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主哼唧一聲,不再糾結於要化出人的形態,把自己的身體團吧團吧捲成一團,窩進譚琰的懷中,軟綿綿道:“今天我們必須說清楚了。”
暗也在譚琰身邊坐下,難得一臉嚴肅:“沒錯,既然你的性命無虞,我們一定要解決這件事。”
譚琰被弄得也有些莫名的緊張,張嘴竟然結巴了:“什……什麼?”
“那就是……”印主和暗的視線驟然對上,又相看兩相厭地快速調轉開來,異口同聲道,“在你心裡,誰更重要?”
暗飛快補充了一句:“和辰風炎那混蛋沒有關係,只說我和印主。”
譚琰扶額:“我心裡本來也沒有辰風炎啊——好吧,起碼現在已經沒有了。”
印主不滿地踹了踹譚琰的肚子,道:“不要轉移話題,快說。”
譚琰拿自家囂張霸道可賣萌還可以賣可憐的兒子束手無策,只能認真想了想,老老實實道:“我要說暗比較重要,你們肯定都不信。”
印主的表情立即呈現出一種春暖花開的狀態。
譚琰並未低頭,只是認真道:“我家兒子是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的,也算是和我性命相關,更何況它還無數次地幫助過我,也曾經在我最失落最難過的時候陪伴我,我不可能說它不重要。”
印主簡直恨不得跳起來歡呼昭告全世界了——打敗了那牛逼哄哄的暗,簡直不能更舒爽!
暗嗤笑一聲,提醒印主:“不要忘了,譚琰並沒有說我不重要。”
面對一臉狐疑的自家兒子,譚琰點了點頭,道:“我不可能說暗不重要——這裡面有我的私心,我希望在暗的心裡,認爲我是重要的,在日後行事的時候,會考慮到我。將心比心,我不可能把他的地位排在任何人的後面。”
暗對着印主,微微挑起眉頭。
印主顯然不高興了,轉過身,在譚琰撫弄它的背毛的手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並未見血,卻也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凹痕。
譚琰痛得反射性一縮手的時候,印主從譚琰的懷中跳下來,在桌上走了兩圈,輕哼一聲,從窗戶跳了出去。
譚琰嚇了一跳,趕緊起身,卻在邁出一步的時候,覺得天旋地轉。暗察覺不對,緊跟着起身,將譚琰給扶住,神情關切:“你怎麼了?”
譚琰也覺得自己的狀態不對勁,輕哼着緩過神來,眼前的星星才逐漸消失。
“我家兒子呢?”譚琰推開暗的手,嘗試着快步往前走,才走了兩步,明顯感覺到體力又開始下降,不由眉頭緊皺,“我的身體……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只有睡眠才能補充她的力量?難道要她整日整日地陷入沉睡嗎?譚琰覺得不能接受。
暗卻知道譚琰這是怎麼回事。
譚琰並不是被辰家墓葬羣選中接受那些澎湃的生命力的人,所以她能夠接受來自親人的生命力,卻沒有辦法保存他們,一旦生命力被使用過度,她就會出現手腳發軟全身無力的症狀,一旦譚琰出現這種症狀,她基本上任人宰割了。
只有當蘇溯越和公主殿下將自己的生命力去衝擊譚琰身上的缺陷,才能將譚琰的體質扭轉過來,讓她可以正常地、自如地生存下去。
只是這些話,暗不可能對譚琰說出口——他知道這個世界上的親情是怎麼回事,也知道譚琰雖然和蘇溯越以及公主殿下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但他們之間卻是不缺少那種感情的。
那種由血脈維繫的、奔流在血統之中的、無從解釋的感情。
暗輕嘆一聲,走到窗邊往外看,沒有
看見印主,就閉上眼睛大致感受了一下天地間靈氣涌動的方向,對譚琰道:“印主沒有危險,它……只是去吸收力量了。”
暗知道京城的祈天殿之中還養着一羣小印主,但是那些都是不成氣候的東西。
印主的傳承可不是說着玩的,當一隻足夠強大的印主沒有死去之前,那些小的印主會一直處於被壓制的狀態,甚至被當成是大印主的儲備糧。
只不過京城距離西北荒漠有點遠了,印主在不想離開譚琰的前提下,暫時還沒有辦法回到京城將它的儲備糧給吃掉,只能辛苦一點,親自去吸收天地間的靈氣,來補養自身。
想到這裡,暗嗤笑一聲,印主這可謂是自作自受了,誰讓它沒事就消耗掉那麼多的靈氣,腦子抽風一般的要變成人呢?
譚琰沒有在意暗的那麼多想法,在知道自家兒子不會有危險之後,譚琰也放心下來,頓了頓,指了指裡間,道:“裡面還有一張牀,我們先來分配一下房間吧。”
想來在辰風炎的授意下,客棧老闆娘在佈置房間的時候,特意在裡外兩間房間都準備了牀,只不過外面這牀稍微粗糙一些,是沒有任何手藝的拔步牀,而裡間的牀則要精緻一些,明顯是少女的閨房。
譚琰並沒有想當然地將暗安置在外間,要知道暗的思維方式和這個世界的人並不一樣,萬一人家就是喜歡閨房捏?
反正譚琰並不在意這些外在條件,也就樂得讓暗先選。
暗倒是真不客氣,走到裡間看了看,又踩着外間的牀跳了跳,最後嘟着嘴,一臉很不滿意的模樣:“我都不喜歡。”
祖宗喂……譚琰無奈,試圖勸說道:“我想說,這間房間總共就兩張牀,要是你都不喜歡的話,只能打地鋪了——相信我,那滋味你是絕對受不了的。”
暗沒有說話,只是皺眉看着譚琰。
譚琰被看得莫名其妙,道:“幹什麼?”
“你一個人睡?”
譚琰嘴角抽搐,認真道:“姐從來都不是那麼隨便的人——臭小子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我不是一個人睡還能跟你睡啊?”
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我記得你和印主一起睡。”
譚琰被問得愣了一下,半晌,才抿了抿嘴,有些不甘願道:“是啊,我和我家兒子一起睡——但它是我家兒子啊。”
“但它的生命本質和我是一樣的。”暗語調淡淡的,卻有種說不出的霸道意味,“要不你和我一起睡,要不你也不能抱着印主一起睡。”
頓了頓,暗補充道:“你自己說的,要將心比心,不然萬一我沒有那麼在意你了,闖禍了,或者乾脆做了什麼你無法挽救的事情,可怎麼辦呢?”
暗對於她家兒子嫉妒心理已經到了根本無法掩飾的地步了嗎?
譚琰對與暗的話表示很是震驚,連帶着解釋也變得無力起來:“我……我不會……哎好吧,其實追根究底你就給我一個選項——讓我兒子和你睡——但你們這樣,會不會打起來啊?”
這是譚琰很擔心的問題——畢竟自家兒子和暗生命本質是一樣的只不過形態不一樣,這要說戰鬥力誰強誰弱,還真不一定。
印主和暗平時就一副相看兩相厭的模樣,這要是讓他們同牀……哦不,想到自家可兒可能會怎麼鬧騰,譚琰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想了想,譚琰試探着問:“要不……你和印主都睡牀……”
暗的臉色一變:“你要去哪裡?”
“我哪裡都不去!”譚琰趕忙擺手,認真道:“我就在房間裡面打地
鋪。”
暗冷笑一聲,就知道譚琰會和稀泥,因此尖銳道:“那倒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打地鋪的話,要睡在哪間房間呢?”
要知道,分開睡的話,等於是印主和暗分別佔據了裡外兩間,譚琰若是打地鋪,肯定逃不開這兩間,睡在哪一間,都顯得不公平——總不能讓譚琰在隔絕裡外兩間的門中間打地鋪吧?
譚琰被問得目瞪口呆,她她她……她只是隨口說說啊,還以爲暗會退一步,沒想到這傢伙看着粉嫩可愛呆萌無辜,卻切切實實是個心狠手辣冥頑不靈的主。
偏偏自己還不能和他鬧翻……譚琰飽含熱淚,抽噎一聲,道:“好吧好吧,反正現在天色也不算晚……”
暗隨手轟開了被關上的窗戶,指了指外面暮靄沉沉的天色,淡淡道:“可以用晚膳了。”
他們三個本來就是午膳時間到的沙漠客棧,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客棧老闆娘忘了,還是被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的到來攪亂了手腳,竟然沒有給他們送午膳過來。
但好在,譚琰身體虛弱得也感覺不到餓,睡了一覺,精力恢復不少,也不在意少這麼一兩頓。
但是用膳問題,驟然被暗提起,譚琰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了——這算怎麼回事?他們沒有死在辰家墓葬羣詭異的時空之中,卻要在逃出生天之後,被據說是自家人的人活活餓死嗎?
因爲對客棧老闆娘的印象本來就不好,這會兒譚琰也不用好的心思去揣度人家,心中有了怨氣,也有了趁機岔開暗的話題的理由,不由憤怒地一拍桌子,道:“我去叫人!”
暗擺了擺手,依舊靠坐在桌邊,看起來頗有點懶洋洋的模樣:“送飯菜的人已經上了走廊了——我剛纔感應過了,許是許多人都還沒有過來,這個樓層只住着我們。送飯菜的人上了這個樓層,腳步也是朝着我們這邊走的,想來只能是給我們送飯菜。”
譚琰抿了抿嘴,也學着暗的模樣,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並沒有聽見什麼,正要走到門邊去看看,房門卻在下一瞬,被打開了。
譚琰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看清那夥計的動作,嘴角不由抽了抽。
那夥計雙手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滿滿當當地放着一鍋的米飯,邊上還有三副碗筷,一碟子醬牛肉,一小盆涼拌野菜,還有一瓶酒,聞着味道像是漠北的燒刀子。
那夥計雙手不得空,自然是用腳踹開門的,難爲他沒有弄出巨大的聲響,也能保持着上半身的平衡。
譚琰招招手,示意那夥計上前,把托盤放在桌上,就揮手讓他先離開了:“等我們用完,我自會去叫你。”
那夥計笑笑,擺擺手道:“不用譚琰姑娘叫,一個時辰之後,我們自然會有人過來收拾。”
“那若是我們已經睡下了呢?”譚琰突發奇想,問道,“你們也會徑自推門進來嗎?”
那夥計被譚琰問的有些愣,眨了眨眼睛:“那自然不會——譚琰姑娘夜間起居總是會落閂的吧?我們也沒有破門而入就爲了收拾碗筷的道理啊。”
譚琰噗嗤一聲笑了。
那夥計對譚琰和暗還有些敬畏,頓了頓,補充着解釋道:“若是晚些時候小的回來,發現譚琰姑娘已經落閂了,自會等明個兒一早,來收拾的。”
譚琰對於這個顯露出明顯的敬畏和崇拜的夥計有點好奇,換了副溫柔的笑容,看着他,道:“你認識我?”
如果只是僥倖從辰家墓葬羣之中出來的譚琰,甚至隻身邊帶了連個能力出衆的非人類生命體的譚琰,都不值得在荒漠中拼殺的人的尊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