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西子爵嬉皮笑臉和平時一樣沒個正經,可她還是覺得他有點奇怪。似乎那天和那神秘客碰面後,他發呆愁思的時候比平時要久了。可是無論她怎麼旁敲側擊,西子爵都能找話題逃過去,始終不肯透露那人的身份。
天剛入夜,西子爵和平朔兩人就外出了,美其名曰出去給她找吃的。
若是換了以前,她會想他有可能出去找女人。可這次,她看着他們消失在夜色裡的光束,心頭莫名沉澱。
那個竹林小築的男人,一點氣息都沒留下。是刻意隱藏,還是本身就是個沒有氣息的人……
這時花嘟嘟從天而降,一咕嚕在她肩頭坐穩,順手摘下頭上的葉子剔牙。
“怎麼樣了?”
“進房後,我花大爺冷。”
她拖着沉重的腳步進到房裡,莫名的寒意席捲全身,讓她無處可逃。她看了看空蕩的房間,原本取暖的冥火,隨着西子爵的離開也消失了。她只能自個兒點火盆取暖,然後帶着花嘟嘟縮到被窩裡。
剛西子爵說要外出一趟,然後在她沒反應過來就駕着護體離開了。還好花嘟嘟跟了上去,應該瞭解了他們的去向。
心頭涌動的是不安和擔憂嗎?好像只要西子爵離開視線之內,她就控制不住的想到很多畫面。他被人圍攻的畫面,重傷倒地的畫面,死去的畫面……她不敢再想,拎過還在用葉子剔牙的花嘟嘟,眼裡佈滿了倉皇錯亂。
花嘟嘟愣了一下,把葉子重新插回腦袋上,拍着她的手安慰:“放心啦,幽若在你手上,九罡絕已經失傳,沒人能殺死二愣子主人……”
她緩緩鬆開手,跟泄氣的皮球一樣靠在牀頭,茫然的看着前方:“那人到底是誰?他又要去哪裡……”
未知纔是最深的恐懼,此時她正處在這種恐懼中。
花嘟嘟深有感觸,一方面打量了西子爵不說,可一方面又捨不得自家小月牙難過擔心。兩種情緒在身體里拉扯,攪得它不得安寧。幾秒後,隨着它的低吼,辛月牙扭頭一看,它遞上了一個大包子。
“哦。謝謝。”
她實在沒什麼胃口,低眉看着地面,一副欲哭的可憐樣子。
她在等,花嘟嘟遲早會開口。
果然,沒有幾分鐘,被沉重氛圍壓得透不過氣的花嘟嘟,張牙舞爪嘶吼幾聲,雙手合十快速說了句‘二愣子主人對不起’,然後投向她的懷抱。懶洋洋的在她胸上蹭了會兒,順勢躺下翹着二郎腿,臉上掛着心滿意足的笑。
她戳了戳它肉嘟嘟的臉蛋,沒好氣的冷哼一聲:“可以說了吧!”
“便宜也佔了,再不說就要被你打成包子了……”
“那還不趕緊的!”
“哦!”花嘟嘟立馬站得筆直,小短手摸着下巴,好一番深思熟慮後,臉上露出賤賤的笑。“小月牙,你知道二愣子主人的老子是誰嗎?”
她不客氣的賞了它一個爆錘,環着雙臂眉頭深鎖:“荒寂,幾千年前盤踞北方的大妖怪,後來修煉成仙,住在蓬萊仙島,就是六道——”
她還不知道那天六道救走西子爵後發生了什麼事,西子爵一直反感提到六道,甚至和他有關的事都不能提,可想父子倆的關係有多惡劣。所以那天她懷着忐忑的心告訴他六道已經死了,西子爵的反應出奇的冷淡,‘哦’了一聲就出去了。
花嘟嘟又賊賊的說:“這小媳婦不錯哦,那麼清楚自己公公的資料……”
啪啪,又是幾個爆錘。
在她威脅又危險的眼神中,花嘟嘟揉着腦袋上的打包,可憐巴巴的快擠出淚了。
“既然你那麼清楚六道的資料,那你應該知道二愣子主人的母親是誰吧——”
“玲兒,好像是個凡間女子。”
關於那段時間的記憶,她大多數想不起來了,估計是死而復生記憶殘缺後遺症。
“玲兒本來就是個凡間女子……我也是聽親親大主人無意間說起的,說二愣子主人並不是完全的大妖怪,因爲他有一個人類的母親。不過後來不知道什麼情況,他們一家三口生活得好好的,六道突然離開,後來二愣子主人他媽就死了……”
又一個爆錘:“不準說粗話!”
“誰說粗話了!”花大爺我招誰惹誰了,這小妮子怎麼變得那麼暴力……“二愣子主人他母親死了,好像是說是病死的。當時六道也不知道幹嘛去了,一直沒有回來。二愣子主人就一直記恨他,始終不肯原諒。後來我聽他喝醉後說起過,說六道假設真的事出有因,可後來也該來看看他,可惜六道一直沒來。他就認爲六道是個拋棄妻子的狠心男人,父子倆一直沒有相認……”
她不由嘆了口氣,不耐煩掄起拳頭警告:“撿一些我不知道的說!”
好男不跟女鬥,我花大爺不和你小月牙一般見識!
“上次凌雲谷大戰,六道救了二愣子主人,後來他們好像去了蓬萊仙島……對!就那個小閣樓,那其實是按照玲兒以前居住的樣子建造的。不過二愣子主人還是不肯原諒六道,後來一個人去了花川海——”
她頓悟的緩慢點頭,若六道真的曾做出過那種事,西子爵生氣記恨是應該的。怪不得那天去沒看到他,原來他去花川海散心了。
“你不生氣?”
她茫然的反問:“爲什麼要生氣?”
花嘟嘟立馬手舞足蹈的大吼:“二愣子主人有事沒事就去花川海,心裡肯定還是有……好了,那都是你們一家人的事,我懶得說了~”
“嗯。乖。”
辛月牙說着收回拳頭,眉眼帶笑的示意它繼續說。
“我也弄不清楚那天來的是誰,不過好像把六道的事情告訴了二愣子主人,看樣子當年發生的事情是有隱情的。至於隱情是什麼,你只有當面問二愣子主人了。不過那笨蛋肯定不會說的,哇哈哈!”
“切~”
她還是不由嘆了口氣,眉頭緊皺不放。不過轉念一想,假設事情真的有六道有關,西子爵又急匆匆的找藉口外出,難道他們父子倆還有迴轉餘地?假設真的是,六道死能瞑目……
後來她想累了,昏昏沉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覺臉上暖暖的,疑惑的睜眼一看,西子爵坐在牀邊,正滿眼寵溺的撫摸她的臉頰,柔聲喊着她‘小牙兒’。
她開心的坐起來想抱住他,可沒想到只是夢境,她撲了個空,更覺得寒冷。孤寂落寞的打量四周,窗外傳來斑駁白色,黎明即將破曉,他卻始終沒有消息。
他,到底去了哪裡……
說好了過一天就回來,可是已經第五天了,他還是一點訊息也沒有。她看着白雪落下,又在陽光中融化。周而復始,始而復周,似乎還是他離開的那天。
陪伴在旁的花嘟嘟見她這幾天茶不思飯不想,睡也睡不好,它看着心疼又焦急。它也試過聯繫西子爵,可惜一直找不到。
西子爵似乎消失在了三界之中。
黃昏降臨,她坐在院子裡的石墩上,愁眉不展的看着眼前的雪人。是那天他離開前給她做的,一直有他的靈力維持,所以纔沒化掉。可從今天下午起,雪人開始融化了。先是腦袋,後是身體,蔓延的雪水流淌到她腳邊,不安和擔憂更加凝重。
她突然晃神站起來,盯着漸入黑暗的天空,眉頭深鎖的喃喃自語:“西子爵……西子爵不會出事了吧!”
這時候花嘟嘟神色緊張的飛過來,指着門口的方向。她沒聽清它說什麼,欣喜若狂的跑出去。她以爲西子爵回來了……可是,門口站着的兩人是蘇沛白和冰心……
她心情陡然掉進谷底,還是熱情的上去打招呼。
“蘇蘇,冰心,你們來了啊。”
“嗯。”
“小月牙,我們來蹭飯了。”
兩人似乎真的在一起了,雖然蘇沛白的臉還是很臭,死活不讓冰心挽着自己的手。但執拗不過冰心的死纏爛打嬉皮笑臉,一副妥協的無奈樣。
而她,看着山莊外的路,始終等不到她想等的那個人……
客堂內,她沏上一壺熱茶,向花嘟嘟要了盤包子,失魂落魄的坐在一邊發呆。第六天了,按理說他答應了自己的事一定會做到,可是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他不只沒回來,連一點訊息都沒有。
她慌了,怕了,茫然了,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蘇沛白從她慘淡的神色中看出端倪,讓冰心找花嘟嘟玩。冰心走出,客堂內陷進前古未有的死寂。他向來不愛說話,只是辛月牙,這時也只有嘆息。
“怎麼沒看到那傢伙?”
他倒着熱茶,故作漫不經心的問。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靨,想表現的正常點,卻鬼使神差的拿着個盤子在啃。驚覺咬不動嘴裡的東西后,她急忙放下,狼狽不堪的笑着。笑着,卻哭了。
蘇沛白緊張在心頭,卻始終學不會安慰。見她哭得傷心,也只是遞過去一個包子。
“謝謝。”
她接過後茫然了一會兒,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還以爲他回來了,抹乾淚水急匆匆跑出去。
結果還是讓她大失所望,門口的是冰心和花嘟嘟,兩人手上拿着兩個烤番薯。原本滿臉笑靨,見她眼裡浮動的淚光,也跟着難過起來。
她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擔憂和忐忑,突然抱着冰心嚎啕大哭起來。這個舉動嚇壞了冰心,趕忙扔下番薯安慰,暗中衝蘇沛白使着眼色,讓他想想辦法。
結果大神一開口,卻是:“放心。以湛無涯對你的執念,就算死了,元神也會飛回來讓你知道的……”
頓時,她哭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