音從小巷的裡端傳了出來。
風將以及下面的士卒們皆嚇一跳,進入小巷的時候他們已經看過裡,裡面沒有人,怎麼會突然有人說話呢?人們急忙舉目看去,只見在小巷裡不急不慢地走出三人,這三人同穿青色布衣,二十多歲未到三十的樣子,打扮普通平常,和尋常的百姓沒什麼分別。
不知道這三人是從哪鑽出來的,風將面色一沉,急忙挺直身軀,冷聲喝問道:“什麼人?你們是幹什麼的?”
“瞎了你的狗眼!”左手邊的青年突然抖手,一道黑光直向風將的面門飛去。
風將本能反應的擡手遮擋,只聽啪的一聲,黑光正擊中他的掌心,風將下意識地一握,感覺掌心裡多出一塊冷冰冰的鐵牌。他急忙攤開手掌,低頭一看,眼睛頓時長長了。這塊鐵牌是由黑鐵打造,上面烙印着精緻的圖案,正中間印有兩個大字:暗箭。
風將看着暗箭二字,冷汗不知不覺的順着面夾流淌下來。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撞了什麼黴運,先是碰上了中央軍的參軍,現在倒好,又遇到了更加可怕的暗箭。暗箭的品級是不高,但權利可太大了,不管是朝中的大臣還是軍中的將軍,若發現有不法行徑,可先抓、先審再上報。別說是他,風國的任何一個大臣或是將軍都得罪不起暗箭,對於他來說,暗箭只是在傳說中存在的。
他手捧着暗箭的軍牌,哆哆嗦嗦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中間那名青年走到風將近前,輕輕拍下他的肩膀,笑呵呵說道:“兄弟不必緊張,我們來此不是爲找你的麻煩,只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什……什麼事?”
“剛纔你去查了那家酒館?”
“是……是的!”
“和裡面的人發生了爭執?”
“是的!”
“既起爭執,爲何不抓?”
“這……”風將抹了抹額頭的冷汗,說道:“不是小人不抓,而是不能抓?”
“哦?這是爲何?”
“因爲……因爲酒館裡有……有位參軍,中央軍的參軍!”
聽聞此話,青年眼睛頓是一亮,幽幽說道:“參軍?”
“是的!小人看過他的軍牌,確是參軍沒錯!對了,他……他叫袁方!”
青年略微愣了一下,看了看身邊的兩名同伴,嘴角揚起,悠悠而笑,隨後擺手說道:“好,我知道了!”說着話,他伸出手指,敲了敲風將手中捧着的軍牌,又道:“你拿着這塊軍牌,立刻去找郡尉杜清將軍,讓他調動一切可調之兵力,前來此地,圍剿逆賊!”
“逆賊?誰……誰是逆賊?”
青年漠然說道:“就是你說的那個參軍!”
風將雙腿一軟,險些沒坐地上。他愣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連聲說道:“是、是、是!小……小人這……這就去!”
“對了,順便告訴你家將軍一聲,我是程錦!”
撲!風將差點被自己的唾沫嗆到,他再孤陋寡聞也知道程錦乃暗箭之首。他沒有多餘的廢話,帶着一干手下士卒,慌慌張張的轉身就跑,去找杜清報信。
看着風將帶着士卒們跑了,左手邊的那名青年說道:“將軍,看來大王所料不假,袁方果然有問題!”
“哼!在他偷偷離開軍營的那刻起,就已證明此人非善類。”青年看了看左右兩名同伴,說道:“召集兄弟們,我們進酒館!”
“將軍,等會要動手嗎?”
“儘量不要,若能震懾住對方爲最好!”青年幽幽嘆道:“今日是聖祭大典,我等需顧及大王以及大風的顏面,能不發生亂子就儘量避免亂子。”
“明白了,將軍!”
青年左右的兩名同伴雙雙拱手應了一聲,緊接着,二人身子周圍騰出黑霧,眨眼工夫,身形已消失無蹤。
所過的時間並不大,小巷裡突然生出一團黑霧,瞬間凝化成人形,這只是開始,巷子裡騰出的黑霧越來越多,只是彈指之間,原本空空蕩蕩的小巷已站滿了人,少說也有四、五十號之多。
那青年眨了眨眼睛,揮手扯掉身上的青衣,露出裡面黑色錦緞的官服,接着,將衣內暗藏的佩刀抽了出來,懸掛於腰間,什麼話都未說,率先走出小巷,直向城門附近的那家酒館而去。
突然在巷子裡現身的衆人也紛紛甩掉雜亂不一的外衣,露出清一色的黑色官服,掛起佩刀,快步跟上青年。
這麼一大羣身着異樣官服的人突然進入酒館,立刻引來酒館內衆人的側目。
一方坐在椅子上,一方站在酒館門口,默默的對視,沒有一人開口說話,可是平靜的表面掩飾不住滾滾的暗流,更掩飾不住雙方的殺氣,一剎那,酒館內的氣溫都好象驟降好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