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只有黑夜,沒有白天,已經分不清魔域之外的世界過了多少個白天黑夜。
燕丘本想去寒冰城找她所說的那個上古魔物,可又怕魔宮這邊出事,會危及到她的性命,只得同無極聖尊一起守在魔宮,魔宮之外被佈下了重重結界,兩人都守在藥池邊上,明明平日裡誰看誰都不順眼的,這會兒卻誰也沒有說話。
魔尊帝鴻和鬼眼回到魔域,遠遠看到魔宮的結界,到了近前一擡手想要除去結界,可沒想到以爲可以輕鬆除掉的結界,只破開了外面的兩重,裡面的一重還是絲毫未動蠹。
燕丘感覺到魔宮的震動,以爲是策夢侯和那上古魔物,疾風般地奔出來,卻見在結界之外的魔尊帝鴻一行,臉上的戾氣緩緩收斂了,擡手收了結界,“是你讓策夢侯去傳話讓她回來的?髹”
魔尊帝鴻奇怪地看了看面色和眼神都不對勁的他,“是讓他去提醒了她該回來了。”
燕丘聽罷,一擡手間自己的佩劍凌空飛來,便欲與魔尊帝鴻動手,鬼眼擋住了他刺來的一劍,“燕丘,你別忘了,這是在什麼地方?”
若不是看在四方魔主的份上,他們豈會容他在這裡,現在竟還想對魔尊下手,也不看看是站在誰的地方?
燕丘面色冷冽,出劍迅如風雷,“就是你的傳話,讓她差點送了命,不管你是誰,害她的……都該死。”
鬼眼雖能接下數招,但也漸漸難敵,魔尊帝鴻喝道,“鬼眼,退下。”
說罷,趕快徒手接下了燕丘一劍,“話說清楚,誰讓她送了命了?”
燕丘看他神色,也知道讓她去寒冰城並不是他的意思,冷然收劍,“你自己進去看,你的好屬下,將她害成什麼樣子了?”
魔尊帝鴻看了他一眼,疾步進了魔宮,直接進了藥池的密室,看着守在那裡的無極聖尊,頗有些意外,哼道,“無極聖尊,你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他們鬥了這麼多年,這會兒他竟然跑到他的魔宮來了。
無極聖尊恍若未聞,只是癡癡地看着藥池中掙扎的人,一顆心繃得緊緊的,根本無心去理會旁人。
魔尊帝鴻走近藥池邊上,看了看藥池之中的祝一夕,冷峻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側頭朝後面進來的燕丘問道,“什麼人傷的?”
以她的修爲,即便是在他的手上,也可以全身而退的機會,到底是什麼樣的對手交手,會傷得這麼重。
“她只說了句,策夢侯,寒冰城,上古魔物。”燕丘據實以告,咬牙切齒道,“她先我一步回魔域,在輪迴塔附近遇到她時,已經重傷了。”
魔尊帝鴻聽罷,冷然朝鬼眼道,“去寒冰城看看,把策夢侯給本尊抓回來。”
魔域在千萬年是有上古魔物的,也早就寂滅或是消亡了,若真有在魔域活下來的,他在魔宮不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出來,只是策夢侯雖是他座下,但也頗有心機,只是他一直沒有算計到他頭上,他自然也就懶得計較。
“是。”鬼眼得令,很快離開。
燕丘掃了一眼魔尊帝鴻,問道,“她要多久能醒過來?”
魔尊帝鴻半尊在藥池邊上,探手點在她的額頭,方纔開口道,“她是靠這藥池之中的魔血重生,身體自是與尋常魔族不同的,一般活物即便受傷,身體都有一定自愈能力,但她這具身體是死的,沒有溫度,沒有心跳,沒有痛覺,說起來不過是修爲高一點的傀儡,她的傷不會自愈,而會導至身體的衰亡。”
字字句句,無極聖尊聽得心驚膽顫,眼眶酸澀得難受,雖然她再一次回來了,可她真的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一夕了。
當年的一夕,她的手任何時候牽着是暖的,而再回來的手,那雙手他怎麼暖不熱,永遠都是冰涼冰涼的。
那個溫暖的,明亮的,愛笑的一夕,真的已經被他親手殘殺在了焚仙爐裡。
他給了她這麼多這麼的痛,他還有什麼資格求得她的原諒,有什麼資格要她再繼續愛着他……
“問你什麼時候醒來,你廢話那麼多做什麼?”燕丘不耐煩地打斷魔尊的話,急吼吼地追問道。
“她被吸走了大部分的修爲,又因爲用了與魔尊相剋的神術,身體傷害嚴重,要想重新好起來是需要時間的,竟然筋脈血肉要重新換一回。”魔尊帝鴻曾眼見着,只剩骨片殘魂的她活下來,對於眼前的一切自然要比他們兩個要淡定得多了。
“我問你要多久?”燕丘怒聲喝道。
魔尊帝鴻瞅了他一眼,垂目望向藥池之中的祝一夕,“不知道,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於是,一個魔族魔尊,一個神域聖尊,一個曾大鬧神域的魔神,都靜靜地守在了藥池邊上,難得地沒有打起來,甚至都沒有言語攻擊對方,和諧平靜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過了許久,鬼眼從外面回來,朝着魔尊稟報道,“回稟魔尊,屬下已經去寒冰城查過了,那裡確實是什麼魔物覺醒過來的痕跡,估計是策夢侯一族的先祖因爲沒有了封天印的壓制,加之策夢侯有心喚醒所以才覺醒,,只是現在他們都已經不在魔域了,屬下已經吩咐下去尋找他們的行蹤,一定將他抓回魔宮交由魔尊處置。”
魔尊帝鴻脣角勾起冷笑,一字一句道,“不必,找到他的行蹤,本尊去親自會會他。”
現在想來,這個一直在他座下卑躬屈膝的策夢侯,不知從多少年前就在謀劃着要喚醒他的先祖,而魔皇也好,他這個魔尊也罷,恐怕都只是他達到目的踏腳石,沒想到他帝鴻將人擺佈如棋,到頭來還被自己的屬下給利用了一遭。
他有勇氣利用他這個主子,很好。
但願,他也有那個勇氣承受這個後果。
“還有,屬下在寒冰城還發現了九尾狐和墨蛟的痕跡,只怕他們也是在那裡被吸盡了修爲被那上古魔物吞噬了,而我們先前外出所追查的線索,只是策夢侯故意安排的障眼法,就是爲了在這個時候引魔尊回來的。”鬼眼回話道,越說越感覺到了魔尊帝鴻周身發出肅殺之意。
“把他給我找出來。”魔尊帝鴻一字一句,都帶着森冷的殺氣,“離開了魔域,那就去找到水神,他們勾結一氣這麼久,這會兒他能避難的地方,只會去找她。”
無極聖尊愕然側頭看了看說話的主僕二人,他是知道了水神有什麼事瞞着了神域,而神域之中還有她的幫手,但她還和策夢侯勾結在一起,這卻是他還沒有料到,想必那落到魔族的一半封天印,也是從他們的手裡到了魔尊帝鴻的手裡。
可是,什麼樣的事情,讓她和策夢侯勾結在了一起,還不惜要殺姚青黛滅口去掩蓋。
“魔尊帝鴻,你的屬下與水神,還做了什麼好事?”
魔尊帝鴻何其精明,既然知道了策夢侯和水神勾結的事,就一定已經知道了他們到底做了些什麼,但他沒有阻止,也就是默許了他們雙方的勾結來往。
魔尊帝鴻冷眼看了看無極聖尊,道,“無極聖尊,以後在別的人的地方,問人問題還是禮貌一點,他們做了什麼,本尊是知道,但本尊並沒有打算要告訴你。”
他說罷,拂袖離開了密室,鬼眼也隨之離開,只留下了無極聖尊和燕丘還在藥池邊守着。
無極聖尊沒有問到答案,也沒有人再強行追問下去,眼下她成了這般模樣,他哪裡還有心思去追查別的。
他低眉看着藥池中的祝一夕,他多麼希望她只是累了睡上一覺,而不是受着這麼大的痛苦,曾以爲自己術法通天,上天入地無處不能。
可是,此刻他深愛的女人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他卻無能爲力,甚至連去拉住她的手,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到。
一百多年前,他未能保護他們母子,到了一百多年後的今天,在她最需要人保護的時候,他依然未能在她的身邊保護她……
而此時此刻,與他一樣自責的還有燕丘,那時候是他催着她回來的,若是他沒有那樣逼她回來,陪她多等幾天到無極聖尊過去與他們會合,抑或是一起送了霽兒到冥都再一起回去,她就不會陷入那樣孤立無援的地步。
在他親眼看到燒死在焚仙爐裡的時候,他在玄天宮的封印之中就告訴自己,他要出來,他要時時刻刻地守在她的身邊,不再讓任何一點點的人和事,帶給她痛苦和傷害。
可是,他沒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