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花臺衛隊循聲趕到的時候,地上全是賓客的屍體,而上塵還跟瘋了一樣亂舞清風,凌厲的襲殺將四周變成廢墟。
辛月牙站在爆炸的中心點,臉色凝重目不轉睛的看着發了瘋的上塵,喃喃自語的問自己,是不是自己不該拒絕他的求婚,不然他不會發狂,也不會死那麼多無辜的人。
這個時代是不是一直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走到哪裡都是死亡和絕望的氣息……
她茫然若失的看着不遠處衝自己求救的男人,他眼裡帶着對生的希望,正向自己伸着沾血的手,懇求自己能救下他。
可當她走過去的時候,一道襲殺直接斬斷了男人的腦袋,炙熱的鮮血濺了她一眼,也讓她從這個痛苦絕望的深淵中醒過來。
她仰頭看着在半空中肆意製造殺戮的上塵,眼眸一點點被刺痛。忽然明白,這個世界就這樣,無論多麼和平,殺戮和死亡都會存在,根本停不下來……
這時倉洛帶着倉雲匆匆而來,一眼就看見站在樹蔭中的她,眉頭深鎖,喃喃自語。他本想過去找她,可在清風製造的亂流襲殺中,倉雲只能先護着他到一邊,然後倉龍帶着衛隊上去制止上塵。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上塵突然從半空中摔下來,清風脫手的瞬間,凝聚在他身上的殺戮之氣散去,他也閉眼陷入昏迷,這場莫名的屠殺才停止……
後來倉洛派人把上塵送到原來的廂房休養,但拗不過倉龍的上塵隨時走火入魔之說,只能鎖死房門,派人嚴防死守。
對於上塵爲什麼會突然發狂殺那麼多人,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拒絕了倉洛的安慰,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間。
一個本來慈祥善良的人,在換了一張臉後,突然變得暴戾易怒。或者說,上塵的本性就是這樣,只是她看到的上塵都是僞裝的。
她不敢相信這有可能是事實,縮在角落裡不斷地去想和上塵的事情。十八年來的點點滴滴,他的溫和慈祥還歷歷在目。她不敢把記憶裡那個師傅,和白天發狂殺戮的上塵聯繫到一起。
花嘟嘟見她悲傷困苦的樣子,也不敢隨便說話,只是安靜的陪在她身邊。
夜半時分,她終於冷靜下來,眼神也沒那麼交錯。它見此摘下包子遞過去,本想逗她一笑。她卻雙眼空洞的看着它,拿過包子放到了自己的腦袋上,之後下地走到院子裡,靜靜的坐在石凳上發呆。
“小月牙是瘋了嗎,以爲自己也能長包子?!”
花嘟嘟隨即飛出去,擡眸看見她坐在冰冷蒼白的月光中,腦袋低垂,用力的抱住自己的手臂,整個人都在顫抖。
悲傷的氣氛充斥四周,它吸了吸鼻子,飛到她肩頭坐下,用一種不輕不響,她剛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凡間真不是什麼好地方,進來的人都會變質——”
對啊!師傅是不是水土不服,纔會發狂亂殺人!她給上塵的突然發狂殺人想了這個藉口,可是沒幾秒後就被自己個推翻了。
她困苦不堪的擡頭看着半弦月,不由想起了西子爵,不知道他現在哪裡,是否安好。
“嘟嘟。”
“小月牙終於肯說話了!你說,我花大爺聽着!”
“師傅他……爲什麼一個人會突然發狂失控去殺人?”
一整天不開口,一開口就是這種難題。花嘟嘟也是醉了,胡亂想了個說辭:“也許壓抑的太久,也許受刺激了,也許不開心吧。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殺人,那麼不開心幹嘛——”
“可是這次的是師傅啊——”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難道僅僅是因爲換了張臉……“嘟嘟,師傅本來就長這樣嘛?”
“你想說什麼?”
“以前師傅是個慈祥的老爺爺,後來師傅搖身一變,變成一個英俊少年。可是我總感覺師傅變得不只是臉和身形,師傅他好像變得……”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總感覺這段時間的上塵很奇怪。會暗中偷襲西子爵,還會發狂亂殺人,和自己聊天的時候也會喜怒無常,根本像個*。
花嘟嘟算是明白她這話的意思了,捏着下巴想了想,說:“上塵是半仙,有個年輕模樣是正常的。估計以前他不想讓你知道他的真實樣子,所以纔會用一個老頭的形象和你相處。你可以說因爲換了臉和外貌,性格上也許會有改變。可是心只有一顆,不可能會突然變成這樣——”
她苦惱的拍着額頭,爲上塵的殺戮想盡各種藉口,可沒有一個是合理的,似乎只能相信上塵因爲本性發狂殺人的事實。
可她始終感覺哪裡不對勁,比如白天上塵發狂前,她從他身上似乎聞到了很奇怪的氣味……
上塵因娶不到徒弟辛月牙,發狂殺人的事情傳遍三界。有的嗤笑他作繭自縛咎由自取,有的冷眼旁觀,有的更是直指他爲人作風有問題,自己本人是這樣,還教出一個離經叛道走火入魔的徒弟。
反正各種傳聞都有,一下子把上塵拉下了神壇。
一早,辛月牙看過上塵。他還在昏迷,身上冒着虛汗,眉頭深鎖夢囈連連。花嘟嘟說上塵是邪火攻心,一時不能自持,會自我休養甦醒過來。
她從上塵房裡出來,不由又聽到關於自己和上塵的風言風語。那天事情發生後,雨花臺的人表面上還是對自己客客氣氣恭敬從命,可當她背身,各種不好的話都出來了。那些人也不怕她聽到,更是高談闊論,簡直拿上塵和她的事當茶餘飯後的笑點了。
本來她可以直接離開雨花臺,去找西子爵。可掛念上塵的情況,只能還是留下。
還好倉雲對她的態度依舊,這不,迎面走來時是笑着和她打招呼,之後恭敬的一擺手,說是倉洛書房有請。
這段時間光爲上塵和西子爵擔心了,她都忘記和倉洛敘舊。特別是那天上塵大開殺戒時,她的餘光瞥見他在漫天襲殺之外,卻依舊寵溺擔憂自己的神色。看來需要借這次這個機會和他說清楚,免得白白耽誤一個好青年。
書房裡點着特製的薰香,似乎只要有倉洛在的地方,都能聞到這種獨特的薰香氣味。
倉雲送她進去後,恭敬的退到門外守護。
神遣十八騎個個都是暴躁的漢子,除了倉雲。他溫文儒雅,見人就笑,辦事又沉穩,所以倉洛繼位後,他成了倉洛的貼身侍衛。一是出謀劃策,二是倉雲懂醫,能隨時照顧倉洛的身子。
她進去時倉洛正在書案裡看文件,和以前相比,他穩重多了,只是氣色照樣不佳。
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出了神,直到倉洛柔聲喚着她的名字,她纔回眸看他,弱質少年依舊笑靨如花。
“你找我?”
“嗯。你先過來坐下。”
“好。”
他曾是差點娶了自己的人,雖然婚禮被西子爵砸了,但兩人見面卻沒有半點尷尬,反而是多年老友。
她很自然的坐在他對面,更自然的拿起書案上的文件看着,可只是因爲無聊。
這些文件是天下各地送來的,本來不該讓任何人看,他卻任由她翻閱,還起身給她倒了杯熱茶,坐在她身邊傻傻淺笑。
之後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放下文件,不好意思的對着他一鞠躬:“我聽倉雲說過,這裡這些都是私密文件,外人不能看的……”
“沒事沒事。你看了也無妨。”
他一口一個無妨,臉上的笑更是無妨,擺手要她喝茶。
她想想還是過意不去,端起茶杯的時候又趕忙說了句:“你放心,我不認識字,看了也看不懂。”
倉洛錯愕的一皺眉,若有所思的問“你不識字?”
“嗯。當時師傅有教,不過我太笨又太懶,所以沒學成——”
說起以前和上塵的事,她的眼眶又不由泛了紅,雙手捧着茶杯落寞的低頭坐着。
倉洛淡淡看了眼,端起熱茶喝了一口,看她的時候欲言又止。許久後,喃喃自語說:“我就需要一個不識字只是照顧我一生的女子——”
她裝作沒聽到,見氣氛原來越尷尬,腦子一抽,開口就丟出一句:“你的年紀也可以結婚了,有喜歡的姑娘嗎?啥事辦喜事?”
在倉洛短暫錯愕後又無限溫柔的眼神中,她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心想自己什麼腦袋,怎麼開口說起這個來了。
“我喜歡的姑娘倒有一個——不過呢,呵呵,算了。不談這個話題了。我聽倉雲說,上仙的身體已經康復,醒來是遲早的事,所以月牙你不必擔心。”
她突然眼眶一熱,還沒開口,倉洛又接着說:“你呢?”
“啊?”
“哦。我的意思是,上次大堂那麼亂,你沒受什麼傷吧?我最近有點忙,一直不能抽身去看你。你——還好吧?”
她忙不迭點頭,其實很清楚倉洛不是因爲忙不來看自己,而是倉龍和他的部下不想讓他來找自己。畢竟自己已經成了人神共憤,遲早死於葬身之地的女人,他們不想他蒙上沒必要的污點……
“倉洛——”
“嗯?”
“你早知道了師傅要娶我,所以前幾天一直避着不見,對不對?”
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給她添上一杯熱茶,之後坐回書案裡,看了會兒文件後犯困的揉着太陽穴,見她一直盯着自己要答案,無奈的淺淺一笑。
“我的答案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