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吳天的話,魏德兵狠狠的抹去自己的眼淚,和吳天一起,死死握着姜明浩的手,扶着姜明浩一起緩緩站起身來,這三兄弟彷彿是三尊屹立不倒的天神一般,穩穩的站立在那兒,姜明浩的身軀在吳天和魏德兵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的朝着楊老先生走去,渾身散發的氣勢,如山嶽天地般偉岸,他們踏出的每一步,彷彿將整個山嶽星河都踩在了腳下。
看着這三個彼此攙扶依靠着,滿臉堅毅,甚至敢直面死亡的年輕人,楊老先生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堪和不忍,他沒想到,這幾個年輕人在面對死亡的情況下,依舊能不拋棄不放棄,讓他這個孤獨一生,在武學道路上獨自求索的孤寡老人一陣心酸,可隨即,他的臉上又轉爲欣賞和喜悅,只聽他哈哈一笑道:
“好,不錯,在我十層力勁的全力一擊之下,你竟然還能活着,不過下一拳,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就在楊老先生的話音剛落,他身後的花夜郎開始以極其微弱的聲音嘀咕起來:
“哎呀我的親孃四舅姥爺呀,你個死老頭子臭不要臉的,也沒見你上一拳手下留情呀!”
雖然是數九寒冬,但是花夜郎手中的摺扇卻依舊不停的晃動着,呼呼的扇着風,那微弱的嘀咕聲彷彿是在爲姜明浩打抱不平,但是在這如死海一般沉寂的氣氛下,那極其微弱的嘀咕,就像是戰場的擂鼓,激起了所有人的共鳴,花夜郎的抱怨和嘀咕,彷彿說透了他們心中所要表達的意思。
但是當楊老爺子聽到這句話時,卻如同針扎心頭一般,極不舒服,他猛地一個轉身,雙眼如同兩隻幽靈一般,直勾勾的盯着碎嘴的花夜郎,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嚇得花夜郎渾身一哆嗦。
“怎麼?要不你替他挨老頭子的第二拳?”
楊老爺子的聲音就像是死神的呼喚,讓花夜郎猛地一個激靈,立即裝作無所事事,雙眼漫無目的地望向天花板,也不回話,彷彿剛剛那句話不是自己說的。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人嘲笑花夜郎的膽小和怯懦,至少他還敢爲眼前這個癱瘓的年輕人說話聲討,可他們呢?在這樣的強者面前,竟然連聲討的勇氣都沒有,自己的生命完全就如同螻蟻,根本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老爺子之前的那一拳,完全憑藉的是身體的力勁,就已經達到如此的破快力,如果不是姜明浩從小受到嚴格的軍事訓練,身體的強悍程度要遠超普通人,或許楊老爺子的那一拳已經要了姜明浩的命,此時,在魏德兵和吳天的攙扶下,原本如豬肝一般鮮紅的臉上,血色稍稍褪去了些,漸漸恢復了些神采,他依舊滿臉謙卑的說道:
“楊老先生,晚輩準備好了,請發第二拳,”姜明浩說着,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彷彿剛剛說話時產生的震盪,再次牽動傷口,他頓了頓,看了一眼瑪麗繼續說道:
“晚輩希望,在受完第二拳之後,如果我死了,希望楊老先生能保那邊的女人活着出這院子。”
“嘩啦·······”
在場的人羣瞬間炸開了鍋,一個男人,尤其是在自己即將面對死亡的時刻,竟然還牽掛着另一個女人的安危,可想這個女人對他是有多麼重要,就連吳天也是一臉疑惑的表情看着姜明浩不知所措,不過吳天的眼睛立即掃向魏德兵,他發現這個憨厚的農村小子的臉上竟然是陰晴不定,彷彿對姜明浩的這句話有着極大的意見,看來他是真的被瑪麗給吸引了,但是魏德兵的雙手依舊緊緊的攙扶着姜明浩,卻並未因私情而影響到他們的兄弟情義。
“你說什麼?娃娃,你沒糊塗吧?”
楊老先生也是一臉的困惑,他看着一旁楚楚動人,美若天仙的米國籍女子,尤其是那對勾人心魄的眸子,似乎明白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道:
“哈哈,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娃娃,你死到臨頭還牽掛着自己的心上人,老頭子我怎能讓你死不瞑目呢······”
“不,楊老先生,您誤會了。”姜明浩見他誤會了自己,再轉眼看了看衆人那副原來如此的意會眼神,姜明浩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各位,瑪麗小姐是趙日天的妻子······”
還未等姜明浩說完,一旁碎嘴的花夜郎又開口碎碎唸了起來:
“哎呀我的親孃四舅姥爺呀,你這是衝冠一怒爲紅顏呀,不,是衝冠一怒爲隔壁老趙的媳婦兒呀,難怪要和趙大財主拼命,害的我們都得把命搭在這兒,你說你這男人怎麼當得?有沒有點出息,沒聽過天下何處無芳草嗎?沒聽過要死也別死在一顆歪脖子樹上嗎?沒聽過·······”
“死娘娘腔,給老子閉嘴!”
花夜郎的話直接把魏德兵給激怒了,原本因爲姜明浩那句保瑪麗的命,已經讓他心頭窩火,如今又聽到花夜郎碎嘴,如長舌婦一般的嘮叨,讓窩在心中的火徹底爆發了出來,索性將手中的隼翼軍刀直接朝着這碎嘴的長舌娘娘腔投了過去。
“鐺······”
漆黑刀刃的隼翼軍刀隨着一聲金屬的碰撞,在火花一閃之後,叮咚一聲掉落在地,他這突如其來的偷襲,被花夜郎手中的摺扇輕而易舉的擋了下來,但花夜郎卻絲毫不生氣,彷彿魏德兵的這一記偷襲,完全就是不痛不癢的彈灰塵,他依舊用那副女人般尖銳的聲音說道:
“哎喲,小傢伙脾氣還挺大呀?要不花爺陪你練練?”
“咳咳!”一旁歪着腦袋的說不得和尚見自己新收的徒弟受了欺負,怎能不出頭幫忙,雖然能不能活着出去另說,但當着自己這個師父的面欺負徒弟,他面子上總是掛不住,於是清了清嗓子出聲道:
“花姑娘,要不和尚陪你練練?欺負我徒弟算什麼本事?”
“練練就練練,臭和尚,誰怕誰呀!”
花夜郎一甩手,收了自己的摺扇就要動手,姜明浩見這局面有些混亂,立即出聲阻止,畢竟現在大家同舟共濟,多個人總是多份力量,於是出聲解釋道:
“大家真的誤會了,我姜明浩之所以希望楊老爺子保瑪麗周全,是因爲在來之前,我答應過這位米國女士,一定保她周全,我是龍國人,更是龍國軍人,大丈夫一言九鼎,就算是死,也會遵守自己的諾言。”
衆人聽到姜明浩晚來的解釋,瞬間一陣沉默,他們沒想到,姜明浩提出的請求,竟然僅僅是因爲一個承諾,一個至死都要遵守的承諾,這讓楊老先生更加佩服眼前這個連基本生活都無法自理的癱子,他輕輕跨前一步道:
“好一個大丈夫,好一個一言九鼎,我們龍國人向來信守諾言,無論生死,誓必遵守,姜明浩,如果你死了,老頭子也算報了趙先生的恩德,我便也是自由身了,到時一定幫你完成這個諾言,誰讓咱們都是龍國人,怎能失信於夷人?”
“楊老先生,有勞了!”姜明浩輕輕點了點頭表示感謝,他的雙眼彷彿是黑夜中的兩點星光,充滿着生機,他的眼睛看向兩邊的吳天和魏德兵,彷彿通過眼神的交流,他們三人的心徹底聯繫在了一起。
“楊老先生,請出拳吧!”
“好!”
老爺子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眼睛,彷彿看到了一頭倔強的蠻牛,如果說自己是頭倔驢,那麼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倔脾氣,已經讓他徹底服氣了,除了用自己的拳頭來述說和應對,楊老先生別無他法。
只見他右手翻轉,收指成拳,那隻沙包一般,拳面滿是老繭的拳頭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勁氣包裹,竟然讓人感覺這拳後的物體有些模糊,姜明浩的瞳孔急劇收縮,他確定,這一次,楊老先生這一拳使用了氣勁,雖然自己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對手,但是姜明浩還是想賭一把。
姜明浩記得小時候在修習形意拳的時候,爺爺曾經告訴過自己,人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容器,而勁氣就相當於容器中的水,水的來源有兩種方式,一種是自己修煉積蓄,還有一種是靠外界注入,當然,各有各的優缺點,自己修煉積蓄的勁氣本身能與容器完美的結合運用,但是卻很難積蓄,有的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能夠積蓄到,而外來的勁氣來得快,卻不一定能夠與身體和原有的勁氣相互融合,就算能夠融合,在身體無法承受的情況下,也會要了自己的命。
姜明浩就賭自己這殘破的軀體到底能不能承受住這外來的勁氣,在癱瘓之前,他的形意拳已經修習到力勁巔峰,也就意味着身體已經形成了存儲氣勁的容器,但是這個容器是空的,一旦楊老的勁氣注入,如果自己的身體無法承受,那麼姜明浩一定會當場經脈爆裂而死。
當然這只是在楊老先生用暗勁的情況下,姜明浩纔有賭的機會,如果楊老用的是明勁,對於姜明浩來說,身體裡幾乎沒有任何勁氣可以和外來的明勁對抗,那麼他的身體就會像是被鐵錘從外部砸碎的玻璃杯一般,徹底粉碎身死。
所以,姜明浩的這場賭局,完全就是以小博大,不僅要博楊老先生是用暗勁還是明勁,還要博自己的身體能否承受和適應楊老的勁氣,無論哪一步出錯,他都必死無疑。
但是這一切,魏德兵和吳天卻毫不知情,他們憑藉着一顆赤誠之心和兄弟情義,一左一右攙扶着姜明浩,雙手死死的拽着他,彷彿與之融爲一體,兩人的眼睛裡散發着視死如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