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第一次聽到如此好聽的男子聲音,慵懶中帶着一些隨意,隨意中帶着一些清冷。
光是聽到此人的聲音,就彷彿聽到了鳳尾琴彈奏出高山流水的韻律,曲風優魅,流暢恣意。
僅僅是男子說話的聲音而已,就已是餘音繞樑,三日不絕,聞者已是極大的享受。
蘇墨凝了凝眉,這等完美好聽的聲音,她前世並沒有聽到過。
不過,此人絕非泛泛之輩,看來世間不乏隱士臥虎藏龍。
就在這時候,蘇墨忽然聽到了少年的神識傳音,聲音依然冷傲地道:“女人,我好像聽到一個無恥登徒子的聲音,那個混蛋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何況聲音而已,你該不會被他這迷死人不償命的聲音給魅惑了吧?”
無恥的登徒子?蘇墨聽到這種評價有些詫異,旋即勾了勾嘴角,難得聽到少年這忿忿不滿的語氣。
蘇墨半眯着眸子,語氣散漫清雅,“你說的那個登徒子,就是那個女人看到他就走不動路的混蛋?”
少年不屑道:“不錯,正是他,這個男人在魅術與幻術方面都是奇才,所以無時不刻不在勾魂奪魄。”
“不過我覺着他的聲音倒是渾然天成,一派自然。”蘇墨睜着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
“女人,你真是孤陋寡聞,那是他已經達到了最高的魅術境界,懂不懂?”少年忍不住咬牙切齒。
蘇墨面無表情,淡淡挑眉問道,“沒想到……原來在這世上也有閣下害怕的人物?”
“哼,女人,本公子從來不懼任何人,只是此人……”少年忽然頓了頓,語氣凝重道:“女人,如果以後你要與他打交道的話,切記要謹慎小心,他可不像本公子這麼好說話,尤其是純陰之身的事情要掩飾住,此人雖然沒有本公子的神識強大,但還是要隱瞞着,那個男人向來唯利是圖,做任何的事情都只從利益出發,前一刻他還是你的朋友,下一刻他就會成爲你敵人的朋友。”
“利益使然,這樣的真小人總比僞君子要容易相處。”蘇墨淡淡一笑。
“非也非也,此人既不是小人,也不是君子。”少年目光很是不屑。
“那是什麼?”蘇墨有些漫不經心的問。
“他做事不喜按常規出牌,讓人難以琢磨,變幻莫測,隨心所欲,總之你以後遇到要小心些。”
蘇墨只輕輕“哦”了一聲,就已經沒有興趣,畢竟,此人與她關係不大,只是略有興趣罷了。
另一廂,夏楓聽到傳訊鳥中發出的聲音,不由隨意的一笑道:“花公子,既然閣下在不遠的地方,心情不好,那麼不若過來喝杯茶如何?”
言訖,又拍了拍鳥頭,把鳥兒放飛出去。
半盞茶的時間,鳥兒接着“撲棱棱”的飛回來,那男子的聲音依然如琴絃般動聽,悠悠然道:“喝茶?只怕是閣下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我知道,你金虞堂現在與百花堂之間有了一個大賭局,聽說了對方有十六個美人樂師,還會演奏霓裳羽衣舞曲,所以你想讓本公子幫你們撫琴不成?”
少年則暗自傳音道:“此人消息很靈通,不論何事,根本不可能瞞得過他。”
便聽那男子淡淡道:“不過本公子現在的心情很不好,連喝茶的心情也沒有!”
少年傲然冷笑一聲,“心情不好?他是想要趁機提出條件,說明世間沒有白吃的膳食。”
那男子的聲音又接着說道:“何況本公子不是琴師,更不喜在大庭廣衆之下撫琴。”
少年冷哼一聲,語氣不屑道:“這是在自擡身價要好處罷了,有了好處與利益他什麼都是了。”
夏楓笑了笑,立刻一拍鳥頭道:“公子放心,我家染公子肯定出重金找你撫琴?”
一盞茶時間之後,鳥兒再次飛來,那男子的聲音悠然好聽而慵懶,彷彿春風拂面,不勝優雅,“重金麼?本公子的琴藝不是用金錢來糟蹋的,你們這是在侮辱本公子的琴藝。”
少年再次用神識傳音道:“他這是準備討價還價不成?金錢對於他來說的確是俗物。”
但聞男子的聲音結束,那傳訊鳥的眼眸依然亮着,裡面卻是傳來曲調悠揚動聽的琴音,彷彿昭示衆人他琴聲的美妙出衆,絕非阿堵物可以玷污。
那曲調悠悠揚揚,恍若春風十里,孤鶩落霞齊飛,長亭碧水悠悠,暖陽春意盎然。
衆人眼前恍若出現一幅幅水墨畫卷,悠然美好,美好中忽然曲調一變,轉而爲淒涼古調。
畫卷再次一變爲灰色調,枯藤老樹,西風古道,關外寒涼,大漠孤煙。
戈壁上一匹匹瘦馬經過,長河落日,千里孤墳,荒涼野冢,無處話淒涼。
又是錚錚兩聲,轉爲金石之音,千騎而來,馬蹄踏踏,硝煙瀰漫。
此刻,少年警告的聲音立刻傳出,“女人,小心,退後。”
與此同時,蘇墨眯起眸子,一個縱身躍到十丈外。
但見傳訊鳥周圍一道道的光芒閃動,圍繞金虞堂上下翻飛,聲波砍在樹上,木屑亂飛,寒氣四溢,聲波功於水中,水幕炸起,魚兒翻起肚皮寂然無聲,音律不斷有金戈鐵馬之感,漫無目的的攻擊着。
虞染立刻長袖一揮,拿出筆繪製出符篆,與那白光對抗。
很快傳訊鳥又接着發出各種音律,一聲比一聲激昂,聞人奕施展出無數劍意,方纔壓制住。
夏楓已經幾個翻滾,鑽入了桌下,這一輪攻擊實在是無法抵擋。
“音攻形成的陣法。”蘇墨嘴脣輕啓。
“不錯,以樂器音律爲法器。”少年忍不住喃喃說道,“那人的音律可以殺人於無形。”
男子又彈奏六段曲調,如銀河瀑布奔流而下,如江河漩渦百轉,大浪淘沙,奔流不息,曲調一聲比一聲悠長,一聲比一聲鏗鏘,虞染筆尖繪製的符篆稍慢,範圍極廣,但見聞人奕劍光不斷閃動,挽了無數個劍花,劍意與琴音相撞擊,方纔沒有出現任何傷亡,偏偏音律並沒有絲毫方向,讓人捉摸不透下一刻攻向何處,聞人奕始終護着蘇墨的位置,目光凜然。
半晌,周圍終於平靜了下來,幸而虞染與聞人奕都在此,但二人的面色都不平靜。
少年冷冷道:“好個突然襲擊,這個傢伙居然鬧出這一幕,可以看出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蘇墨笑道:“方纔你不是說他想要討價還價不成?”
少年語氣微微尷尬道:“他這個人表面看來不錯,只是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的性子,而且他可以藉助傳訊鳥施展出這種攻擊,我們卻連他的人都看不到,幹完壞事還找不到人,所以老子最討厭他了。”
另一廂,虞染一拍鳥頭,“閣下在何處?方纔的事情怎麼算?”
鳥兒再次飛來,虞染已經有了防備,在周圍佈下禁制,那男子卻絲毫不以爲忤,漫不經心道:“本公子就在不遠的夏家精舍,本公子的一件法器壞了,現在正在找夏家人修理,可惜……他們修不好,而你這裡的右護法也是夏家的人,所以本公子方纔會對他不客氣。”
夏楓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暗道他是無辜的好不好?
何況夏家與他關係並不近,這還真是無妄之災。
蘇墨不禁沉吟片刻,傳音道:“煉製法器固然是很難,但是修理法器卻是更難,而且修理法器的價格絕不低於購買一件最新的法器,若非是心愛之物,絕不會輕易去修復,由此看出,此人心情肯定是並不大好。”
少年的冷笑聲立刻傳來,嗤道:“甚好,原來他也有今日。”
可惜那男子並不知道少年的譏諷,只通過傳訊鳥慵懶地道:“不過讓本公子撫琴,也得在下心情好纔可,若是你們有足夠的誠意,不如過來親自尋我,下一次本公子可不回話了,到時候這隻傳訊鳥就歸本公子所有了。”
聞言,夏楓一拍鳥頭,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追着鳥兒就去了。
半個時辰後,夏楓方纔帶着傳訊鳥趕了回來,卻是一副悻悻然的模樣,嘆息着道:“染公子,可惜我找不到此人,但是花公子留下一個字條,說介時肯定會來捧場,不過要求我們金虞堂準備一萬兩的定金。”
虞染挑眉,“一萬兩白銀?”
“不是白銀,是黃金。”
蘇墨忍不住輕抿嘴脣,暗忖自己辛辛苦苦費勁了心思,纔給家族掙了一些銀子,此人一開口就是一萬兩黃金,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