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得突然，一時間，衆人竟都沒有反應過來。
好一會兒，顧念才緩緩吐了口氣：“你這是何意？”難道……就連小蛋黃也倒戈了嗎？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內心一沉，只覺得一陣寒意爬上後背，恐怕……她現在的狀態，也經不起任何的背叛了吧……
“姐姐，”景蕭然擡頭，看着顧念的時候，眼眶裡是氤氳的水汽和慢慢的悔恨：“是我來遲了，若是我早來一天的話，或許寧兒就不會……”
一提到許寧，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下來。
顧念垂下眼眸，沒有說話。那個小小的孩子，初見的時候也只不過五歲而已，雖然身子小，也沒有什麼力氣，但是每一次青草村裡有人說她壞話的時候，許寧總是怒着一張臉，站在人羣中，竭力的爲顧念辯解。
後來生活好了，到了玉華鎮之後，顧念把他送進了白鶴書院，怕他一個人孤獨，還特意接了劉忠一家人，讓劉望舒和他作伴。
可是顧念太忙了，特別是到了煬都之後，她甚至沒有什麼時間來關注這個孩子的成長。但是在他的心裡，自己卻始終是他最敬愛的姐姐啊……
“姐姐……”看着顧念一臉失神，卻又毫無預兆的落下，兩行眼淚的時候，景蕭然的內心痛極了。初見之時，他並不知道彼此之間會催生出這麼多故事，約莫在一開始的時候，顧念收養他，也只是因爲顧星的緣故吧。
可是後來，或許是因爲項子燁的餿主意，在景蕭然的心裡，顧念早已經不是姐姐這麼簡單了。爲了靠近她，爲了和她足以匹配，景蕭然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開始模仿另一個高高在上的人。
學習他的沉穩和溫和，學習他的謀劃和隱忍。
只是誰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不怪你，”顧念勉強扯出一個笑臉，紅彤彤的眼睛卻泄露了她此時的內心：“一路趕來也辛苦了，你不要自責，這件事根本和你沒關係。”說着，顧念順手，把景蕭然歪了的發冠給正了正：“現在可是小將軍了呢，怎麼能隨隨便便向別人下跪，要是被你手底下的將士知道了，會笑話你的。”
顧念的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姐姐對弟弟的愛憐。在跟顧念相處的這兩年裡，景蕭然曾無數次聽到顧念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但是沒有一次像這一次一樣，讓他心痛到了極點。
“姐姐……”念兒……
景蕭然順着顧念的手站了起來，眸光堅定的看着顧念，道：“九公子不是不可戰勝，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爲寧兒報仇的！”
“不必了。”顧念淡淡的垂下眼眸，斂去了眼中那一絲柔軟，聲影冷硬而又淡漠：“我自有打算。”
“……”
站在一旁插不上話的君傾和閆子安看着這樣的顧念，都不約而同的感到一陣無力。北清有多強大，在場沒有人比與之交過手的閆子安更瞭解。而君傾甚至都不是閆子安的對手，更不用說北清了。
而顧念，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該如何報了那殺弟之仇？
顧念自醒來之後就沒有怎麼說過話，但是到底還是愛惜身體，每日謹遵醫囑，按時服藥，身體也在飛速的康復之中。
也就是在這期間，暗組在天寧府的勢力不斷縮水，不斷有成員莫名其妙被死亡，甚至是以各種奇怪的罪名被抓起來，更有甚者，在野外被發現獸啃的屍首。
每每收到這樣的消息，顧念整個人就沉默幾分。約莫十日過後，顧念的身子大好，整個人也變得極端陰鬱。
“姐姐，”這天早晨，顧念正在院子裡翻看着暗組各個分舵附覆滅之前拼死送回她手裡的分舵所有情報，景蕭然身披鎧甲，手持大刀，威風凌凌的走了進來。
“這是要出征？”顧念雖然沒有見過這個時代是如何打仗的，但是第一次見到景蕭然的時候，他穿的是輕甲，今天卻是全副武裝，讓顧念不由得輕輕蹙起了眉頭。
“嗯。”景蕭然沒有絲毫否認的點了點頭：“自陳青玉被遣送回國之後，與烏月接壤的邊境就一直不得安寧。此次陛下命我帶兵前來，也是爲了防止烏月趁機作亂。”
聽了這話，顧念點了點頭，放下了手裡的冊子，站起身，從手腕上褪下一個古樸的鐲子之後，又去房內找了一條銀鏈子穿好，遞給景蕭然，道：“這個鐲子曾經救過我，我估摸着應當是有趨吉避凶的作用，戰場上瞬息萬變處處殺機，你戴着吧，求個平安。”
看到顧念把鐲子遞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景蕭然還有些怔忪。這個鐲子從他認識顧念開始就一直在她的手腕上戴着，眼下她願意把這個鐲子拿給他當做護身符，是不是說明，她的心裡其實是有自己的？
“小蛋黃？”見景蕭然半天都不接鐲子也不說話，顧念不由得有些疑惑的喊了喊他的名字。
“咳……”景蕭然連忙回神，心中暗自叱罵自己心思猥瑣，臉上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姐姐，這東西應當是你母親留下的，我不好拿，若是姐姐想給我一個護身符的話，不如去寺廟裡爲我求一個吧。”
說到這裡的時候，景蕭然突然反應過來，立刻又開口：“此次去邊境不會很久，約莫就四五日的光景，一會兒就要啓程了，看來這個護身符，姐姐只能下次給我了，我今天是來跟姐姐道別的。”說着，景蕭然單膝跪在了顧念的面前：“愚弟此去便無法時時保護家姐，還望家姐萬事小心！”
聽了這話，顧念不知道爲什麼，心裡頭一陣陣的發酸，只能趕緊把景蕭然扶起來，道：“知道了，你快啓程吧，姐姐會照顧好自己的。”
站起來的景蕭然已經高了顧念半個頭了，他就這麼半低着頭看着顧念，許久，緩緩點了點頭：“姐姐，我走了！”
“萬事小心。”
“好！”
說完，景蕭然正要轉身，視線卻不經意落到了顧念攤開的冊子上，不由得一凝。
顧念……難道在調查仙鶴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