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看着那邊的昏暗,一瞬間以爲剛纔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幻覺。
鼻子發酸,我此刻只想去個無人的地方,狠狠哭一場!
我趁着沒人注意我,快步出了大廳,跑往走廊盡頭。
我怕記者拍到我,不敢趴在窗臺哭,於是快步進了洗手間,躲進格子裡。
默默流了一會眼淚,我頹喪地出來,洗了手,對着鏡子補妝。
出來時,忽然聽到沈懷鈺和方子奕的聲音,我不想和他們對面,趕緊退幾步,躲進洗手間,想等他走了後再出來。
他們的腳步聲過去了,我才輕手輕腳出來,正要往左走,卻隱約聽到沈懷鈺說到我的名字,忍不住好奇,悄悄走幾步,躲進拐角處。
他們在窗臺停下,沈懷鈺拿出一支菸,方子奕趕緊給他點火。
他們迴轉身來了,我緊張地繃直身體,生怕被他們發現。
“媽的!這死女人,老子早晚要弄死她!”沈懷鈺狠狠吸了一口煙,低沉地罵道。
我很疑惑,他是說要弄死我嗎?我又怎麼得罪他了?
方子奕的目光中露出那種能令人渾身發毛的陰翳,默默點頭。
“大哥想出家……”
沈懷鈺這句話出口,我如遭五雷轟頂,以南他想出家!!!
“老子原本以爲,他出家了,沈家就是老子的天下了,沒想到,他竟然把他在沈氏的全部股權,轉交給唐之雅!他現在是沈氏的老大,也就意味着,唐之雅要成爲沈氏的董事長!”沈懷鈺恨恨地說。
我卻對沈氏的股權毫無興趣,我滿腦子都只有兩個字:出家,出家,出家……
“懷鈺,這件事你告訴鳳姨了嗎?”方子奕問。
“當然得告訴,我現在在想法子把我媽弄出來,我媽死也不會讓樑珺瑤的女兒進沈家!”沈懷鈺咬牙說。
“大哥根本不會忌諱鳳姨,恐怕鳳姨出來,也無可奈何。”方子奕幽幽地說。
走廊傳來腳步聲,沈懷鈺和方子奕停止說話,順勢進了電梯。
我又等了幾秒,才從拐角出來,兩條腿只覺得仿如踩在棉絮。
“姐!”小晴找了過來,扶住渾身顫抖的我。
“姐,怎麼了?”小晴驚懼地看着我。
“不能,他不能出家!怎麼能出家!”我的眼淚簌簌流下,“我要去找他!”
“出家?先生說他要出家?”小晴瞠目結舌。
“他要把沈氏的股權全部交給我,然後出家。”我抱住小晴,大哭失聲,心臟好像被人用錐子扎着一般疼。
小晴抱着我,哭着說:“姐,你別急,你現在趕緊去找先生,勸勸他啊,我送你去!”
“好!”
來不及和安妮請假,我和小晴直接從電梯下樓了。
小晴開着車,風馳電掣般,將我送到沈氏公司的樓下。
“姐,我在樓下等你,你自己上去,先生的辦公室在十樓,往左第三間。”小晴說,她曾是沈以南的特助,對這裡很熟悉。
我打開車門,提着禮服的裙襬,跑進公司。
公司這個點只有一名門衛守着大門,他認出是我,沒有攔阻我,讓我進去了。
上了十樓,我走出電梯,整個樓層很安靜,他的辦公室門開着,裡面亮着燈,其餘的辦公室和格子間全都熄燈了。
他沒在辦公室裡邊,而是站在走廊盡頭,倚着窗戶,仰望蒼穹。
走廊的燈也熄了,昏暗中他的背影透着蒼涼,手中的煙火忽明忽暗,牽引着我的心臟一下一下的疼。
我緩緩走近他,我高跟鞋的聲音驚到他了,他手指夾着煙,回過頭來。
我站住腳,看着他,眼淚簌簌而下。
“你怎麼來了?”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才喑啞出聲。
我奔跑過去,猛地撲入他懷裡。
他定定地站着,臉沉如水。
“你不能出家!你若是出家,我也出家!”我捶着他的胸膛,哭着說。
他沒有抱我,站得如一棵挺拔的鬆,低沉回答我:“留在凡塵是折磨,出家只是一種解脫。”
“那我和你一起解脫好了。”我抓住他的手臂。
他的手緩緩升起,落在我頭頂上面,卻隔着幾釐米沒有下來。
我想念他手指梳理我的頭髮,然而這幾釐米,就是我和他的天涯。
心臟疼,疼得像是有人剖開了胸膛,把心臟生生地掏了出來,然後生生捏碎。
“淺澈呢?”他手縮回去,柔聲問。
“我根本沒法接受別人,我不想去害別人。”我搖着頭,淚如斷線的珠子。
他凝視我,眸光痛楚。
“怎麼辦?以南,我們怎麼辦?嗚嗚——”我抱緊他的腰,頭靠在他肩上,失聲痛哭。
他隱忍地,壓抑地嘆了口氣,強勁結實的手臂,將我抱住。
幾個月的努力瞬間坍塌,好像一切依然只在昨天,悲傷與絕望,思念與愛戀,一丁點兒都不曾改變。
他的手指,最終還是替我梳理了長髮,然後捏住我的下巴,將我的下巴擡起。
我攀着他的臂膀,踮起腳尖,微閉雙眼,朝他的脣吻去。
“不可以!之雅!”他忽然將我推開,因爲勁道太大,我被他推得往後趔趄,靠着牆才站穩。
“以南——”我靠着牆,緩緩朝地上坐下去。
生無可戀……
“你回去吧,這件事我先擱着,你別擔心。”他走過來,把我扶起,輕輕抱了抱我。
“你別出家……”我哭着說。
“好,先不談這個問題,回去吧。”他輕拍我後背安慰。
輕輕鬆開手,他轉過身去,背對着我,重新點燃一支菸,望着窗外,吞吐一口煙霧。
“回去!”他低沉呵斥。
我站了好一會,才緩緩轉身,緩緩地一步一步走過長廊,腳因爲無力,還崴了幾次。
電梯口,白鷺靜靜地站在那兒,把我嚇了一跳。
我不想和她說話,伸手按了電梯按鈕。
電梯門打開,我走進去,白鷺也快步跟了進來。
“你竟然還想去吻他!”白鷺冷冷盯着我。
我木然站着,不想搭理她。
“他是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想怎樣!想亂……嗎?”白鷺厲聲。
我腦子被她嚷嚷得好像有一萬臺機器在轟鳴,忍不住咆哮:“我知道!用不着你來提醒!”
“我必須提醒!你是我妹妹,以南是我最愛的男人,我不想你們兩個下萬劫不復的地獄!”白鷺憤慨地和我對着咆哮。
電梯到了一樓,門開後,我一路飛奔跑出去。
小晴迎上來,摟住我的肩。
上了車,我抱頭痛哭,捶打着座墊,不知道怎麼排解我心裡的悲傷。
“姐。”小晴在一旁陪着我哭,着急卻無能爲力幫我。
“小晴,我想離開海州,我在這和他隔得太近,我受不了。”我哭着說。
“唉!”小晴爲我一聲嘆息。
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天,之前說治病也沒有去,小晴整天陪着我,按時給我準備好藥,我都機械地往嘴裡一塞,一口水吞下去,然而心裡卻不知道,我還該爲誰珍重。
安妮一早來探望我,《半生緣》即將開機,她來詢問我身體狀況。
“我沒事,隨時可以走。”我打起精神,我剛好想離開。
安妮看我一會,拉着我手說:“這樣吧,這部戲拍完之後,我給你在韓國報了一個演藝學習班,出國好好休整一番,怎麼樣?”
“好。”我點頭。
“多找一些事情去充實自己,多認識一些朋友,換一個環境,也許會更快地走出來。”安妮說。
我默默點頭,希望如此吧。
安妮離開後,我便和小晴一起打點行李。
此次離開海州,我決定最少三年五載的,所以走的時候,我想和以南見個面,道個別,也希望他放棄出家的念頭。
他在公司,小晴把我送到公司門口,我依舊自己上樓。
辦公室沒有人,助理告訴我,先生去頂樓健身房了。
我來到頂樓,走近健身房時,聽到白鷺在說話,忙停住腳步,靠牆站着。
“以南,你自己也說了,她安好,你纔有晴天,反過來不是一樣嗎?爲什麼你要冒出出家的念頭,讓她如此傷心?”
聽到“傷心”二字,我眼眶紅了。
沈以南在打桌球,他沒說話,我聽得到桌球滾動撞擊的聲音。
“以南,我求你了,給我和雨點一個家吧,我以後會給你生孩子,也已經放下了一切仇怨……”
“我不會娶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沈以南極其淡漠的回答。
“以南!”
沈以南不說話了,桌球撞擊的聲音很乾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