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間裡很靜,靜得好像沒有人一樣,祝福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好像睡着了似的。
李墨一站在房間的中央,往前走十步,可以到祝福的身邊,轉身向後走十步,可以從房間門離開,向側面走十步,可以從窗戶跳出去。
直面問題的路只有一條,而退縮的方案卻有兩個。
雖然祝福現在不聲不響,但是李墨一知道她一定很生氣,從她微微發紅的臉頰上就能看出來。
“這不是我的主意。”李墨一訕訕地說,他也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比較好。
祝福猛地坐起來:“哼,不是你的主意,你明明沒事,爲什麼不在我身邊守着我醒過來,讓喬瑜有可趁之機?!”
李墨一啞口無言,其實他們只是剛剛回來沒多久。
將祝福放在榻上之後,喬瑜說要幫她把身上擦乾淨,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因此將李墨一從房間裡趕了出去,然後喬瑜也沒有說房間到底能不能進,他也就老老實實地留在自己的房間裡沒有過去。
正愁不知道應該怎麼說纔好,祝福忽然將李墨一緊緊抱住:“你沒事,你沒事太好了。”
“你不知道,剛纔我看見喬瑜那樣子,以爲你已經……我整個人都傻了……”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祝福的眼眶裡涌出,從前,李墨一在她身邊就像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他是那樣的強大而無所不能。
祝福從來沒有想過李墨一會有任何的不測,會有任何的危險,也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李墨一不在了,她該怎麼辦。
而這一次,她才真真實實感受到,自己已經離不開他,李墨一,這個從平行世界突然來到自己身邊的人,已經成爲了她靈魂的一部分。
“我這不是好好的在你身邊嗎?別再哭了,你的眼淚太鹹。”
祝福不解地擡頭望着他。
“醃得我的心都痛了……”李墨一輕輕一吻,落在她的脣上,祝福被他逗得破涕爲笑,“你這個吃貨。”
“我有些餓了,你呢?”李墨一撫着她的頭髮。
想到這裡,祝福生氣地說:“當然餓啦,關林森也真是的,他不是武功也很高嘛,怎麼被我輕輕撞了一下,就把飯菜都打碎了!害得我現在都沒吃東西。”
門口偷聽二人組之一興高采烈的碰了碰另一個人:“看,人家說了,你真沒用。”
另一個一臉無辜:“這是誰害的?”
門忽然開了,兩個偷聽的人極有默契的擡頭,望着走廊天花板:“你看,那邊有塊黴斑,一定是防水沒做好。”
“就是就是,防水用的桐油也沒多貴,怎麼能在這種地方省錢呢。”
“哎,奸商!”
“嗯,小氣!”
李墨一看着關林森和喬瑜,笑着說:“那還得勞煩關兄再幫我們點菜了。”
爲了防止再被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關林森叫店小二將飯菜送進房間。
“客官,我們這兒沒這規矩,都是客人自行下來吃飯的,免得弄得房間裡滿是油漬煙氣。”小二並不想多幹活。
關林森從懷裡掏出一錠足兩紋銀,在他面前晃了晃,拍在桌上:“送不送?”
“送!天字一號房對吧!飯菜好了馬上給您送來!這麼多酒菜,您一個人吃?不如小的幫您去對面的籠煙樓叫上幾個姑娘陪着您?”
“不用了,看見她們我就吃不下飯了。”關林森面無表情轉身上樓。
站在樓上的喬瑜聽見了他與店小二的對話,笑道:“怎麼,你這是與籠煙樓的姑娘打過交道,不然怎麼知道,見了她們就吃不下飯?”
“雖然沒打過交道,不過,吃飯的時候,有不相干的人在身邊吵鬧實在是煩人,自然是吃不下飯的。”
“不相干的人,也要看那是長什麼樣的吧?秀色可餐,豈不舒心?”
看着喬瑜一臉的促狹,關林森扭過頭:“只怕會鬧心。”
回到房間,祝福正在聽李墨一說在皇陵發生的事情。
原來在出發之前,李墨一就問過關林森,那塊瑪瑙具體放在了這麼地方,不然,皇陵這麼大,若是他隨手一丟,可上哪兒去找。
祝福揉着太陽穴,說得也是,又不是沒人問,爲什麼要自己慢慢找,自己怎麼會覺得李墨一是這種沒頭沒腦的笨蛋呢?
到達皇陵之後,李墨一很快就在那石碑之下,挖出了那塊瑪瑙,剛想離開,便看見祝福騎着木牛流馬從遠處跑過來,他想要叫住祝福,可是祝福卻似乎一點都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很快,李墨一眼前竟然出現了大批的守衛,那些原本應該與他之間互相看不見的守衛,就這麼一個一個,真真實實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們手持刀劍,大喊着:“有賊人!”向李墨一涌過來。
這些守陵士兵單兵作戰能力當然是不能與李墨一相提並論,但是勝在人數實在龐大,李墨一是人不是神,還做不到一招秒百人,雖然心底焦急冒火,卻也只能一個一個打翻他們,從人山人海中擠出去。
等他趕到的時候,最後一鍬土剛剛蓋住了祝福,他像瘋了似的,跪在地上瘋狂的挖着土,將祝福挖出來的時候,她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在李墨一堅持不懈地爲她做人工呼吸之後,祝福的胸口才恢復了起伏。
“然後,我就抱着你,一路跑回來了。”李墨一做了總結性發言。
祝福好奇地問道:“你是說,你拿到瑪瑙以後,守陵士兵就能看見你了?”
“嗯。”
“掌櫃的和店小二也看見你了?”
“我回來的時候,他們還沒起來,我直接從樓下翻窗進來的。”
“那你就再去試試唄,要是能被人看見,咱們在這裡呆着的時候,還得小心些。”
李墨一依從她的主意,手裡握着那顆瑪瑙,走出房間時,正遇見手裡端着滿滿一托盤菜餚的店小二奇怪的看着他:“咦?你剛纔是從天字一號房出來的?”
“嗯。”
小二的表情十分複雜,不過盡職守信的他,還是將飯菜端進房,丟下一句:“兩位慢用,不打擾了。”
然後迅速的跑下樓,用自以爲很輕,其實那嗓門大的整個樓都能聽見:“老闆老闆,昨天那個關公子給他的狗開的房間裡,多出來一個男人。”
“……噓,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亂說話,不要打聽客人的隱私,沒少咱們的錢就行,去,幹活去。”掌櫃的連頭也沒擡,看都不看天字一號房一眼。
現在的計劃是,吃完飯就回去。
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這頓飯還沒吃完,就聽見外面亂哄哄,說東寧國趁北燕與大恆兩敗俱傷之際,起兵向西進犯,已經打到落月崖了。
現在朝廷正在緊急調動人手,準備應戰。
喬瑜看見,關林森的臉色唰的變了。
“你想幫忙?”喬瑜問道。
關林森默默低頭扒着碗裡的飯,直到碗裡的飯被吃得一粒不剩,他才放下碗,對三人,更好像對自己說:“走吧,我們不屬於這個世界,沒必要冒這個險。”
“你呢?”喬瑜又看着李墨一。
李墨一不置可否:“我無所謂。”
與這個國家聯繫的最緊密的兩個男人,在面上都故作雲淡風清,無所謂的模樣,畢竟戰爭不是兒戲,打起來就要死人,便是能以一座城市之力而阻擋蒙古鐵騎十八年的蓋世奇俠,最終也沒在襄陽城破後的戰火之中。
對於李墨一來說,大恆國所代表着的是與大祭司瑤光的回憶,但是,祝福現在就在自己身邊,至於是不是身在大恆,已經不重要了。
可是,對於關林森來說,大恆國,代表着的是承瀾女皇畢生的心血,爲了大恆國,她喚出了地獄亡靈軍團,自己雖以身代之,卻也對她的身體產生了極大的損傷,使得她的壽命永遠停留在了風華正茂的二十六歲,早早逝去。
關林森的臉還是如往常一樣的如冰雕玉琢一般,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他不想因爲自己的一念之私,而將其他人留在這個危險的地方。
“你很想留下來對不對?”祝福忽然說。
關林森一雙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看她,不小心看見喬瑜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又匆匆將頭轉開。
“不,我現在只想早點回去,吹着空調,吃着西瓜,好久沒打排位賽了,不知道又進來了多少小學生。”關林森說這些的時候,語速特別快,擡着腦袋望着天花板上的一點,就好像學生時代那些背不出書來的學渣。
“哦,這樣啊,那我們就回去吧。”喬瑜笑笑。
祝福搓着手:“可是我想留下來啊,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古代戰爭呢,寫了不少,從來沒有親身參加過,嗯,反正他們也看不見我,傷害不到我,我,我就留下來看幾天,反正,我可以隨時跑回現代,蕭鈞天也不着急要我回去上班。”
“嗯,這麼說也是有道理,不如我陪你一起留下來,我還能帶你去一些好玩的地方逛逛,最後去皇宮抓一把金銀珠寶再走。”
祝福與李墨一跟唱雙簧似的,已經歡欣鼓舞的研究皇宮裡到底還有什麼寶貝,拿到現代能賣多少錢之類的了。
一直穩住端着的關林森再也忍不住了:“好歹我也是拿了好幾年禁軍統領工資的人,你們就在我面前這麼大肆討論怎麼偷皇宮裡的東西拿出來賣,真的好嗎?”
“你現在的勞動關係在S市第三人民醫院,你說你是禁軍統領?有勞動合同,還是有上下班的打卡記錄?”祝福戲謔的挑眉看着他。
喬瑜漫不經心的說:“好啦,別逗他了,我也挺想留下來看看的,不如就多留幾日好了。”
“太棒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把皇宮搬空!”祝福激動的握拳。
“可是,打仗不僅僅是前線戰爭的傷亡,很可能連京師裡的食物供應都要受影響。”關林森雖然很高興她們都肯留下來,但是,該提醒的,也還是要提醒一下才是。
“有你這個本地人在,還怕餓着我們嗎?哈哈哈。”祝福一臉準備去山村郊遊的興奮。
本地土著看着另一個本地土著:“你……”
李墨一淡然一笑:“你是京城戶口,我是外地人,沒怎麼進過城,見得世面少,連糧店大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見笑見笑。”
“所以,我們吃喝玩樂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你啦,關導遊。”祝福笑着倒靠在李墨一肩膀上。
“你們想去哪兒玩?”
“落月崖!”
祝福一點也不含糊,直指前線。
“那裡可不是鬧着玩的!”關林森本想着是將他們留在皇城之中,自己到前線去把東寧人給趕回去,沒想到祝福這個熱愛湊熱鬧的人,也正有此意。
“你們多揹着些糧食還有水,我們就當是去郊遊一趟不就好了,能看見穿着盔甲拿着武器的士兵哎,這年頭,除了橫店的人,還有誰能遇上這麼不危險又刺激的事。”祝福眼睛亮閃閃的樣子,就好像要去動物園去看大老虎的小朋友。
“不行不行,太危險了!”關林森連聲反對,他轉頭望向李墨一:“你也說句話啊。”
李墨一眨眨眼睛:“好的。”
他扭頭看着祝福:“你要去哪兒,我陪着你去。刀山火海,再所不辭!”
“……”關林森氣絕。
“你怎麼能這麼慣着她!”
“因爲她是我的女人。”
喬瑜“嘿”了一聲,便再沒有發出聲音,關林森覺得她的目光似乎從自己的身上掠過,轉頭去看她的時候,她卻只是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羣出神。
最終,一行四人,還是走在了通向落月崖的小路上。
出城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不過,好在有人認出了關林森,知道他是先帝的禁軍統領。
“關統領,此去前方路途艱險,你可千萬要小心,東寧國的叛軍已經快到落月崖了,早去早回,實在是太亂了。”
關林森笑着謝過了他的好意,心中卻想:“焉不知我們就是要去趕這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