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你別哭了,都過去千年了,你現在再哭也沒用啊……”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哭我就哭,我要跟着我的親親大主人,嗚嗚,我要跟着她……”
花嘟嘟狠狠抹了把眼淚,還是執着的跟在卿伢身後。它跟着卿伢下凡,跟着她拯救世人,卻看着她一步步走進絕望的深淵。
辛月牙無奈的嘆了口氣,她承認自己在嫉妒,特別是看到卿伢和湛無涯恩恩愛愛的時候,她就想走,眼不見爲淨。可是她也想看看卿伢千年前的事情,到底是什麼讓她和湛無涯相愛相殺,最後連死了也要繼續怨恨湛無涯。
黃昏到來,連影子都傾瀉一邊,卿伢卻還在忙碌。這次戰爭太多人受傷死去,她水都來不及喝就被人拉去救另一個人,一刻都不曾停歇。
她跟着她從這個城鎮到另一個城鎮,從這個村莊到另一個村莊,看着她救活了一個又一個人,大家似乎都很感謝她,一個個拉着她的手感激涕零。
她也以爲是這樣,可當卿伢離開一戶人家的時候,她聽到裡面的竊竊私語聲——
“據說那個女人不是凡人,能讓人起死回生,真是讓人害怕——”
“別看她一副聖女的樣子,沒準是個妖怪呢!她這麼出力肯定是有陰謀的!”
“我倒聽說她是下凡的仙女,爲了拯救世人而來。不過我更聽說了一個驚天大秘密,你附耳過來……我聽三木山的上仙說,這女人是偷了天上仙物偷偷下凡,只要拿到那個東西,我們就能長生不死……”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們就能脫離凡人生老病死的魔咒了……”
辛月牙不由一愣,那些人的話像針一樣紮在心裡,難以置信卿伢救下的人會說這種話。
而讓她更加沒想到的時候,因爲愚民的道聽途說添油加醋,就有了喝上卿伢一口血成半仙,吃她一塊肉就能得到成仙的傳聞。她成了天下人的獵物,可她卻不知道這一點,繼續治病救人。
“人心……人心太恐怖了,他們怎麼能這樣想——”
這時卿伢從一戶人家出來,仰頭看着沒入地平線的夕陽,會心淺笑:“湛郎,天黑我就回家,你肯定等急了吧。還有幾戶人家,一會兒就好——”
而她所說的那戶人家,現在正醞釀着一個大陰謀,等着她自投羅網。
辛月牙感到空前巨大的恐懼,急忙伸手攔住卿伢。可這裡的一起都是影像,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卿伢走進那個陷阱裡。
“不要……不要過去……卿伢不要進去,裡面的人等着要殺你!嘟嘟,嘟嘟你在哪裡?快出來啊!卿伢有危險……”
她看着她走進那戶人家,突然悲從心來,跪在地上無助的捶地哭泣。
沒過多久裡面傳來了桌翻凳倒的吵鬧聲,緊接着是慘叫和求饒聲,還有卿伢發自心底的憤怒和絕望。
她抹乾眼淚衝進去,看到桌椅板凳翻在一邊,茶水點心灑了一地。慘叫和求饒聲還在繼續,她循聲走進去。看到地上躺着幾個屍體,都是一劍刺穿胸口致命。一個個男人跪在地上拼命磕頭求饒,而卿伢站在黑暗裡,手上拿着一把滴血的長劍。
“……求求您饒了我,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兒要養,一時鬼迷心竅纔會打您的主意,請您饒了我這條狗命吧,嗚嗚……”
卿伢緩緩從黑暗裡走出來,臉上身上全是傷口,小腹上插着一把匕首,鮮血滴了一地。她冷眸看着痛哭流涕的男人,突然眼中閃現一絲殺氣,緩緩舉高左手的長劍。
她笑了,和白天那個救人施藥的聖女判若兩人,眼底是遭受背叛後的絕望和悲傷。
“卿伢不要……”
卿伢一劍刺死了男人,他的家人老小看到這個情況,全都衝過來和她拼命。她似乎已經殺紅了眼,看着在黑夜裡閃動的刀光殺氣,直接舉劍揮下。區區凡人肉身,不過吹灰之力。當她意識到自己連老弱婦孺都殺了的時候,她扔下長劍仰頭痛哭。
辛月牙卻茫然若失的流着淚,看到卿伢近乎瘋狂的樣子,心裡響起一個聲音,若是換了自己,會不會也這樣。
她是被逼的,她不想殺人,她不想傷害任何人,她只是單純的想救人。
可是愚昧的村民不相信,他們以爲她是妖邪,殺了整整一家七口。原本很狹小的街道上擠滿村民,他們氣憤填膺,憤怒的要將她撕碎。她卻呆若木雞的走着,隨便那些人的辱罵,身上被石子砸出很多血淋淋的傷口。
辛月牙看呆了,企圖想幫她擋住。可看着石子穿過自己身體,還是砸到她身上,她還是無奈自嘲的苦笑,自己都忘記了,這是卿伢千年前的影像,自己在這裡是不存在,也不能改變任何東西……
她看着卿伢被砸的傷痕累累,卻依舊不還手。只是對那些想殺自己的人說,我的湛郎在等我,我不能死……
看到這裡辛月牙失聲痛哭,無法想象她有多愛湛無涯。也許正是這份蝕骨的愛,帶來了凝聚千年不散的怨恨。
後來她看着卿伢失魂落魄回到花川海,她卻沒有直接回小木屋,而是在彼岸河沐浴。月光下她遍體鱗傷,眼神空洞呆滯,卻看着小木屋的方向莞爾淺笑。她想讓湛無涯看到快快樂樂的自己,所以不會帶着傷痛去見他。
她更害怕被湛無涯知道自己的傷,知道那些人對自己做的事,她害怕湛無涯去殺人。她只想平平靜靜的和他一起活下去。
願望很簡單,卻難於登天……
辛月牙看見了花嘟嘟,是屬於千年前的花嘟嘟,一隻身披五彩光芒的神鳥。它是卿伢用來救人的神獸,卿伢將它送給湛無涯,就是想讓湛無涯不要再殺人,要救人。
接下來的生活依舊,卿伢白天繼續出去救人,湛無涯就在小木屋裡等着。守着她種下的三株流螢飛火,她說,這是凡間的希望,所以要養的好好的。
可是湛無涯不知道,卿伢在人間的遭遇。她已經不是什麼救死扶傷的聖女,而是每個人都覬覦的成仙捷徑。卿伢以爲換了個地方救人就沒人知道自己的事情,可是這個傳聞已經遍及天下,那些被救的人口口聲聲說着感謝,背地裡卻想着怎樣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每次看到這裡,辛月牙都會心疼,想勸卿伢放棄救人。可是她的出現改變不了歷史,只能看着歷史的年輪再一次狠狠碾壓……
辛月牙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掉進這個歷史怪洞,她看着卿伢一天天被人揹叛,被人傷害,幾乎快要崩潰。她害怕自己會瘋,她想離開。可是沒有辦法離開,她只能繼續像空氣一樣待在這裡。
入夜了,卿伢回來了,湛無涯歡笑的出來迎接,說着今晚做了新菜色。她笑了,趁他轉身時滿臉的疲憊不堪。
辛月牙抱着花嘟嘟飄在空中,看着小木屋裡的燭光,和窗上他們的倒影,眼眶再一次溼潤。她都數不清自己哭了多少次,淚水竟然還沒幹。
“嘟嘟,那天你去哪裡了?我怎麼找不到你——”
花嘟嘟早哭腫的雙眼,乍一看像兩個核桃。它求安慰的趴在辛月牙胸口,哽咽了好一會兒說:“我在想當時我在哪裡,爲什麼沒保護好親親大主人——”
“嘟嘟要乖,別哭了,我……”說着說着她竟哽咽了。“我知道嘟嘟當時要是在卿伢身邊,肯定會保護好她……這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們不要想了,也不要哭了……”
可心裡就是想哭,特別是看到卿伢在湛無涯面前強顏歡笑的時候,淚水止不住的流。
後來他們實在受不了這種刺激,一方面找辦法出去,一方面也不敢去跟着卿伢了,而是待在小木屋裡發呆。
卿伢和往常一樣出門了,他們先抱着哭了一會兒,然後被另一個人的身影吸引。一個穿着黑色風袍,整張臉隱藏在風帽下的男人出現在小木屋前,也帶來了巨大的陰冷和駭人。
花嘟嘟突然指着男人大叫:“我記得他,他是那個想霸佔親親大主人,然後被二愣子二主人打飛的渣渣,住在三木山,叫什麼尊的!”
“三木山?!難道他就是散播卿伢不實消息的人渣!”
這次不尊不是來挑釁湛無涯的,而是用詭計把湛無涯引出去,然後對流螢飛火動了手腳。湛無涯追尋一圈無果後回來,習慣性到流螢飛火那邊坐着等卿伢歸來。突然他神色大變,大肆的猩紅佔據了眼眸,靈力控制不住的暴走,小木屋不幸中招坍塌。他的頭髮逐漸變成銀色,右手腕上出現一個妖魔的圖騰,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花嘟嘟又大叫:“我想起來了,二愣子二主人是中了一種叫攝魂蠱毒,魔性大發控制不住自己,纔會一個人回到巫雲殿的!”
辛月牙指着被湛無涯踩在腳下的那隻五彩神鳥,呆呆的說:“我看到了,當時你應該很痛吧——”
“可惡!都是那個叫什麼尊的男人……二愣子二主人你別走,你答應過親親大主人留在這裡,你不能走……”
無論花嘟嘟怎麼叫喊,湛無涯還是召喚出炎龍飛上高空,轉瞬間消失了。
就在這時蘇沛白的身影出現了,辛月牙還欣喜的以爲蘇沛白會幫什麼忙,結果他靜靜看了會兒小木屋的廢墟,一招毀了整個花川海。
“蘇蘇,你怎麼能這麼做,你……什麼情況?!我現在還不想回去,我要留下來看下去,啊……”
是那股送她和花嘟嘟來這裡的亂流,現在卻強行將他們帶回去。
最後一眼,蘇沛白站在滿目瘡痍中等着卿伢歸來。她看着卿伢痛哭癱軟的身影,最後是蘇沛白將她緊摟在懷。
蘇沛白在千年前的故事裡,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