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闆也是聰明人,一聽陸影紗讓他燒水自然知曉是她們幾人要洗澡,當即應喏一聲,就跑去燒水,同時吩咐他老婆給幾人送被子,再讓店裡的幫工把洗澡的大木桶上去。這幾人雖然讓雨淋得這麼狼狽,可看她長相、穿着、氣質都知道不是一般的人,自然得小心伺候。
三人翻山越嶺地趕路,頂着烈日翻了大半天山,出一身熱汗,到傍晚又被大雨澆個內外透溼,這時候有什麼比洗個熱水澡、吃頓熱飯再躺到牀上睡上一覺更舒服?
花燭淚也算是常年跑江湖的人,早防着包裹被打溼,包裹裡的換洗衣物皆是用防水油布包的。拆開包裹,裡面的衣服有些潤,卻還勉強能穿。她把換洗衣服備好,就見到店主和夥計擡了洗澡用的大木桶進來,並將洗澡水倒進桶裡。
小妖面皮薄,一看這客房沒有內室也沒有屏風,什麼東西都能一眼看完,當下拎了自己的換洗衣服去找老闆娘,要單獨找一個地方洗澡。花燭淚與陸影紗倒沒那麼多講究,把店老闆和夥計送出去後,陸影紗把門掩上,背對花燭淚寬衣解帶,褪去溼透的衣衫,**身子踏入木桶中……
牀僅有一張,被褥卻是三套。
小妖洗完澡回來,花燭淚正坐在木桶裡洗澡,仰頭靠在桶壁上閉目養神。
窗戶敞開,外面還下着瓢潑大雨,電閃雷鳴,看那勢頭兩三個時辰內雨是不會停的。陸影紗站在窗前用毛巾擦拭頭髮,風吹動她單薄的衣衫,平時的妖嬈陰冷氣息散去,身影中倒透出幾分清冷單薄來。
小妖看一眼陸影紗,再看一眼桶裡面的花燭淚,視線觸到花燭淚光滑雪白的肩膀立即像觸電似的跳開,臉頰“刷”地紅了。她暗啐一聲,“不害羞!”低下頭不敢再往花燭淚那邊看一眼,走到牀邊,看到牀上多出兩套被褥,眼珠子一轉,“嘿嘿”偷笑兩聲,飛快地把被子搬到邊上的桌子上,然後手腳麻利地脫下外衫,踢掉靴子,“嗖嗖”兩下就把自己扒得僅剩下內衫裡褲,然後一頭鑽進被窩裡,在被子下面擺出個大大的“大”字型把整張牀連中間帶四個角都佔完了。她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有點小得意地喊,“我睡了啊,地鋪你們就自己動手鋪一下吧。”
陸影紗和花燭淚聽得動靜早回過頭,眨兩下眼的功夫小妖就已經仰面八叉地躺到牀上去了,那搬被子、脫衣服的身手直讓她們歎爲觀止。陸影紗掃一眼小妖,再看看還在發傻的花燭淚,說道,“燭淚,今天晚上我們就委屈下睡地鋪吧。”只要不讓花燭淚和小妖睡到一塊,她願意屈就和花燭淚一起躺地板。
“嗯?”花燭淚從鼻腔裡哼出一聲,不是平音,而是音調微擡。
陸影紗拭着頭髮,朝浴桶裡的美人兒瞧去,含笑說:“難道你捨得把你的心肝寶貝踹下牀?”
“我和小妖睡一起。”花燭淚睜開眼掃一眼陸影紗。當她傻啊,她和陸影紗睡一塊兒,誰知道半夜三更她睡着了這紫眼怪會幹些什麼出格的事兒?她去和小妖擠牀不好麼?趁小妖睡着了還可以摸摸親親。
“我要一個人睡,兩個人睡我睡不着。”小妖馬上說,這一下不僅手腳大張,甚至伸出手臂把自己那柄長槍從牀邊撈過來,橫在牀中央抱在懷裡,保護“領地”的意識相當強烈。
陸影紗看到小妖這孩子氣的舉動又是鄙視又是好笑,她好似突然想起什麼,喊道:“哎,小妖,我忘了告訴你,我剛纔怕有人和我搶牀,早在牀上撒了點東西。”
“什麼?”小妖一下子瞪大眼睛坐了起來,跟着就感覺到背上有點癢。
“癢粉!”陸影紗的嘴角掛着輕笑,臉上的冷意散去一片春風明媚之色。
“啊!”小妖一下子從牀上跳起來,這一下不僅是背上癢,脖子和手都癢,抓了兩下,然後全身都開始癢了。“你媽!”她氣憤地罵一聲,一邊撓着癢癢,一邊提着槍就冒雨衝了出去。
“哈哈哈哈”陸影紗再也抑制不住,一手扶在窗臺上,笑得前僕後仰。
花燭淚看看被小妖撞得大開的客房大門,淡淡地掃一眼陸影紗,繼續泡着她的澡,懶洋洋地道:“被人罵‘媽’了還笑得這麼開心,紫眼怪,你是頭一個啊。”
陸影紗忍住笑,輕哧一聲,道:“我開心,我樂意笑,怎麼着?”誰叫小妖害羞來的?她在牀上撒了癢粉,然後在的洗澡水裡和花燭淚的洗澡水裡都放了解藥,小妖洗澡跑太遠了,她放不着,就理所當然地省下解藥,要不然她也不用撒癢粉了。她走到大木桶前,俯下身子瞅着花燭淚,問:“你打算陪小妖一起睡地板麼?”
小妖睡地板能睡着?花燭淚很懷疑。那千金大小姐睡硬板牀都嫌硬,你讓她睡地上,她絕對願意瞪大眼睛坐一晚上。但花燭淚一想到在棄谷的時候,頓時暗笑着搖頭。“你覺得她肯睡地板麼?”她清楚地記得在棄谷的時候,小妖不肯睡硬板牀,睡不着覺就跑到陸影紗的房裡去像木樁似的站人家牀前看人家睡覺。恐怖吧?睡到迷迷糊糊,突然睜開眼看到一個人影站在牀前,饒你膽大如鬼也會被這牀頭“鬼”嚇到。
“嗯哼?”陸影紗挑眉,“隨便她。”只要小妖不來搶牀,她樂意把小妖當作透明。因爲她知道花燭淚也不是個肯委屈自己的主,絕對不會去睡地板的。
擦拭乾淨頭髮,小妖還沒有回來,陸影紗便先上牀睡覺。
花燭淚待陸影紗上了牀後,才慢騰騰地從就要變冷的水裡出來,擦乾水漬,穿好衣裳,見到小妖還沒有回來,便拉開門出去,待問過老闆娘後,纔在後堂的澡堂裡找到小妖。她將澡堂門口遮掩的簾子輕輕地挑開道縫,便見小妖背對門口立在木桶邊,一邊用瓢往身上潑水,一邊使勁猛搓,細膩的肌膚被搓得像紅透的蝦子,簡直快要滲出血來,背上縱橫交錯地布着一道道新鮮的抓痕,那道道紅印落在那嫩薄的肌膚上,堪稱觸目驚心。花燭淚有些心疼地問:“還癢麼?”見小妖把自己抓成這樣,花燭淚對陸影紗頓時生起一股惱怒。
正在心裡咒罵陸影紗的小妖突然聽得身後的聲音,驚嚇地回過頭,同時飛快地伸手扯過衣服把自己的身子遮住。手一碰到衣服,想到上面還沾了癢粉,又飛快地丟開。
“你啊,身上哪裡我沒有見過?”花燭淚放下簾子,站在澡堂外,說,“我去替你拿衣服。”幸好她不是隻替小妖帶了一套換洗衣服。
“好。”小妖應了聲,卻是大大地鬆了口氣。幸好過來的是花燭淚,不是別人。要不然她真會提槍殺人。她把槍橫在門口,面對澡堂大門口,誰敢再靠過來掀簾子,她鐵定一槍戳過去。
待小妖洗褪掉幾層皮後,身上終於不癢了,才從簾後伸出手去把花燭淚手裡的衣服接過來。
花燭淚是知道小妖那脾氣的,現在也不敢去隨意招惹,她殺了朱劍秋,小妖鐵定恨死她了,就怕不小心招惹上,小妖新仇舊恨和她一起算,到時候她吃不了還得兜着走。要惹到小妖暴走鬧出什麼事來,她還得在後面收拾爛攤子,怎麼着也不划算。“今天晚上睡哪呀?”她問,心裡明明已有算盤,卻還是先開口問小妖的打算。
“把牀搶回來,讓陸影紗睡地板去。”一想到這事情小妖心裡就來氣,怒焰“噌噌”地往上躥,燒得眼眸子裡都冒了火來。“搶不回來就把牀劈了,誰也甭想睡!”
“啊,你可別呀!”花燭淚忙哄道:“我們兩個還怕欺負不過她一個麼?劈了牀我們睡哪呀?難道你想睡地板?”
小妖穿戴整齊才掀開簾子從澡堂裡出來,她氣鼓鼓地瞅着花燭淚,道:“我又沒說和你睡一起!”什麼叫劈了牀“我們”睡哪呀?難不成花燭淚還想和她一起睡?想到在密室裡的時候花燭淚對她上下齊手,小妖就想剁了花燭淚的爪子,再把花燭淚先那啥啥再殺。不然不足矣報仇血恨。
花燭淚雙臂交疊於胸前,斜睨着小妖,說:“那你不想找陸影紗算賬?她用毒的本事出神入化,你可得當心再吃虧哦。”
小妖的眼珠子一轉,用眼角餘光瞄了眼花燭淚,再轉了兩下眼珠子,嘴角一撅,計上心來,她提起槍,“噌噌噌噌”幾步往客房裡跑去,飛衝進去,張口就喊,“陸影紗不好了。”
“什麼?”陸影紗側躺在牀上正在那裡猜測這兩人在外面幹嘛呢,這老半天都還沒回來。同時也在猜花燭淚接下來會出什麼招,畢竟以花燭淚的性子不可能沒半點反應。
“花燭淚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昏倒摔糞坑裡去了。”小妖張嘴就喊,一臉的緊張,好像花燭淚就快要掩死在糞坑裡似的急迫。
“啊?”陸影紗一下子坐了起來,瞠口結舌。“摔……摔糞坑?”
小妖大聲地“嗯”一聲,保證似的重重地點下頭,神情無比認真,活像一個單純的孩童在跟大人保證什麼。
她……她掉糞坑?花燭淚跟在小妖身後,距小妖就一丈多遠,聽到小妖的喊話,腳下一滑,差點還真摔倒。花燭淚忙穩住身形,氣得在心裡暗罵:“小妖,你個王八蛋,想誆陸影紗也不會找個好點的謊言!”真想衝上去對着小妖的屁股踹兩腳。
陸影紗驚疑地看向小妖,花燭淚怎麼會掉進糞坑?以花燭淚的功夫,摔跟斗都不可能,還摔進糞坑。再看小妖那呆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眼裡寫滿無辜。她的眼眸一轉,問,“你說什麼?”花燭淚掉糞坑的前面還加了個“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昏倒”的前提。她拿捏不穩小妖話裡的真假,聽起來像是不可能,但這小妖呆頭呆腦的也不像是個會撒謊騙人的人,而且就算是要騙她,也不用找一個這麼銼的謊話吧?她就不怕花燭淚活劈了她?花燭淚那麼愛美、要面子的人,打死也不會同意小妖出這樣的點子!想想又覺得可能是真。
“花燭淚……突然昏倒,然後掉坑糞坑了。”小妖答,跟着又補充句“糞坑很大,她掉進去就沉下去了,我夠不着她,沒辦法拉她起來。”小妖聽自己這麼說,都覺得花燭淚真掉糞坑裡去了。
“你——”陸影紗起身,飛快地穿着鞋子衣服,不管是真是假,還是去看看再說。萬一是真,花燭淚淹死在糞坑,這個笑話可就鬧大了。又怕小妖騙她,於是又加了句威脅,“你若騙我,當心我揭了你的皮。”然後披上衣服就朝門口走去。
小妖忙側過身子讓陸影紗通過,待陸影紗走過她的面前,小妖立即憋一口氣,咬緊牙關,擡起腿,趁着陸影紗看到花燭淚完好無損地站在屋檐下發怔的那一剎那,用力一腳踹到陸影紗的屁股上,當場把陸影紗踹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