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帆市衛生局的局長李海一臉尷尬的對明浩說道:“明秘書,實在是抱歉。這邊的條件實在是太差了。太差了。我們有心想招待的周到一些——都沒辦法做到。”
“沒關係。我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享受的。”明浩擺手說道。“食宿問題能解決吧?”
“這個能解決。這個一定要解決。”李海保證似的說道。“原本我們想騰置幾間村屋給大家夥兒住。但是我們考慮到,不能讓各位專家和村民接觸的太近。不然的話,不小心受到感染怎麼辦?畢竟,那些受感染的患者全都聚集在哪一塊兒。”
還有一個原因李海沒有說。那些村屋大多是土牆,屋裡又潮又溼,即便是白天,也有一股子黴味。這些從大城市裡下來的專家,怎麼可能住的習慣?
“所以,我們市裡提前派人過來在高地搭建了很多帳篷。如果十人一間的話,足夠醫療組的同志使用。食物也送來了不少,還專門安排了兩個酒店的大廚過來做飯。今天的晚飯大概已經準備好了。”
明浩擺擺手,說道:“吃飽肚子就行了。不要再讓無關的人進入村子。要是不小心被人面蚊叮了一口怎麼辦?”
“是。這個我們省得。省得。”李海連連點頭。
明浩看了一眼站在路口疲憊不堪的救援隊人員,大聲說道:“各位,地方政府已經給我們安排了居住的帳篷。十人一屋,大家可以自由組配。現在,大家先去安放好自己的行李。然後我們開飯。”
走了大半天,每個人都餓的前心貼後背了。聽到有東西吃,衆人臉上的表情才稍微活躍了一些。在那些軍人的帶領下,分別去住宿的地方去尋找帳篷去了。
搭建帳篷的位置在一處平坦的高臺,這處高地要遠遠高於村子裡的其它屋子。而且,只是單面環山,另外三邊都是密林。這也給人少了一些壓抑感。如果發生泥石流一類的天災,他們也能夠快速逃生。
政府使用的是大型的民用帳篷,有一道小門,門口還裝有布簾,空間足夠的大,原本是容納二十人的,現在住十個人進來,還有不少剩餘的地方。
秦洛帶領着中醫分隊住進了一座,那些西醫如何分配,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想必,他們也不樂意和自己這些人共住在一起。
稍微收拾,大家便趕到伙食房門口集合。
很快的,大家就分到了各自的餐具,然後一個個的排隊打飯。
晚飯是土豆牛肉和西紅柿雞蛋,算不得什麼好菜。或許,平時這些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專家教授們都不會看上一眼。可是,這一刻,他們抱着塑料飯盒狼吞虎嚥,吃的特別香甜。
秦洛正捧着個盒蓋上面畫着只蠟筆小新的飯盒吃飯時,聽到耳朵邊有‘嗡嗡嗡’的聲音由遠及近,飛快的向自己靠近。
秦洛側耳聽了聽,然後閃電般的出手。
接着,他右手上握的筷子中間就夾着一隻小飛蚊。
尖尾寬額,正是他們此行要撲滅的對象人面蚊。
“啊。人面蚊。”有人看到秦洛手裡的蚊子,驚呼出聲。
接着,驚呼聲便此起彼夥。除了王養心、歐陽霖、林棟以及明浩這幾人,原本和秦洛蹲成一排的傢伙都飛快的閃到一邊去了。
“天啊。他竟然用筷子夾住了一隻人面蚊。”
“這——還是活的呢。是不是更有研究價值?”
“這是功夫吧?太神奇了,和《烏龍院》裡面的吳孟達一樣。”
秦洛舉着蚊子問道:“什麼是烏龍院?”
王養心笑了笑,說道:“是吳孟達和郝邵文演的一部電影。裡面的吳孟達是一個和尚,吃飯的時候,能夠用筷子夾住蒼蠅並且喜歡吃蒼蠅肉——你是怎麼做到的?怎麼能夠夾住蚊子呢?資料上寫着,這種人面蚊的速度是其它普通蚊子的一點五倍左右。”
“快。準。穩。”秦洛笑着說道。這是離教他功夫的時候再三要求的。所以,他做到了。
王瑜端着飯盒走到秦洛身邊,說道:“能不能把這隻人面蚊送給我?”
“當然可以。”秦洛笑着點頭。他知道王瑜是昆蟲學家,對昆蟲的習性更加的瞭解。蚊子交給她也更有價值。自己收藏着這蚊子也沒有什麼用。還是去現場看看那些感染患者更好一些。
王瑜說了感謝,然後再次嚴謹的戴上皮手套,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玻璃小瓶,打開瓶蓋,讓秦洛把蚊子給丟進玻璃瓶子裡面後,她又快速的把瓶蓋給蓋上。
飯間發生了這件逸事,大家也都有了談資。於是,繼中途滴血救人後,秦洛再一次成了衆人的焦點。
不過,這種轉變是積極的。大家覺得,一個人伸伸筷子就把一隻他們避之如蛇蠍的人面蚊給夾住,實在是太了不起了。而且,這人面蚊好像也不是不可戰勝的嘛?
有了這樣的想法,救援組成員的心境才輕鬆了一些,從那個紅衣女孩兒受襲的陰影裡走了出來。
飯後,在村長和村幹部的帶領下,專家組的數十名成員開始分批去探訪那些受害者。
秦洛帶領的中醫小隊探訪的患者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兩鬢斑白,面黃肌瘦,臉上的皺紋重重疊疊,那是長年累月操勞的痕跡。
他像是發高燒一般,渾渾噩噩的躺在牀上。眼神呆滯,嘴脣乾裂出血。有一個老婦不斷的在旁邊喂水,可是絲毫不能減緩他的寒熱症狀。
秦洛要伸手去給他把脈的時候,那老婦人大聲喊叫起來。
這老婦人講的話鄉音太濃,而且又急又快,秦洛根本就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村長拉了拉秦洛的衣服,在旁邊解釋着說道:“她說讓你別碰。會傳染。”
秦洛心裡暗自感動。
在自己的丈夫病成這樣的時候,她們還在爲別人的安危考慮着。
既然她心裡認爲會傳染,爲什麼自己又不離不棄的守候在身邊?
這些人的心靈是如此的善良純樸。或許,那些城市人迷失的靈魂和品質,能夠從這些人身上找到。
秦洛對着她笑笑,說道:“沒關係。我是醫生。知道怎麼做。”
村長把秦洛的話給解釋了,老婦人這才沉默的退到一邊。
秦洛伸手搭在患者的手腕上,仔細的爲他把起脈來。
人面蚊的毒性很容易就能夠看出來。它所叮咬的位置都會留下痕跡。據受害者家人說,剛剛開始只是一個小硬塊,大家也沒有注意。可是,第二天後,那硬塊就變成紫黑色。第三天,硬塊變軟,開始腐爛。第四天,病人躺在牀上便不能動彈,什麼時候死亡,也只能依靠各人的身體抵抗能力來決定了。有的三天,最長的也不過一個星期。
秦洛把完脈,對其它的醫生說道:“你們也來看看。注意安全。儘量不要觸碰到病人的傷口。”
那些中醫會意,也分別上來就患者的問題或切脈或望診。用自己所擅長的手法去檢查患者的身體。
等到所有的醫生都看過,秦洛問道:“大家有沒有什麼辦法?”
“病人脈像輕浮,肝肺兩宮極熱。我們是否先考慮着救火?”
“生機若有若無。好像是毒素侵入心肺的問題。要找到辦法清毒才行。”
“這人面蚊有毒,那些西醫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甚至什麼毒我們都知道。可是,就是沒有救法。”王養心苦笑着說道。
是的,他們面臨的就是這樣一個問題。
他們知道是什麼原因中毒,知道毒素髮作時的症狀,可是,就是找不到解毒的辦法。
這就像一個絕世高手的挑釁。你知道他是誰,你知道他擅長的劍法,你知道他會怎麼樣出劍。可是,當他揮劍的時候,你還是沒有辦法躲開。
“那麼多人,不可能不如一隻蚊子。”秦洛鼓動着說道。“走吧。我們回去再討論討論。總是能想到辦法的。或許,西醫那邊有什麼進展也說不定。”
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好的辦法,只能先回去商討。
一羣人剛剛走出這家感染患者的小院門口,就聽到前面的黑暗樹林裡突然間傳來一聲厲喝。
大家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那聲音就接着響了起來。
作神仙神仙好
自由自在樂消遙
啊哎呀哎子唷
啊哎呀哎子唷
啊哎呀哎子唷
哎呀哎子唷~~
縱酒放歌睡大覺
是不是神仙自己才知道——
“誰在大半夜的唱歌?”秦洛問道。
村長像是覺得自己村子有這種人物很丟臉似的,不好意思的說道:“這是趙二狗,一個羊倌子。瘋瘋顛顛的——嘿嘿——”
秦洛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後,隨口問道:“他有沒有被人面蚊咬過?”
“他沒有。他身上那種燥味,山那邊的人都聞的到。平時都沒有人敢靠近他。蚊子哪裡會叮他喲。”村長搖頭說道。
秦洛的腳步頓了頓,說道:“你能不能把他帶到我帳篷裡面?”
“他?”村長愣住了。“可是,他身上那味——”
“沒關係。你照我說的去辦就行了。”秦洛笑着說道。
心想,村長同志。怕是你也好長時間沒洗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