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早在五年前紀暖姿就已經去過雨凝閣那一路段查看情況。當然,她會去那裡並不是一心一意要找出被撞落大海的吳彤,她只是想要去鬧清楚那場車禍是怎麼回事?當時謝政遠找上家門,挑明瞭她的身份,多來年一直僞裝的面具被撕破,她還是很不甘心。要說一開始沒有要她配合假扮,她並不會在意那些,可自從謝政遠從海外歸來,謝旌博請她假扮當年借住謝家的妹妹,她雖然驚訝,可想來會和謝政遠有所交集便欣然同意了。
紀暖姿的性格里有一股不服的勁兒,這個不服不是不服輸,而是不服氣。母親胡妤是紀勸的第二任夫人,雖然是明媒正娶,卻還是不被認同爲原配夫人。紀勸的原配是第一任夫人蔡氏,因產女不幸去世,留下的女兒紀暖英是衆人稱讚不絕的大家閨秀,故而,她紀暖姿再怎麼努力似乎也夠不到那道光環。
其實紀暖颯也是一樣,但她天性算是樂觀,以自我爲中心,不在意外人怎麼看,可那在紀暖姿眼裡,便淪落成破罐子破摔的作風。
所以在身份被揭穿之後,帶着一股不服氣的憤怒,她獨自跑去雨凝閣查看究竟。在她的記憶中,紀暖颯對聶梓嵐的在乎程度超過對家裡任何一個人,而事發當晚是聶梓嵐參加選秀總決賽的關鍵日子,她不在選秀現場關注,跑到那裡去做什麼?得到的結果沒有讓她失望,在雨凝閣的出入監控記錄裡,出現了紀暖颯和聶梓嵐。他們一同進入雨凝閣,又一起出去,沒多久,聶梓嵐獨自回來,渾身溼透。他回來的那個時間點跟事發的時間相符。
紀暖姿看到這個錄像也就罷休了,她會查看,也是擔心紀勸真的把紀暖颯弄出來,那麼要她看到謝政遠找到了心心念唸的人,而那個人就是插足她父母婚姻女人所生的孩子,她不服!
好在,紀暖颯確實去了那裡,並且吳彤出現過,照時間推斷來看,吳彤離開雨凝閣不久後,就被緊隨她離開的紀暖颯撞落大海,這再正確不過了。
“你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李唐越看完錄像,心中其實很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了,但爲了摸清楚這個女人到此的真實目的,他假裝糊塗。
紀暖姿挑眉,“難道你還認爲那封信真的來自吳彤嗎?”
一連幾天都是晴暖的陽光,紀暖颯待在孔德明家中,一邊在網上投簡歷尋找新的工作,一邊幫忙照顧祥祥,同時跟孔德明交流尋找柳羽靈,查清中天融域倒閉背後的秘密。
生活總得重新開始,有些人有些事留不住那就不去留,有些人有些事要放手那就斷個徹底。她還年輕,還不滿二十四歲,人生有好幾個秋,真正屬於她的未來還很長。
謝政婷一直住在孔德明這邊,謝鵬夫婦來過好幾次,奈何謝政婷就是不跟回去,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死活不露面,謝鵬公務繁忙,沒時間陪女兒耗下去,就讓孫銘晶守在孔家,等孔德明下班和他溝通讓他勸勸謝政婷。
當時的場面極其壯觀。
孔德明也是左右爲難,面對孫銘晶近乎哭泣哀求的樣子,他無能爲力。
幸好,謝政婷露面了,她氣勢洶洶地衝下來,拽着孔德明的胳膊堅決地表達了心意,說出了這一生非孔德明不嫁的豪言壯語。
當時孫銘晶被氣慘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在離開的時候,兇狠地瞪着謝政婷,“我收拾不了你,你等着,我讓你爸爸和爺爺來收拾你!”
那場面怎麼看怎麼不像親母女的對話。
要說謝政婷對孔德明的感情,那是毋庸置疑的。但反之,論起孔德明對謝政婷究竟如何,也許就只有當事人最清楚了。
有次談完了柳羽靈的事情之後,紀暖颯問起這個話題。孔德明略顯尷尬,並沒有說不喜歡。
紀暖颯就想她是懂了。在感情方面,她雖然不是身經百戰,但面對每一份愛情,她都傾盡全力,既然愛了就拼個徹底。
唯一的遺憾就是,這一次,她連拼的機會都沒有。也罷,有一句話叫做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孔德明的態度便是如此,也許他對謝政婷是認可的,雖然她是千金大小姐,從某些方面來說,不如紀暖英有妻子的賢淑之氣,但對孔德明是用盡了全力,作爲一個男人,他就算不感動,至少還會動容。但過了那個年紀,他已經沒了也愛衝動的勁兒,淡淡然走到最後就行。
平靜的時光裡,躲不掉的東西註定要來。
謝政遠的出現完全是意料之外。自從那天在謝家門前一別,紀暖颯就再沒有見過他。
這天一早他出現在孔家門前,紀暖颯正準備出門去醫院面試。門一開,就看到他從車上下來。
紀暖颯怔住了,起初還以爲是錯覺,等看到他向她走來,她才知道,她沒有看錯。
謝政遠走到她跟前,面無表情地對她說:“今天設計師到家裡來了,帶來了最新設計的幾套禮服,你現在跟我回去試試。”
說着,他伸手就去拉她。
紀暖颯帶着驚嚇連連後退,她冷着臉,同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但就是不說話。
這樣子的他,讓她無話可說。
謝政遠見她躲避,不悅地皺起了眉頭,語氣卻是放緩了許多,聽起來沒有剛纔那麼冷硬,“快聽話,訂婚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該提早訂下來的東西就不要拖拖拉拉。”
繞是紀暖颯再怎麼努力保持鎮定,聽了他這些話,終於還是怒了,尤其是他那句“聽話”聽得她火冒三丈,他憑什麼要她聽話?
她甩開他再次伸來,避得遠遠的,怒問:“你憑什麼要求我?謝政遠,我不止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我跟你們姓謝的都沒有關係!要訂婚你找鬼去訂!別來找我!”
一連幾日積壓的情緒都隨着這幾句話候出來,紀暖颯覺得痛快極了,再看謝政遠早已冷清的臉,她更是樂不可支。
憑什麼?憑什麼總是他佔主導?
謝政遠愣了愣神,看她那炸毛的樣子非常想笑,卻還是忍住了,他冷着臉道:“別鬧脾氣,乖乖地跟我回去,否則把爺爺惹惱了,沒什麼好結果。”
他不說話還好,這麼一說,紀暖颯剛覺得舒服了點兒的心情立馬又燒起了熊熊怒火,她皺起眉,想罵人,可面對的人是他,她一個字都罵不出口,只覺得心口像被什麼壓住,又重又痛,她的眼眶酸脹一片。
謝政遠看她沒有動靜,大步走上前,抓起她的手腕就帶着她往車子那去。
初陽帶着冬日特有的溫暖照在他們身上,卻驅趕不了紀暖颯心底的寒冷,她憋着氣,不情願地任由謝政遠拉着,等到車門打開,他鬆手的時候,她冷不防調頭就跑。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對謝政遠如此,跟謝政揚亦是如此。她可以將就一切,生活條件再艱苦,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甚至被人孤立,她都可以將就,唯獨感情,再感情上她絕不將就。
可她跑了沒兩步,就把謝政遠從背後抓住了肩膀。
那一瞬,她彷彿回到了五年前,在警察局的時候,她意識到所撞之人跟他深有牽連,慌不擇路地逃跑,在樓梯上就是被他從後面抓住肩膀拖了下去,然後發生的便是她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噩夢。
他掐死她,要親手掐死她。
可是這一次,他握住她的肩膀,強行扳過她的身體,竟然——把她擁進了懷裡。
該剎那,紀暖颯直想放聲大哭,但她還沒得及流淚,就已聽到他在她耳邊低聲而充滿挫敗感地說:“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但是爲了那些股權,我不得不這麼做。”
這一句話,再次挑破她這些天來努力縫合的傷口,她竭盡了全力一把將他推開,淚水不自覺往下滑,視線模糊前,她隱約看見謝政遠用一種憐惜心疼的眼神看着她。
她拼命搖頭,堅定冷硬地告訴他,“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你沒有權利、更沒有資格碰我!我不准你再碰我!”
因爲她怕,怕他的擁抱是罌粟,會讓她上癮。
謝政遠看着她,眉頭微蹙,薄脣緊抿,幽深的眸子飽含千言萬語,最終只是化成一記輕輕的嘆息,他再度上前,就看到紀暖颯瘋狂地往後退,恨不得和他拉出千山萬水的距離。
頓時,他的心一凜,冷聲威脅道:“紀暖颯,如果你還想再見到你的小姨,就請你跟我配合!”
還在抽泣中的紀暖颯一聽這句話,霎時哽住,被淚水迷濛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充滿了難以置信,充滿了疑惑不解,還有深厚的期待。
謝政遠緩了緩神色,“聽到了嗎?只要你乖乖地配合,現在跟我去家裡挑選禮服,跟政揚訂婚,我一定保證你見到你小姨。”
慢慢的,紀暖颯有些明白了。
她真是被所謂的愛情衝昏了頭腦,竟然相信他說的那個把他設計在內的局,怎麼就忘了那通電話的內容?既然中天融域的倒閉和他謝政遠脫不了關係,那和傳言所說的“鉅款去向”深深相關的柳羽靈消失不見,怎麼可能和他撇清聯繫?
紀暖颯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咬牙問他,“她在哪兒?你告訴我,我小姨在哪裡?!她在哪裡?!”
謝政遠冷漠地盯着她被淚水浸泡的雙眼,嗤了一聲,“想知道?既然想知道,就聽我的話!”說完,他轉身就走。
但紀暖颯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追在他身後,她定定地站在原地,皺眉思考,已經開始懷疑他所說的話真假度。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可以太沖動,不可以毫不斟酌就相信別人的一句話。
也許這就只是他爲了讓她跟去試禮服的一個藉口呢?
紀暖颯冷笑着搖了搖頭,開始往回走,她不去謝家,也不去面試了,看來今天不適合她出行,以後要出門一定要先挑日子。
謝政遠聽到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但那聲音離他越來越遠,他蹙眉轉身,看到紀暖颯回家裡去,縱然他再怎麼忍耐也還是燃起了怒火。
“紀暖颯!”他儘量隱忍着怒火大喊道,“你就一點都不在乎你的小姨了嗎?”
紀暖颯充耳不聞,繼續前行的目的。
謝政遠有些頭大了,快步追向她,“還是你以爲我在騙你?我爲什麼要騙你?你爸爸出事那天,你本來應該跟她去機場搭飛機前往加州,可是你中途跑到了中天融域樓下,之後你小姨就徹底消失了,你以爲這些我都不知道嗎?”
紀暖颯頓住了步伐,他說的這些……他居然知道?她憤怒地轉身,“我小姨在哪兒?”
“我不是告訴過你找到她的辦法嗎?”
“……”紀暖颯咬牙切齒地瞪着他,緊緊握起拳頭,“好,今天我跟你去!但如果你不讓我見到她,訂婚那一天我保證會讓你謝家的顏面掃地!我說得出做得到,你要是不信可以試試看!”
說罷,她轉過身快步走上車。
謝政遠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緊隨其後上了車。
到謝家的這一路上,兩人相顧無言。
設計師早已到達了謝家,正廳裡好不熱鬧,衆人正在爲謝政揚的訂婚西服做挑選,唯有謝旌博的聲音最大,總是“好、好、好”地答應着,孫子穿什麼不是重點,重點是爲什麼穿。
紀暖颯到的時候,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爲首的便是紀暖姿,很奇怪,她今天居然閒賦在家,還好心腸地幫謝政揚做意見參考人選。紀暖颯記得,那晚宴會,老爺子才一宣佈婚訊安排時,她向自己投來的那兩束兇狠的目光恨不得變成刀子,直捅進她的心窩。
謝鵬也在場,沉冷的氣氛還是隨着他隨和地一聲招呼才得以化解,他站起身,主動迎向紀暖颯,一如之前他到孔家接她們母女到謝家來那般熱情。
他說:“暖暖,你可算是來了!先來看看,政揚這身禮服怎麼樣?這可都是大師之作,專門和爲你準備的那幾款禮服相搭配的。”
他輕輕地推了推紀暖颯的肩,表現出長輩對小輩的關愛和照顧,催促着紀暖颯來到了謝旌博和謝政揚之間。
謝旌博坐在衆人中間,沒有搭理紀暖颯,紀暖颯漠然地看了看他們爺孫倆,同樣不說話。
氣氛變得越來越詭異。
謝政揚拉了拉西服衣襟,笑意盈盈地來到紀暖颯身邊,握了握她的胳膊,認真地注視着她的眼,道:“三丫頭,爺爺等了你一早上了,見你一直沒出現,還以爲你在爲那天的事情鬧脾氣,老人家也耍起了小孩子脾氣,來,跟爺爺打個招呼,告訴她,你沒有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也讓他放心。”
這是在給她找臺階下,紀暖颯心知肚明,心不甘情不願地轉過身面對謝旌博,低聲認錯,“爺爺,抱歉讓你久等了。”
要的就是一句話,內容是什麼並不重要,只要能讓老爺子下臺即可。
謝旌博擡起頭看着她,目光淡然冷清,不帶任何感情地跟她說:“來了就行,快去試穿一下禮服,讓大家瞧瞧,那一款更適合你。”
紀暖颯感覺到側邊不善的目光,壓制着厭煩,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試。”
跟在設計師旁邊的翻譯聽到這話,翻譯給設計師聽,設計師便立刻起身,緊跟着紀暖颯到屋子去。
剛到門口,就聽到正廳裡傳來紀暖姿溫柔懂事的聲音,“爺爺,我也跟去看看吧。小妹要試穿禮服,我幫着她點兒。”
“去吧。”
紀暖颯拿着禮服,看到紀暖姿帶着一臉僞善的笑容出現眼前,真是恨不得摔下衣服調頭就走,但念着柳羽靈,她全忍了下來。
紀暖姿用流利的外語遣走了設計師,單獨留她一個人陪紀暖颯換衣。而紀暖颯也清楚得很,私下就她們倆人必然不會相處得多愉快,可這裡是謝家,外面的人都還等着她穿着華美的禮服出去,紀暖姿不敢對她怎麼樣。
人一走完,紀暖姿就露出了善妒的面目,嘖嘖嘆道:“我真是羨慕你這樣的好命人,撞死了謝家的二少夫人和謝爺爺最期待的小曾孫,居然還能嫁入謝家,做最受爺爺寵愛的少爺的妻子。真不知道你上輩子燒了多少高香,才換來這樣的好運。”
早就習慣了她這酸溜溜的說話方式,紀暖颯連冷哼都懶得了,帶着禮服走到最裡面的更衣間,合上了門獨自換衣。
禮服是粉色的抹胸高腰款,因爲只是訂婚,粉色爛漫又少女,用作訂婚所穿的禮服最合適不過。紀暖颯專注快速地換衣,在拉拉鍊的時候,腦海裡突然響起了一句話——撞死了謝家的二少夫人和謝爺爺最期待的小曾孫。
這是什麼意思?她緩慢地拉上最後一段拉鍊,細細地琢磨着話背後的含義,然後換好禮服,打開更衣室的門,房間裡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紀暖姿呢?她環視四周,都沒有她的身影,難道是已經出去了?那麼她跟進來是爲了什麼?
撞死了謝家的二少夫人和謝爺爺最期待的小曾孫。
紀暖颯霎時懂了!
吳彤死了,吳彤一定是死了!紀暖姿跟進來的目的就是想跟她說這句話。可她爲什麼要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她?還有,吳彤是真的死了嗎?那麼前段時間的那封信又是怎麼回事?後來她到了孔家,對和姓謝的有關的事情漠不關心,也不知道接着又發生了什麼。
紀暖颯呆呆地站着,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身穿簡單卻極顯華貴的粉色禮服,她有些恍惚,差點忘了自己怎麼會穿成這樣。
她是要和謝政揚結婚啊!
紀暖颯激動地捂住了額頭,電光火石之間,她想她是理清楚了。先不管吳彤有沒有死,那封信是怎麼回事,單是紀暖姿透露這個消息給她,就是想挑唆她,讓她以爲吳彤真的死了,跟謝旌博抵抗不嫁給謝政揚,而是爭取和謝政遠在一起。
一定是這樣,紀暖姿的心機一定是這樣!要她和謝旌博對着幹,還要拖着謝政遠下水!
她這個二姐對她比誰都狠心。
不幸中的萬幸是,紀暖颯已經不覺得心寒了,當然這些計謀她也不會跟任何人說,不會像以前傻乎乎地跑去找爸爸告狀,想要撕破紀暖姿的面具。現在她只要自己心裡清楚,避開她設下的陷阱就夠了,不意與任何人爲敵,包括紀暖姿。
懷着滿腹心事,紀暖颯走出了更衣間,一出門就聽到連連不斷的稱讚聲,還有問她自己意見如何的聲音,她聽到大意,卻不想細究,一如她不想細究禮服是否合適是否滿意這樣對她來說毫無營養的問題。
謝旌博讓紀暖颯再去試一試其他禮服,謝政揚看她興致不高,勸說算了,謝旌博剛想作罷,就聽到紀暖姿說:“小妹福氣真好,看得出來政揚也很疼惜她,才試幾套衣服呢,這就不想讓她折騰了。”
這話深得謝旌博歡心,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謝政揚從六年前的陰影裡走出來,敞開心胸,重新尋找一個喜歡的人,像一個正常的高門子弟和女人交往,結婚,生子,繼承家業。
只聽到謝旌博哈哈大笑,“行了,行了,既然政揚說不試了那就不試吧!”他站起身,擺擺手,跟翻譯說:“就這一套了,就是還要再改一改,畢竟不是量身定做的,有些細節還是不夠完美。等會兒就麻煩給三丫頭量一量,尺寸記下來,等到結婚的時候婚紗就按照這個尺寸來做。”
說完,他笑呵呵地看向紀暖颯,滿意地感嘆道:“我看三丫頭的身材一直都保持的不錯,這麼長時間來,不見長胖也不見變得特別瘦,現在量了尺寸,到時候婚紗估計也就不是問題了。”
聽到稱讚,紀暖颯就是再煩悶,也還是扯了扯嘴角,以作迴應。
隨後她便到更衣室換下了禮服,出來時聽到謝旌博安排晚餐,讓江川通知在公司的人晚上都回來,難得紀暖颯來了,又是挑禮服的好日子,家裡要好好地聚一聚,任何人都不可以再去應酬。
紀暖颯頭疼,這樣看來便是要她也留下了。她無奈地嘆口氣,暫時不想管這些,她得先找到謝政遠,問他要柳羽靈的下落。
在謝旌博的柺杖聲消失後,屋子裡就只剩下寂靜,然後響起了那個不知從何時就熟悉於心的腳步聲。
謝政遠。她急忙循着腳步聲追過去,要是晚一點,他又要離開了。
“二少。”好在這時,江川叫住了他,“二少今晚還要回來吧?”
紀暖颯一邊匆匆向門口追去,一邊聽江川和謝政遠的對話,從隱隱約約到越來越清晰。
“今晚的話就再看吧。”
“可是老司令說了,難道二少要公開和老司令對着幹嗎?那樣會惹他不開心的。”
“政揚在着就行,我來不來再說。”
“二少……”
江川試圖阻攔,紀暖颯終於追到了門口,低聲卻堅定地喊站了謝政遠的腳步,“謝政遠!”
聞言,謝政遠和江川皆是一愣,遲疑着回過身看向她。
紀暖颯看了看江川,在她印象中,江川是謝旌博身邊的人,她在猶豫要不要當着江川的面提起柳羽靈。可是,謝旌博對謝政遠也是極其殘忍的,否則也不會把他弄出國主管海外業務,縱然再怎麼寵愛受過苦受過難的小孫子,也不該對另一個孫子如此殘酷。所以她擔心,當着江川的面,會不會對謝政遠不好?
紀暖颯發現,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還在爲他打算,也真是可悲。
她沒說話,江川卻已看出了她的顧慮,向她微微頷首,離開了此處。
等腳步聲消失後,紀暖颯嚥下一口氣,剛要問,就被謝政遠打斷了,“有任何問題,先跟我上樓說。”
說完,他率先往裡走,快步地踏上樓梯。
紀暖颯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重重一嘆,咬牙跟上。
奇怪的是,他上樓並不是回自己的房間,或者是,去紀暖颯住的房間,他直接上到三樓,從謝鵬夫妻的門前走過,直接抵達謝政揚的房間。
看到他走進那間房的時候,紀暖颯猶豫了,因爲她看不懂他想做什麼,她也不知道該不該跟進去。
“謝政遠。”在他很快就要消失在門口的時候,紀暖颯低聲警惕地喊。
謝政遠轉過身,目光沉寂地看着她,擡手衝她招了招,沒有出聲迴應她。
紀暖颯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這時,謝政遠露出了無奈的神情,他不再堅持,轉身從她的視線盡頭消失,幾秒後,在她兀自糾結中再度出現,手裡多了一張照片。
紀暖颯站在謝鵬夫妻的房門前,和他離得有點遠,看不清照片裡的人是誰,她試探着上前幾步,直到能大概看個清楚的時候,她挪不動腳步了。
柳羽靈!那是柳羽靈!
她定了定神,慌亂地跑進了房間,從謝政遠手裡一把奪下照片,捧在顫抖的雙掌裡,難以置信地打量着。
謝政遠默默地合上了門。
“哥?”謝政揚原來是在房間的,聽到紀暖颯進屋的聲響,從臥室出來,謝政遠聽到弟弟喊他,笑着回過身,放開了手,沒有把門關緊。
“她想要見柳羽靈。”謝政遠來到哽咽着的紀暖颯身邊,攙扶着她到沙發裡坐下,擡頭對謝政揚說,“今天我能把她帶過來,就是用柳羽靈做的藉口,否則她肯定不來。”
謝政揚點點頭,對這一切他也是心如明鏡。他看了看紀暖颯,她已經對照片入神了,置周圍的人和事於無物,看得出來,這一張照片帶給她的衝擊不小。
“既然現在她看到柳羽靈,哥你打算下一步怎麼辦?這才只是挑禮服,就拿出了這麼大的誘餌,等到訂婚那天要怎麼辦?”
謝政遠看着已然驚呆了的紀暖颯,眸子深處藏着不忍,“現在她看到的也只是一張照片,等她乖乖訂了婚,跟你舉辦了婚禮之後,我再想辦法讓她跟柳羽靈見面。”
“一個禮拜後就是訂婚的日子了。”
“我記得,你不用擔心,我保證那天不會出錯。屬於我們二房的東西,都能一一拿回來。”
聽到謝政遠這麼說,謝政揚才放了心,緩了緩緊張的情緒,深深呼出一口氣。
已完全沉浸在照片衝擊裡的紀暖颯,根本沒有聽到他們兄弟倆的對話,她滿眼滿腦都是柳羽靈憔悴的模樣。
照片裡,她坐在一個類似公園的木椅上,背後是乾枯的樹木,還殘留着點點白雪,而她穿着厚厚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眼神滄桑,不知在看着哪兒,她的面容憔悴得很,看起來精神狀態並不好,倒像是有些精神恍惚的樣子。
從照片裡的風景來看,應該是拍攝於不久以前的。
可是,照片裡的地方到底是哪兒?
紀暖颯回過了神,猛地落下手,急切地問謝政遠,“她在哪兒?你告訴我,我小姨在哪兒?”
謝政遠冷漠地看着她,呼了口氣,有些悠悠然地說:“等你和政揚結了婚,我不僅會告訴你她的下落,甚至可以帶你去見她。”
“謝政遠!”
“噓——”他豎起食指,示意她萬萬不可動怒,警告道,“如果你讓這幢樓裡的人知道了,那我可不能保證柳羽靈還能活着和你見面。”
紀暖颯恨得牙癢,雙手無意識地緊緊握起拳頭,在她手心裡的照片被她握得褶皺,而她根本毫無意識。
相對於她的憤恨,謝政遠則顯得風輕雲淡,根本不把她的怒火放在眼裡。
氣氛變得詭異,有些劍拔弩張。
謝政揚這時出了聲,勸慰紀暖颯,道:“三丫頭,你就放心吧。我哥既然答應了會讓你和你小姨見面,就不會食言。更何況還當着我的面呢!以後我們結婚了,你小姨就是我小姨,會見面的,啊?”
爲了緩和她的情緒,謝政揚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卻被紀暖颯發瘋似地推開他剛剛碰到她肩膀的手,緊隨着怒火燒到了他頭上。紀暖颯瞪着他,不僅憤怒,還很失望,“謝政揚,我真是看不透你,你一邊說對英子深愛不悔,一邊又要娶其他人爲妻。作爲一個人,縱然是再爲利益驅使,也不該連對自己最起碼的誠信都沒有!不止是你,還有你,謝政遠,我發現……在你們面前,我真的太傻了。所以我不想跟你們有牽扯,我一個人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安安靜靜,平平安安度過一生就夠了!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找我。”
她鬆開了拳頭,小心翼翼地展平褶皺的照片,忍着淚繼續道:“謝謝你們讓我見到了我小姨,雖然只是一張照片,我已經很感激了。我不需要你們誰幫我找她,也不指望你們能讓我見到她,我只要她安然無恙,總有一天,我和她會見面的。你們也不要想着,我真的會爲了見她,任由你們擺佈,這樣的藉口用一次就夠了。”
說完,她把照片放進大衣的口袋裡,起身就走。
謝政揚想要阻攔,卻被謝政遠攔住了。
門一開,不期謝鵬就站在門口,被撞破他偷聽的事情,他臉面有些掛不住,但畢竟是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的人,這一幕雖然尷尬,倒還不至於讓他手足無措。
他迎着紀暖颯無神的目光,呵呵笑道:“暖暖你……這是要走了嗎?我剛剛聽到你的聲音,還說你來找政揚的話,我來跟你們倆單獨地說幾句話,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
紀暖颯全身麻木,心裡只裝着那張照片,對謝鵬完全視而不見。可謝鵬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沒有力氣沒有心情請他讓開,就乾站着,等他什麼時候肯挪動,她再什麼時候出去。
謝政遠和謝政揚聽聞動靜,對視了一眼,一道來到門口,見謝政遠笑着問謝鵬,“伯父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出個聲?”
謝鵬仍是呵呵笑着,“剛來,這不正準備出聲結果門就開了。暖暖怎麼了?怎麼我跟她說話,她理都不理我?瞧她這臉色……似乎不太好。”
謝鵬轉了話題。
謝政遠沒有深究,隨着他轉了話題,只說是即將結成夫妻的兩人間鬧了小矛盾,就以有事爲藉口先行離開。
謝鵬讓路的時候,紀暖颯搶在謝政遠的前面走出了房間。
“唉……”謝鵬無奈地嘆口氣,看向謝政揚,安慰道,“暖暖的倔脾氣是出了名的,將來是要攜手走一輩子的人,政揚你別往心裡去,慢慢習慣就好了。”
謝政揚笑笑,“多謝伯父關心,我和暖暖會好的。”
謝鵬露出了期待的笑容,轉身回了房間。
紀暖颯好像又回到了剛出獄的樣子,看似六神無主,好似一個幽魂在飄蕩,但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的地,順着臺階一步步下得很穩當,速度也不快不慢。
謝政遠跟在她身後,並不是他想像以前那樣默默跟着她,而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上前,只要一想到要從她身邊越過,他竟然邁不出步伐。
出了屋子的門,紀暖颯僵硬地往外走,謝政遠站在門口目送她走出了大鐵門,低低嘆了一氣,遂纔到車庫去取車。
車子駛出了謝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紀暖颯順着路邊行走的背影。
不知不覺中,車速緩了下來,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和她保持者三十米的距離。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早在深秋時分就已掉光了樹葉,只剩下粗壯的枝幹,沒了綠色繁茂的枝葉,寬敞的街道顯得異常淒冷。好在,還有機率陽光從樹枝間撲下來,樹影淺淡,還是落下了稀疏的影子。
一些樹影落在紀暖颯的身上,一些樹影落在謝政遠的車頭上,隨着他們的前行往後退去。
唉,他在心底暗暗地嘆,看到她這個樣子……總是讓他不忍,只要她悶不吭聲,還不需要把自己封鎖起來,他就已經無可奈何了。他咬咬牙,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飛速地駛向前,飛速地從她身邊而過,帶起一陣寒冷的風。
紀暖颯緩下了腳步,最後完全停了下來,她看着那輛車子從她的視線中消失,無奈地彎了彎脣,這一次,眼底不能再幹澀,她並沒有想哭的衝動。
她一直都知道他跟在身後,從走出謝政揚的房間開始,她就知道。等她從謝家的大鐵門走出來,再感覺到他的車子出現在身後,不疾不徐地跟着,不過連三分鐘的間隔都沒有。
她不想走快,也沒有回頭去看,因爲她竟然有種想這樣一直走下去的衝動,想清清楚楚地、細細地感受他跟在身後的安全和靜謐。
原來,他以前也是這樣,像是一個隱形的守護神陪在她身邊,卻從不打擾她的生活。她發現,她喜歡,並且是無比地喜歡這樣的感覺,不僅是喜歡,還很快地產生了眷戀、依賴。
所以這一次,她選擇了放任和放縱,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對於謝政遠,這是最後一次貪戀他的好,她在心底請求所有一切能夠接受請求的人和物,原諒她的矯情和放任,因爲這是最後一次。
可是,他沒有聽到她的乞求,就沒有讓她如願。
他還是沒有了耐心,飛速地從她身後超越。
紀暖颯低下頭,看着地上稀疏的樹影笑了笑,放在衣兜裡的手緊緊地捏着照片的一角,她覺得縱然是她孤身屹立在這個寒冷的世界,她並不孤獨,因爲她找到了堅持下去的動力。
不再是愛情,那個東西,她已經要不起了,她需要有另外一個堅持下去的念頭。
因此,在回孔德明那裡之前,她單獨去了一趟警察局,她要把手頭上唯一的線索提供給警方,爲了能夠儘早找到柳羽靈,她甘願留下這唯一一張的念想。從警局出來之後,她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去了醫院找王戀瑾。
她有些話想對她說。
雖然,王戀瑾已經發展了新的感情,決心擺脫過去,重新開始,但有些東西她還是要去說清楚。這段友情維持了這麼久,在諸多變故中依然沒有崩塌,但需要當事人的維護,否則落個空有其表的結果,豈不是很慘淡?
紀暖颯是傻,但不是傻到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毫無知覺。
她感覺得到那晚提起和謝政揚的婚事之後,她和王戀瑾之間有些東西發生了潛移默化的改變。即使王戀瑾表現得很平淡,從表面上看去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她知道,在王戀瑾心裡,或許已經有一個結越來越緊。若是不及時解開,成了死疙瘩,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紀暖颯到達醫院的時候,王戀瑾正巧在手術室,護士安排她在辦公室等。那並非是王戀瑾一個人的辦公室,不過恰巧和她同在一個辦公室的醫生也和她在一起手術,纔會空無一人。
半個小時過後,手術還沒有結束,但辦公室進來了一個人。
“唉,今天馬醫生坐診嗎?”那個男人疑惑地跟身邊的人說,“不是說馬醫生今天就一臺手術,怎麼還有病人在等?”
紀暖颯背對着門口,聽到這個並不陌生的聲音,有些驚喜地轉身。
是樑宇崇。
樑宇崇看到她也是一驚,笑了笑,譴開了身旁的護士,彬彬有禮地走進房間,在醫生的位子上坐下,笑問:“來找戀瑾的?”
紀暖颯點點頭,不知爲何,覺得有些尷尬,“她做手術。”
樑宇崇低低笑出聲,“可不是她做手術,她剛從學校出來,空有理論知識,真刀*地耍起來還是經驗不足,怕得很,所以安排她跟着我們醫院的王牌骨科醫生學習,上戰場練習練習。”
樑宇崇是個健談的男子,從第一次見面,紀暖颯就發現了這一點,當然,他身上也有每個男人都有的毛病,那就是對異性的渴望。
想到這一點,她就有些莫名地擔心,也不知道王戀瑾對樑宇崇的觸碰能否習慣?異性之間的接觸,也是一個習慣問題呀。
“在想什麼呢?”紀暖颯沒說話,樑宇崇笑着喚醒她,見她恍然大悟的茫然模樣,又笑了笑,問道,“還沒吃飯吧?等會兒就該午餐了,我估計午餐時間到了,手術結束時間還不會結束,你是要先和我去吃員工餐,還是等戀瑾出來一起去吃豐富佳餚?”
紀暖颯微微抿了抿脣,“我等戀瑾吧,本來就是來找她一起吃個飯的。”
“那好,那這樣的話我就先去打飯吃了,你們好姐妹相聚,我這個外人就不打擾了。”樑宇崇笑說着就起身要走。
紀暖颯聽了他那話,只覺得好笑,什麼叫做“我這個外人”,現在真正意義上的外人其實是她。
“樑先生。”她喚住了他的步伐,“再坐一會兒吧,其實我還有些事情想跟你瞭解瞭解。”
樑宇崇微訝幾秒,便坦然接受,微笑着回到座位上,“瞭解跟戀瑾有關的東西吧?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能說的,我絕不隱瞞。”
從這一點,紀暖颯發現,他也是個風趣的男人。這樣的話,王戀瑾跟他在一起,應該不會覺得無聊纔是。
“其實……我……我突然不知道該問什麼了。”
“怎麼會不知道?這樣吧,我也有些事情想跟你瞭解,換我來問你,可以嗎?”
紀暖颯訝然,點點頭答應了他。
“那天來戀瑾家接你離開的男人,就是謝家的三少,聽說你和他要訂婚,是嗎?”
一開口就問到謝政揚頭上,紀暖颯暗暗吸口氣,佩服他的直接,但也猶豫,不知該怎麼回答。
“是謝家的爺爺安排的。”
“哦,那麼,戀瑾跟我說過,她以前喜歡一個男生喜歡了八年,那個男的就是謝政揚,你說她的好朋友,你一定知道。”
紀暖颯點頭,無可否認。
“那我就很好奇了,既然你知道戀瑾喜歡他,而且還喜歡了八年,爲什麼還要和他結婚呢?你和戀瑾這麼好的關係,難道你就不會覺得這樣做會令戀瑾失望,讓她傷心嗎?”
紀暖颯嘆了口氣,就是因爲知道纔要來解釋清楚……等等,他怎麼問她這樣的問題?紀暖颯愕然地看向樑宇崇,目光直接鎖定在他臉龐。
而樑宇崇話一說完就感覺到失言了,他尷尬地笑了笑,不打算再隱瞞下去,“紀小姐,話說到這個層面上了,有些東西你肯定也能感覺到。我坦白跟你說,其實我和戀瑾並不是男女朋友。”
“我知道,戀瑾跟我說過。不過,雖然你們正式地確立男女朋友的關係,但是你們已經如同男女朋友一樣來往,家裡的人看到了也很開心。我知道,王媽媽一直希望戀瑾跟你在一起,現在她的心願得以實現,必然會很開心。”
樑宇崇皺起眉,“戀瑾這麼跟你說的?”
“怎麼了嗎?”
樑宇崇低笑出聲,那複雜的神情不知是欣慰還是無奈,他揉着眉心,嘆息道:“我真的是……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其實,紀小姐,我和戀瑾不僅沒有確立正式的男女朋友關係,就連普通的交往都沒有。我是在努力地追求她,但她始終不給我機會,我怎麼跟她約會?”
紀暖颯傻了,沒有約會?
“好吧,看來又是戀瑾一個人在自導自演。紀小姐,其實戀瑾她根本忘不掉謝政揚,也許是她覺得這一份感情堅持了這麼久,看不到未來,她便嘗試着放手。那段時間,我很努力地接近她,希望能得到機會,也覺得我好想離成功不遠了。但是那天,就是謝政揚到她家樓下接你的那天,謝政揚不是還邀請她參加你們的訂婚儀式嗎?她表面上是若無其事地答應了,可你們走後,她徹底崩潰。以前她是嘗試着放手,但那天以後,她不是放手,而是放棄,放棄的不僅僅是她對謝政揚的那一段感情。”
紀暖颯聽得一愣一愣的,在這番描述中,她看到那天早上王戀瑾淡定微笑着答應會去參加訂婚,又聯想到她崩潰的模樣。紀暖颯用力地閉了閉眼,只覺得心疼得緊,像被一塊兩塊大石頭積壓着。
安靜的辦公室門口突然傳來了一個略帶焦躁的女聲,“我不想再當醫生了!那不是我的理想!我不管!我現在就在電話裡告訴你,我不會再當醫生了!那手術檯我上不去!我克服不了心理障礙,我上不去,所以我不幹了!”
是王戀瑾。
紀暖颯和樑宇崇同時起身,迎着門口走去,可沒走兩步,她的手機就唱了起來,掏出來一看,是謝政揚。她遲疑了,看着手機的屏幕一直亮着,鈴聲不斷地響,像是在催促着她接聽。
樑宇崇回過頭,看到來電之人的名字,皺起了眉,“接吧,要是不接他一直打的話,戀瑾知道,過後自己一人又該怎麼難過,我們可看不見。”
紀暖颯看了看他,轉過身接聽,只聽到那邊冷漠地對她說,“告訴我地址,我現在去接你,爺爺要陪我們去挑訂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