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結婚了?我要結婚了?!麻煩你再說一遍,是我要結婚了?是我嗎?!”
天大的玩笑,她自己都沒聽說自己要結婚,結果這個披紅帶綠,徐娘半老風姿綽約極具喜慶長相的老女人跑過來跟自己說,你要結婚了!這都什麼跟什麼!
女人卻更加賣力的笑着,眼角的皺紋都可以夾死蒼蠅,還還熟絡的拍着她的肩頭,雙下巴抖啊抖的說:“小姐真是愛開玩笑,就是您要結婚了——你們幾個快進去給小姐梳妝打扮,可不能錯過下午的吉時。別磨蹭了,快快快!”
一水紅色丫鬟端着東西走進房間,並開始佈置起來。她瞠目結舌的愣了好一會兒,抓住要走的女人,皺着眉頭一再問:“你確定是我要結婚?是不是搞錯了,我沒結婚啊……”
“小姐~這咱雨花臺都佈置得喜氣洋洋了,天下羣雄都來了,媽媽我怎麼可能和您開玩笑。你也別愣着了,快進去試試嫁衣。不合身的話得趕緊修改,可不能錯過下午的吉時啊!”
說着女人推着她往房間裡走,手插水桶腰吩咐婢女們怎麼佈置房間。
她算是完全傻眼了,不斷反問自己真的是要結婚了?可是怎麼想都不對頭,自己完全沒有說過要結婚,而且新郎是誰?
她拉過百忙之中的女人,還沒說話呢,女人把她按到梳妝檯前,拿過婢女遞來的首飾比劃着她的臉,尖銳的聲音啪啪個沒完。
“請問……”
“還是這個比較適合小姐,襯得小姐花容月貌——”
她無語得一臉黑線,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上次倉洛爲了幫自己脫險,也扯出個要和自己結婚的謊言,當時就是這樣……
“……小姐,您瞅瞅這個怎麼樣——小姐!您不要苦着張臉啊,今兒可是您的大喜日子,多笑笑——”
這雨花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或者又是倉洛?
女人一直嘰裡咕嚕的說着,吵得她煩躁的拽下頭上的飾品,轉身冷眸盯着女人。
“小……小姐?”
“我要見倉洛。”
“主人正在忙,這功夫沒時間見小姐。更何況待嫁的新娘怎能隨便見人,小姐您還是……”
她臉上漸顯慍色,壓低聲音重複:“我要見倉洛。”
女人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擺擺手讓房裡的婢女出去,故作親暱的搭着她肩頭說:“小姐您這是幹什麼呢,新娘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在房間裡等着新郎官來接自己的,您這……”
“新郎是不是倉洛?”
女人臉上的肌肉明顯抽搐了一下,卻繼續花枝招展的抿嘴笑着,想矇混過去。
她再次無語的嘆了口氣,心想自己不強硬點還要被吃定了。她直接怒拍桌子,嚇得女人花容失色差點給她跪下來後,擺出一張臭臉,冷哼哼的說:“新娘子要見新郎官怎麼了,這都不允許?”
“這當然不是了——”女人的眼珠子賊溜溜的轉了幾下,欲言又止的偷偷看着她的神色,突然話鋒一轉,拿着一隻翡翠玉釵對着她的臉比劃着。“瞧這顏色和小姐真配,真是一張讓男人魂牽夢縈的臉……”
“我說——”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難道和上次一樣?不對!倉洛不是說他娶老婆是用黑玉釵嗎,而且這女人閃爍其詞的反應……“新郎官不是倉洛?”
女人突然倒吸了口涼氣,見她視線太直勾勾,下意識畏懼的往旁邊躲。這下更讓她相信自己的猜想,站到女人面前,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啊,新娘子就該乖乖梳妝打扮,等着吉時……”
“新郎是誰?”
“我……媽媽我不知道……”
“那倉洛總知道吧,我自己去問他。”
說着她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嚇得女人拎起裙角邁着小碎步追出來,死纏爛打的不讓她去找倉洛。可無論她問什麼,女人都裝傻充愣,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等走到前廳的時候,她看見在聊天寒暄的所謂天下羣雄,和上次的差不多,一個個笑得那麼假,無非說些違心奉承的話。
女人眼見自己攔不住她了,急忙喊過路的婢女幫忙。她輕而易舉的閃過,徑直往倉洛居住的庭院走去。
走到*的時候,有幾個人和她擦肩而過,她覺得對方有點眼熟,不由停下來查看。他們也發現了,也停下來看她。
她發現他們是曾經追殺過自己的賞金獵人。和以前看到自己就撲上來,凶神惡煞的要抓自己不同,這次他們也過來了,不過卻是帶着不懷好意的笑,一種用一種很微妙的眼神打量她。
說是友好,不如說是暗藏嘲諷。
她不曾開口,其中一個彪悍刀疤男已經嬉笑的說話:“小丫頭,我們又見面咯,你看起來越漂亮了,是男人見了都會捨不得。”
後面一個更是滿臉猥瑣笑容的接話:“彪兄,你說話小心點。今時不比晚日,她現在可是雨花臺的貴客,我們可得罪不起~”
“上次我們是來參加她和雨花臺少主,也就是現在雨花臺主人的婚禮,不過因爲湛無涯那個大魔頭,婚禮吹了~當我還接到喜帖的時候,我還以爲雨花臺主人要再婚呢。沒想到啊沒想到,只是某人借雨花臺這個平臺,讓天下人知道他和小丫頭……嘖嘖!瞧我這賤嘴,應該是尊貴的辛小姐——”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三人的冷嘲熱諷,冷冷說道:“你們到底想說什麼?”
“說什麼?說你和你師傅玄機閣上塵仙人的婚事啊,哈哈……”
她心裡猛得一怔,難以置信的蹙眉:“師傅?”
新郎果然不是倉洛,可爲什麼……
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丟給他們三人一個白眼後,想着馬上去找上塵。結果女人帶着一大羣婢女過來,愣是把她拉回了廂房。
梳妝檯前,她像一個被隨意擺弄的傀儡,任由那些婢女幫自己梳妝打扮,腦海裡一片空白,有的只是對這場婚禮的詫異,還有那三個男人挖苦嘲諷的話語。
長髮被高高盤起,彆着一支精緻的翡翠玉釵。畫眉,塗抹胭脂,最後脣上點點硃紅。換下一身舊裳,紅色的嫁衣看得人目眩。
耳邊傳來女人和婢女們稱讚的聲音,無外乎此時的她像一個賢妻。
她茫然若失的看着聽着,突然內心一怔,想起小時候和上塵開的一個玩笑。
‘師傅,人間爲什麼會有敲鑼打鼓的聲音,好像很熱鬧。’
‘那是凡人辦喜事的聲音——’
‘什麼是辦喜事?’
‘就是一男一女,你娶我,我嫁你,然後快快樂樂倖幸福福永遠在一起——’
‘辦喜事就會快樂幸福嗎?那小牙兒要和師傅永遠在一起……’
她忘記了當時上塵的回答是什麼,他好像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起自己在雲海中飛舞,笑容比以往都要燦爛。
“師傅……”
她突然拽下鳳冠,瘋了般往外跑。女人和婢女們驚慌失措的喊着,一羣人趕忙追了出去。
冷風在耳邊咆哮,不斷迴盪她以前和上塵的對話。
你娶我,我嫁你,可是我想嫁的那個人不是你……
她在滿堂賓客喜氣洋洋的時候闖進去,原本的歡呼交談聲停下,只留下一堂的死寂和愕然。她一路在他們狐惑不懷好意的目光中緩緩走來,氣息告訴她上塵就在裡面。最裡面角落,人們顯然喝得有點醉,不解突然的安靜,紛紛轉身看向她。
恰好,和上塵微醉泛紅的眼眸不期而遇。
上塵見是她來了,原本想笑着過去打招呼。可一見她滿臉慍色,長髮凌亂,還有滿堂賓客竊竊私語的聲音,議論她根本不是心甘情願嫁給自己,而只喜歡西子爵……本來就喝了點酒,他控制不住胸口涌動的怒火,冷冷看着已經走到自己身前的她,眼底再無笑容。
她不是傻子,看得出來他在生氣,滿堂賓客都在等一個笑話,等看他的笑話。可是今天,從來不曾忤逆過他的她,卻直接當着他的面跪下,低垂着腦袋不敢擡頭。
滿堂賓客瞬間炸開了鍋,關於上塵強娶自己徒弟,其實她愛的是西子爵的議論聲更大了,那些人根本不給上塵面子,故意弄大聲音,想看他怎麼處理這個爛攤子。
上塵一看局勢收不住了,想把她拉起來,她卻苦苦搖頭不肯起來。狠狠磕兩個響頭後,擡頭眼泛淚光的看他,就是不說話。
“小牙兒!”
“師傅……小牙兒不能嫁給您……”
他違背倫理不顧三界恥笑,滿心歡喜要娶她過門,她卻直接把自己逼到風口浪尖,讓自己真真正正成了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議論嘲笑聲更大了,那些看好戲人的嘴臉,像針一樣狠狠紮在他的心上。他感覺此時的自己像是個笑話,羞辱憤怒狠狠席捲了全身。他扶住暈眩快爆炸的腦袋,身體猛地往後一倒,卻用力站住,一手拍碎了旁邊的桌子。
他漸漸失去意識,感覺那些人面容扭曲的嘲笑挖苦自己,說什麼爲老不尊無恥下流要娶自己的徒弟,結果自己的徒弟只愛湛無涯那個大魔頭。聲音好吵,人面好扭曲猙獰,心頭竄起莫名的怒火,要瘋了……
上塵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突然嗤嗤的笑着,擡頭的時候清風驚現,隨手出現的襲殺在大堂裡亂飛,炸得人仰馬翻慘叫聲震天。
“師傅!您在幹什麼,快停手啊……”
辛月牙想上去阻止,卻被一個襲殺擋了出去。
只是瞬間,大堂房樑斷裂,土石崩塌,已經死了好幾個,其餘的見此紛紛奪路而逃。上塵卻笑得更加大聲鬼魅,清風席捲的殺戮將整個大堂擊垮。
上塵,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