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與他一同進入船艙後,卻發現這裡有着異樣的機關,表面上看來是一隻柳葉輕舟,當他打開了船艙下面的甲板後,在下面卻是一間非常漂亮的房子,牆壁雕工美輪美奐,紫檀雕花,金色琉璃,輕紗拂動,案几牀塌樣樣華美,而這間屋子本該住着一位身份尊貴的雅人才是。
“很不錯。”蘇墨不由由衷讚歎,這機關很特別,屋子也很漂亮。
不得不說,這間屋子非常精緻,古畫屏風,古香古色,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在牆壁上,奢侈華麗,傢俱裝飾也都很一應俱全,可是給人的感覺雖然很美麗,然而卻是色調有些冷,並沒有任何的人氣。
她記得,前世,師纓的屋子不是這樣的。
蘇墨擡眸望着他,師纓卻笑了笑,拉着她來到了屋內,帶着她仔細看了每一處角落,接着道:“你瞧瞧,機關術的玄妙在於不能被表面迷惑,眼前這艘船內另有乾坤是不是?”
“不錯。”蘇墨點了點頭。
“覺着如何?”他眉目柔和,在問她機關術如何。
蘇墨目光一掃,輕笑道:“很玄妙,很舒服,很寬敞,也很乾淨。”
師纓已經坐在了榻上,優雅一笑道:“其實你口是心非,我從你的眼中看到你是想說這裡沒有一點人氣?”
蘇墨立刻不客氣地道:“不錯,的確是沒有人氣。”
“對了,你喝酒嗎?”師纓已經徐步上前,修長的手慢慢打開了櫃子,裡面居然擺放的都是各種醇香的美酒,一看就是百年珍藏,“你最喜歡什麼口味的美酒?竹葉青?女兒紅?狀元紅?蘭陵酒?”
蘇墨立刻詫異,她一直以爲他是不飲酒的。
“怎麼?你爲何這樣看我?好像是再看什麼怪物?”師纓溫柔的一笑,面上的笑意如同淡淡的春風,這時已從櫃子中拿出了一罈最適合女子品嚐的女兒紅,“此酒應該是女孩子喜歡的,笑語盈香佳人遇,芙蓉未出水已紅,滴滴入口,脣齒留香。”
蘇墨已經挑着眸子,出言說道:“可是我只以爲你喜歡喝茶?”
“在下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喜歡喝酒,喝酒可以解憂。”師纓優雅的向前走了幾步,慢慢的回眸對她笑了笑,輕描淡寫,語氣柔和地道:“其實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很孤獨呢。”
蘇墨目光看着師纓那張清雅悠然的容顏,又看着那些酒,是她前世沒有見過的,看來任何人都有寂寞的時候,師纓也有她前世裡沒有見過的一面,此時此刻,蘇墨心中忍不住感到了一絲心疼,世人只見到他白衣如雲,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奇才的身份,然而卻看不到他內心百年的孤獨。
師纓已伸手爲她倒了一杯酒,接着慢慢的自斟自飲。
“對了,纓先生,妖界入口你曾經進去過沒有?”蘇墨端着面前的美酒輕輕一抿,果然味道極佳,她挑起惑人的眸子,輕聲問道。
“從來不曾。”師纓慢條斯理的搖了搖頭。
“還有,纓先生,我現在已經換了一身男兒裝束,而先生是否需要換個樣子?這樣出去或許會輕鬆一些。”蘇墨淡淡問道。
“我不需要,我這把傘什麼時候都隱藏不了身份的,不過帶着它我已經習慣了。”師纓指尖撫摸着酒杯,聲音溫柔的說着,“不過在我們進入妖界的入口之後,這把傘就可以收起來。”
“對了,纓先生,爲何你要一直打傘?究竟是有什麼原因?”蘇墨目光深深看向他,問了他這個前世自己曾經問過的問題。
“墨兒,爲何要問?”師纓深深的看着她,目光溫柔無限,彷彿看着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我一直想知道。”蘇墨目光定定看他。
“我會告訴你,但絕不是現在,現在時候還未到。”師纓已經直起身,輕輕轉過了眸子。
“那好!”蘇墨輕輕吁了口氣,眸子斜睨着師纓,脣邊似笑非笑,希望那時候他不要突然失蹤了纔好。
“其實墨兒,我也想知道你爲何有兩個男人?”師纓忽然出聲問道。
蘇墨頓時一驚,手中的杯子險些被碰翻。
她下意識的目光看向對方,神色複雜,表情微微有些尷尬,更有些難以啓齒,雖然蘇墨知道很多事情都很難瞞過此人,本以爲他會一直裝作糊塗的時候,卻被他親口問出,她的心中頓時百感交集。蘇墨不由得擡起了眸子,看着不遠處屏風上繪出的山脈和山清水秀的風光。
“你知道了?”她低低的道。
“我知道了,但知道的時間不久。”師纓面上的笑意未改,甚至連他的眼神都沒有絲毫的動搖,慢慢的轉眸看着她,低低道:“可我相信你肯定有一些難言的苦衷,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隨隨便便的女人。”
蘇墨深吸了口氣,垂下來眸子道:“其實我有七個契約。”
“莫非是夫妻契約?”師纓顯然知道很多世人不知道的事情。
“不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從我……從我出生後就有了。”蘇墨微垂着眸子,當她對他說完了這些後,心中終於慢慢的鬆了口氣。有些事情一切都是上天註定的,命運就是如此,有時候看起來似乎可以自己做出選擇的事情,到頭來卻是自己根本不能選擇,但是不知爲何看到師纓後她的心中浮現了一絲愧疚。
“明白了!”師纓手中握着酒杯,低聲說道,“此事不怪你。”
“阿纓……”蘇墨已經不由陷入了沉默當中,卻忍不住多喝了幾杯酒。
半晌,她面容微紅,不勝酒力,忽然低低地說道:“阿纓,我有個故事想要講給你聽,你是否想要聽?”
師纓不由一怔,“你要說什麼故事?”
蘇墨迷人的眸子流轉,紅脣輕啓,“曾經有一個女子長得非常的漂亮,而且也很有才能,可惜她卻是純陰之身,是歷代皇族有權人爭奪的對象,後來她不得不隱藏了自己的容貌,家族裡的生意做的也很好,後來家族爲她物色了一個未婚夫,男的長得英俊瀟灑,然而卻喜歡了她的妹妹,後來二人成婚,男人並沒有碰過她,甚至當知道她是純陰之身後,親自把她送走。”
師纓輕輕抿了一口酒,卻是神色微微動容,“然後呢?”
蘇墨淺淺一笑道:“後來女子就四處逃亡,卻遇到了一個男子。”
這時候她擡起頭,認真的看着師纓的面容,笑着說道:“那個男的溫文爾雅,是個俊美的公子,有點像你……”
說着她慢慢站起了身子,手中端着酒杯,帶着一些慵懶的姿態,斜斜的靠在榻上,接着道:“他教給她機關術,教給她幻術,教給她很多的東西,是她命裡的一位貴人。”
師纓聽着她的話語,忽然感受着心臟傳來奇怪的感覺,他的心跳不禁已凌亂起來,而他眼前彷彿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景象,同時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他立刻靜靜地坐着。聽到她柔柔的聲音,彷彿是他一生中最歡喜最爲幸福的事情。
蘇墨卻在這時候來到他身側,在到他旁邊說道:“他們在一起生活着,住在一個都是機關的地方,男人每天給她做各種膳食,女的深深沉浸其中,他們亦師亦友,然而兩人的感情卻是越來越深,越來越濃,可那男子對女子恪守君子之道,只有夜裡二人才會坐在月下互訴衷腸,他曾對女孩子說願意娶她,願意一生一世陪着她,那個女孩子也滿心歡喜的等待着,等待那一日的到來,希望可以與他長相廝守……”
師纓吸了口冷氣道:“還有呢?”
蘇墨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嫵媚一笑道:“後來那個男人突然失蹤了,從此再也沒有出現。”
“怎會?”師纓眼波柔和如水,依然看出裡面帶着詫異。
“然後那個女子因爲尋找不到對方,後來被一個強權勢力給帶走,成爲另一個男人的禁臠,不甘心的做了他三年的女人,卻是心中始終思念着那個失蹤的男子,她一直在等待着對方,一直在等待着,直到三年之久……”這時候師纓已感覺到蘇墨身子微微的在顫抖着,似乎有一些說不出的委屈與說不出的不甘心。
“後來呢?”師纓眯了眯眸子,心中竟有些說不出的痛楚,他不禁關心起了這個故事的結果,低低的出聲問道。
“沒有後來了,我記不得了。”蘇墨忽然妖媚的一笑,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子,她如今已經喝多了酒,方纔會說出那番話來,她低低道:“不如我跳一支舞給纓先生看吧……我還從來沒有給你跳舞不是?”
師纓儒雅的面容依然帶着笑容,這時候卻是一怔,雖然他知道蘇墨是金虞堂的妖姬,知道她會跳舞,卻沒有想到是這個時候她要爲自己舞蹈。
她果然是喝醉了!居然是在此地,而且是孤男寡女的時候。
蘇墨雖然穿着男裝,但渾身上下流露出了說不出的媚意,她輕柔的向前走了幾步,身姿柔軟翩然的站在師纓面前,纖腰忽然一擰,身形嫵媚的旋轉成徐徐綻放開來的黑色薔薇,她目光若流水,雙手指尖輕輕翹起,一笑一顰皆惑人,足尖輕點向後揚起,腰肢柔軟,美若彩虹。
她一圈兒一圈兒在原地旋轉着,如疾風飄搖,長髮悠揚灑脫,卻嫵媚如鬼魅,忽然身形一頓,右手臂優雅的屈起,慢慢昂首,扭腰送胯,一雙媚眼含情,扭動着脖頸與腰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輕輕的側身臥在地上,臥出貴妃醉酒般的絕美造型……
雖然穿着男子的衣衫,但蘇墨滿身是汗,髮髻早已散開,眼前的她已經無人認爲是一個少年,在夜明珠的映照中更顯得她無比的魅惑,隱約透出她完美的身姿,讓師纓覺得美不勝收,他喃喃說出:“金虞堂曲幕霓裳羽衣舞的妖姬之魂?”
蘇墨指尖撫弄着酒杯,曲線婀娜,聲音妖嬈地說道:“不錯,誰能想到一個女人只是看了幾次舞蹈,就能體會出其中的精髓,一個淪爲帝王將相爭先搶奪的女人就算表面風光,又有誰哪能懂得她的內心?”
師纓目光微閃,似要洞穿女子隱藏內心深處的哀傷。
此時,她右腿優雅的高高的擡起,足尖輕挑,忽然原地一個飛旋起身。她的容顏惑人,殷脣如丹,舞姿恍若花枝橫逸,輕輕搖曳,百花起飛。
她隨心所欲的舞蹈着,前世她從未給他跳過一段舞。
於是,今生,她自然要彌補這個缺憾。
但見她已優雅揚起寬廣的衣袖,一笑容顏如玉,華麗自見清媚,恰是個花香悠然,濃色影疏,她一邊飛舞着,一邊輕輕地吟誦唱道:“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師纓一怔,這首詩他自然知道,卻不知道何時念過,他漆黑如墨的狹長眼眸氤氳着說不清且道不明的情緒,不由接着念道:“夏日遊,楊花飛絮綴滿頭。年少輕狂,任意不知羞。爲比花容,一身羅裳玉搔首。休言愁!”
蘇墨身形一轉,足尖微頓,目光深深看着他,那如明月般的目光在師纓面容微微一轉,沒想到他居然能念出前世他與她一同念過的詩詞,紅脣輕啓接着念道:“秋日遊,落英繽紛花滿頭。兒郎情深,依依雙淚流,恨離愁。不忍別,待到山崩水斷流!”
師纓目光閃了閃,心中彷彿涌出一種熟悉且酸澀的感情,便已忍不住的念出了最後一句,“冬日遊,似水雲雪落滿頭。莫是誰家少年不知愁。縱無心,跌入雲泥,相看笑不休!”
師纓的目光深深看着面前的女子,念着那心中浮現的詩詞,細細地看着眼前美妙的舞姿,然而這時候蘇墨的舞姿卻慢了下來,聽到他的聲音,她居然目光復雜的看着他,目光有些思念,有些哀傷,有些愛戀……
這時船隻忽然一晃,蘇墨的雙腳一軟,她衣衫略大,走路時不慎踩到了衣襬,接着不慎摔倒在了師纓的懷裡。卻能感覺到,蘇墨的身體微微的輕顫了一下。
終於,蘇墨已忍不住撲在他的懷裡,把臉埋在他胸前,緊緊抱着他。
此時,他的眼神已經漸漸變得極柔。
她靠着他,這個是夢?不是夢?
而他的眸子正看到對方,目光中映着對方的身影。
一時間,感覺那七個契約什麼的,都可以去它的了。
這時師纓情不自禁的低低道:“墨兒,我能不能成爲那第三個與你立下契約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