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聖道:“你身上的毒,應該就是在你最虛弱的時候種進去的。和何芹身上的毒同根同種。”
“等等等等。種?”譚琰被弄糊塗了。
醫聖眉頭微皺,似乎也在懊惱:“具體你去問慕容家的人。何芹身上的毒充其量只有兩年的時間,但是你身上的毒起碼存在了十年,成爲你身體的一部分了。”
辰風炎眉頭緊皺,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說是毒,有什麼危害,該怎麼解?”
醫聖深深地看了譚琰和辰風炎一眼,道:“我只知道這種毒能夠讓人從瀕死狀態恢復過來,持續時間還不短。所以有人用它來保命。我從沒見過十年以上的共生毒,破解之法,也無從談起。”
譚琰看了眼牀上明顯神情不穩的何芹,道:“剛剛你說何芹身上的毒,歐陽流霜能解,爲什麼?”
歐陽流霜在接收到醫聖的眼神之後,上前一步,道:“我的力量是溝通自然,你們的毒並不是人爲培育出來的,我自然能解。”
說完這一句,他有快速補充道:“但是你身上的毒已經和你的血肉融合在一起了,我沒辦法。”
辰風炎垂下眼瞼,眉目幽深,不知道在想什麼:“那毒對譚琰有什麼影響嗎?”
醫聖冷笑一聲:“命數天定,有人想要逆天改命,自然會遭到反噬。爲今之計,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譚琰瞪大了眼睛:“這不是說,別人種下的因,因果循環卻報應在我身上?”
此言一出,醫聖和辰風炎的臉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尷尬,這讓譚琰眯起了眼睛:果然,那段被檀煙忘記的過往,還是有秘密呀。
這時,何芹已經悠悠轉醒,看見桌邊圍坐着的一羣人,嚇了一跳,就要下牀,不出意外手腳痠軟地差點栽在地上。
歐陽流霜快步上前扶起她,抱怨道:“醜丫頭,你怎麼笨手笨腳的。”
何芹雖然提不起力氣,也還能一巴掌蓋在他的腦門上:“你亂說什麼!”
譚琰看他們互動,嘴角的弧度才稍微彎起來一點,就拉了下去:“現在可以說說,那刺客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吧?”
辰風炎眼中的驚詫一閃而過,道:“現在倒是可以把那個刺客拉上來當場審訊了。”
譚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何芹可從未見過血,你想在這裡讓她開眼嗎?”
醫聖拂袖起身:“打情罵俏也要看看環境!本師可是不願意再忍受你們了。”
說罷,他徑直走到門邊,幽幽離開。
譚琰和辰風炎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譚琰輕咳一聲,轉開視線:“何芹,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或者跟歐陽說也行,他會一直守在你身邊。”
“那僞裝的事情?”何芹撐着身子想要叫住譚琰。
廉成歷上前一步,主動接過解說的任務:“我們想要的謠言已經傳出去了,這幾天您作爲高人,可以適當隱藏行蹤。”
譚琰對着何芹點了點頭,主動拉着辰風炎的胳膊,沒有留一點力氣地將人拖了出去。
回到辰風炎的房間,譚琰無比嫌棄地鬆開手:“說吧,刺客是不是你安排的?”
辰風炎邊暗自揣度胳膊一定青了一塊,邊挑眉慵懶道:“何解?”
譚琰嗤笑:“何芹的傷口在腿後,那個地方肌肉多、大血管少,就連受傷了都是最容易癒合的部位。職業的刺客會這麼仁慈?而且,看何芹恢復的情況,那所謂的‘用毒’,用的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毒藥嘛。難不成你還想告訴我,照國已經窮得連像樣的毒藥都買不起了?”
辰風炎笑了笑:“沒想到只是一個傷口,
就能讓你看出這麼多。”
“廢話少說!”譚琰打斷他,皺眉道,“爲什麼要傷害她?何芹算是你的助力吧。”
“譚琰,你認爲,就我的傳說來看,東國西北軍和照國的戰役,我們打得是艱難還是容易?”
譚琰愣了一下,對比傳說和顯示,果斷道:“艱難!”
果然理想很豐滿,現實跟骨感啊。
總是辰風炎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聽見譚琰這般肯定的回答,心中也有些憋屈。
緩了幾口氣,辰風炎道:“據我所知,這次照國敢於這麼明目張膽地無視盟國條約,本朝中人可是出了不少力氣。”
“有內鬼?”譚琰搖了搖頭,“朝中有人和照國做交易?”
那不是架空版的秦檜嗎?這可是要遺臭萬年的,這人究竟是多麼想不開啊。
辰風炎輕嘆一聲:“暫時我只知道有這種人存在,但是有多少人、在朝中佔據什麼地位,是不是家族中人或者有沒有和他們勾結,統統不知。”
“那……”譚琰有些糊塗了,“你知道兩方勾結之後,最大的受益者是誰嗎?”
“不知道。”
西北軍要是敗了,辰家必定要大受打擊。可是即使這樣,辰家的地位也不會受到太大影響。甚至在鬱竹正的震怒之下,不少人還會因此遭殃。
按照東國的官員俸祿、權利以及相互牽絆來看,明顯是西北軍獲勝他們才能得到更多利益。
“嗯……”譚琰沉吟半晌,道,“所以你派出假的刺客是爲了?”
“既然兩方勢力互相勾結,就說明他們起碼知道對方的動向。要是這個時候有了個第三方勢力,你覺得那種結盟會不會互相猜忌?”
譚琰頓覺茅塞頓開,也深深爲隱藏在辰風炎光明磊落慵懶睿智的表皮之下那腹黑深沉害死人不償命的本質所折服——這纔是幕後黑手的級別啊!
因爲辰風炎這算是監守自盜,本身就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不管是朝廷的內鬼還是照國的細作,想要從他這裡得到消息都很艱難。
這樣的情況下,只要辰風炎再稍微那麼推波助瀾一下,讓他們懷疑這次的刺殺是對方所爲,並且對方已經得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資料……
哎喲!
譚琰歡樂捂臉:這是要鬧掰的節奏啊!說是結盟產生猜忌還是輕的,說不定就直接分崩離析了喲。到時候倒便宜了辰風炎率領的西北軍。
辰風炎看着譚琰笑眯眯的臉,也跟着笑了笑:“事先沒有和何芹商量一下,也是情非得已。你看……”
“我明白我明白!”譚琰大力拍着辰風炎的肩膀,笑容豪爽,“事急從權嘛,何芹那丫頭通情達理的,不會怪你的。要是她怪你的話,就讓歐陽流霜以身相許作爲賠償!”
辰風炎眨了眨眼睛,伸手在耳門揉了揉:“你說什麼?”
譚琰張了張嘴,大手一揮:“沒事。不過我已經安排下去將消息封鎖,那消息不久傳不出去了?”
辰風炎笑道:“你以爲爲什麼我要將親兵留在京城?”
看着譚琰疑惑的眼睛,辰風炎的笑容參雜了些許陰沉晦澀的情緒:“十年經營——說的好聽。我駐守邊疆十年,只有早期的兩年,西北軍是完全掌握在我的手裡。後面的八年,因爲要建設鳴鳳城、要設計暗道、要訓練暗衛……陛下派來不少家族裡的能人異士。西北軍,我在,是鐵桶一個。我不在,就是一盤散沙。”
“這軍營中,廉成歷是我辰家家將,穆良正是邱家派系,醫聖雖說遊走於方外之間,卻和皇家走得很近。軍中派系、各方利益,錯綜複雜。這種絕非家國大事的消
息,明面上能瞞得住,私底下,就不行了。”
譚琰咬住下脣:“你沒想過要整頓?”
“整頓?”辰風炎看了她一眼,黝黑深沉的眸子有點點笑意,“你看這軍營,需要怎樣整頓?”
譚琰愣了一下,回想了下自己這一個月在軍營中游走的所見所聞,驟然發現,要不是辰風炎這麼剖析,她根本就看不出軍營中竟是這般派系交纏的摸樣。
她看着辰風炎,道:“你有意維持這樣的局面?”
要說面對這樣的軍營,有誰能夠完美地統御協調,恐怕只有立下赫赫戰功又有強悍的家世背景的辰風炎了。
也就是說,除非鬱竹正願意出面將西北軍中各派系的勢力梳理一遍,或者辰風炎主動拱手讓出手中的權利,不然西北軍都要亂上好一陣子。
這個傢伙……
譚琰看着眼前眉目悠遠神情淡漠的男子,不免想要輕嘆。這個人,腦子已經成爲妖孽級別的了吧?
“攻心之道,乃是兵法上乘。兵法詭道,我也是爲了一方安寧。”辰風炎微微垂下眼瞼,斂去眼中的情緒,語調淡然,不見絲毫波動。
但不知道爲什麼,譚琰卻從中聽出了無人理解、無人傾訴的悲涼,頓時腦門一熱,上前就攬住他的肩膀:“有我在。”
辰風炎伸手攬住她的腰,面上波瀾不驚,只是眼中不可抑制地透出隱隱的歡喜:“嗯。”
我知道你會陪着我。
十五年前我最落魄的時候,你救了我;現在,邊疆形勢錯綜複雜暗流涌動的時候,你依舊願意陪着我。
上窮了碧落下黃泉,此生,我辰風炎,定能護你譚琰,一世安樂。
“對了。”譚琰也沒有推開他,就着這個擁抱的姿勢,緩緩道,“既然我們和照國勉強算得上是勢均力敵,不是可以讓草原王早早作出決定嗎。畢竟,現在中央王帳的王妃,可是我們東國人。”
樑雅蘭有手段,她在被送進王帳之後的半個月,就成功毒殺了照國送來的幾個美人,草原王專寵她一人,都快成爲草原上不新鮮的新聞了。
軍中暗衛被譚琰挑挑揀揀,好不容易選出來一個送入草原中,昨日倒是帶回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樑香與懷孕了。
根據脈象,懷孕還已經有三個月有餘。而草原王倒是一點都不詫異,歡欣鼓舞的摸樣讓人根本就無法懷疑樑香與肚裡的孩子不是他的。
這樣算來,譚琰挑起嘴角,倒是樑香與還在京城的時候,就已經和草原王搭上線了啊。
辰風炎靠着她,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溫柔:“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事關族羣利益,只用區區一個女人,還不夠。”
譚琰有些詫異:“你知道?”
樑香與算是現在草原王身邊身份地位最高的女人了,恐怕也是最有手段的。因此,她肚子裡的孩子,若是個男孩,就極有可能成爲下一任中央王帳的繼承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樑香與對草原王的影響可想而知。
只是按照辰風炎的說法,似乎,東國特意一路保護着到鳴鳳城的女子,並不會給東國帶來更多好處?
見譚琰疑惑的摸樣,辰風炎笑着伸手點了點她的鼻頭:“你等着看吧。”
這邊,兩人在辰風炎的“無意”帶領之下、在譚琰無意迎合之中,一點一點滑向那曖昧不明溫馨可人的深淵……咳咳,是美好未來。
但另一邊,可就差沒上演全武行了。
草原,中央王帳內。
草原上的勢力經過多年經營以及和交界國家的周旋,已經發展成了半是遊牧半是農耕的社會體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