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言點了點頭,“不錯,我們都相信紫詹哥。”
謝千夜悠悠然的起身,對衆人拱手,“多謝諸位,歐陽紫詹必不叫諸位失望。”
衆人心中歡喜,紛紛鼓掌,連聲道“好”。
此刻,清風在院內微微拂過,傳來一片樹葉的刷刷聲,誰能料到本來是爲了蘇墨與謝千夜二人接風洗塵的宴席,卻又成爲了給二人即興而辦的一場特別的婚宴,但是婚宴還未開席太久,接下來又發生了一系列變化,不知不覺這場婚宴又演變成一場信誓旦旦的發兵宴。
但見衆老者們杯酒嘆蹉跎,觥籌交錯,一股豪情壯志在心內涌出,心情無比豪邁,恍若回到了當年。
話說當年他們也是藝高人膽大,跟着歐陽紫詹,做出了無數驚天動地的大事兒。
正所謂兄弟們齊心,其利斷金。
他們這些老人曾令得無數赫赫有名,強大的大人物們聞風喪膽,談“龍”色變。
只可惜在歐陽紫詹離開鎮子後,衆人羣龍無首,不得不各自散去,當年歐陽紫詹與衆人的輝煌事蹟早已經事過境遷,煙消雲散。
一千年前的事情就是一千年前的事情,記得的人並不多。
不過古人們說的好,人老了就喜歡懷舊,喜歡回憶當年,回憶當初,哀嘆往事。
尤其是在對現狀嚴重不滿的時候,近來小鎮子這些年被一羣不安分的散修匪類們弄的污七八糟的,簡直是罪惡滔天,烏煙瘴氣,人神共憤,他們瞧在眼裡惱在心中,恨不能如年輕時一般手刃賊子,出手把這些十惡不赦的狗東西們大卸八塊。
蘇墨坐在一旁,聽着這些人喝酒時話語,暢所欲言的模樣,靜靜地笑着。
她知道夢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橫豎這個時候他們拖兒帶女,家族裡有上百人丁,早已不復當年神勇,所以衆老者們不得不考慮自己利益方面的得失,只能在勢力強大的散修匪類面前乖乖臣服,老老實實的交錢免災,他們的隱忍,這些都是蘇墨所親眼看到的。
但是這些老者們沒有想到有生之年會再一次看到了歐陽紫詹,他們的紫詹哥還是那麼的年輕,那麼的俊美不凡,那麼的尊貴高雅,外表絲毫沒有變化,讓他們的心中無比羨慕。
此番紫詹哥居然再一次回到了鎮子,卻是搖身一變,給他們帶來無數的震撼,他們沒想到歐陽紫詹居然變成了天空城太子爺謝千夜,天下第一人。
震驚之餘,他們這些老部下也覺着臉上也很有光彩。
他們居然是天空城太子的昔日戰友,好兄弟,好朋友。
如今紫詹哥既然要幫助他們對付散修,那麼他們當然義不容辭。
衆人握着酒杯,痛飲了幾杯,面色泛起潮紅。
只可惜眼下衆人苦於沒有好的法器,正所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無法與當年相比。
此刻,蘇墨擡起慵懶邪魅的眼眸,彎了彎嘴角,完全瞧出了衆人的難處與窘境。
人似乎是種很奇怪的動物,有時候很自私,有時候則會很慷慨。當然蘇墨已經嫁給了謝千夜,當然要給這個男人分憂,她向來是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女人,爲了安定人心,她很快便把天書內一部分法器分給了幾個白髮老者們,又承諾分給大家一年的糧草,可以讓衆人全心全意地對付散修匪徒。
衆人心中歡喜不已,立刻報出了家族的人數,數目很多,但蘇墨還是記在了心中,隨後給每一戶人都分配好糧草與機關,讓所有人都沒有後顧之憂,直到一切都安頓妥當之後,鎮子裡的衆人才陸陸續續地告辭離去。
是夜,星空遙遠,雲霧當空,一片朦朧。
小鎮內,天色似乎永遠都帶着灰濛濛的氣息。
空中瀰漫着淡淡的寒氣,寒風凜冽。
衆人已忙碌勞累了很久,嬌姨也累得渾身痠痛,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蘇墨端了一杯清水,抿了抿,潤了潤嗓子。
見狀暗忖:看來就是實力不凡的大人物也有精力不濟的時候。
院內嬌姨穿着藕荷色繡花小襖,輕輕地揉搓着雙腿,單薄的衣袍被清風拂起,她吩咐姨父準備兩個木桶,在裡面倒好熱水,放上了花瓣香油,再給外甥夫婦送去一桶,於是那客房儼然變成了一間大浴室,裡面霧氣氤氳,熱氣騰騰。
最後,蘇墨與謝千夜瞧着小小的浴桶不由面面相覷。
謝千夜很快回過神來,輕笑一聲,“墨兒,我們沐浴吧!今晚好好沐浴,可以舒緩疲勞。”
蘇墨微微的眯了眯眸子,斜睨着他道:“紫詹,只有一個浴桶,我們二人誰先洗?”
謝千夜淡淡一笑,語氣認真地道:“看來我們是要一起沐浴了。”
“不妥,這桶子太小了。”蘇墨彎了彎嘴角,輕輕屈指叩了叩桌面,她從來沒有與人共浴的習慣。
“不小,兩個人貼着足矣。”說着,謝千夜不由分說地抱着她,正是軟玉溫香在懷,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測地看着她。
“我說,我可以拒絕嗎?”蘇墨也深深看着他,眸子裡帶着楚楚可憐的意味。
“你很累?”謝千夜出言問道。
卻見她垂着頭,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迷人弧線,她當然還不是太累太累。
若是太累太累,眼下自己早就躺在這裡挺屍了!
但是該裝的還是要裝上一裝。
“嗯,好累。”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拒絕了,免得你落入浴桶不慎淹死,謝某人豈不是一死都不能謝罪。”謝千夜微微勾了勾嘴脣,修長如劍的雙眉襯着黑漆漆的眸子,望上去整個人都顯得無比深邃。
他抱着她施施然的向前走了兩步,修長均勻的指尖不緊不慢的動手攀上她的衣衫,將那對襟上盤扣一粒一粒的解開,一邊動手一邊用低沉充滿磁性的嗓音輕聲說道:“墨兒,這裡本就是一處山間野地,比不上城市繁華,我們兩個人只要入鄉隨俗就是了。”
未了,他伸手在她迷人的俏臉上一捏,感受着手中的滑膩,又補充了一句,“今晚我會抱着你洗,我一定好好得伺候你的。”
此人說的話並不煽情,卻能讓人面紅耳赤。
讓堂堂天空城太子爺伺候,試問擁有這種殊榮的有幾人?
蘇墨早已被衆多無恥的契約者們糾纏過多次,甜言蜜語的攻勢不斷,早就練就了八風吹不動,應付起來從容自如,耳根也早生出老繭,但還是不經意地面容“騰”的一紅。
女子驀然綻放出的迷人嬌羞,如同胭脂絢爛,如同繁花似錦,讓男子心跳加快,目眩神迷。
她麪皮早已不薄,想要伸手推開他,卻拉住了手臂,深知自己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
她不過是區區金丹期的實力,如何對抗得了天空城太子爺化神期強大的武力?
蘇墨嘴角一勾,一撇,一翹,在這世間任何的男子她都可以狠狠打得,毫不顧慮,唯獨眼前這個男子打起來很要命,非常要命。
但見謝千夜長袖如白雲漫卷,如風一揮,燈光隨之忽明忽暗,二人衣襟通通解開,外衫中衣褻衣都已落地,驀然間一條神秘黑龍從衣衫當中呼嘯飛出,精神抖擻地在二人身上纏繞了一圈兒,托起二人的身子,水花四濺,二人同時就落入浴桶內。
二人在一起美美地泡了一個鴛鴦浴,身心放鬆了一番。
美人出浴圖若曇花一現,很快謝千夜便抱着她進入到準備好的洞房中。
如今,已經是入秋的時節,天氣已經越來越寒涼。
室內,一燈如豆,屋中朦朧之中帶着些許浪漫之意。
蘇墨的指尖輕輕一點天書,換了一身虞世子專程爲她而備的居家衣衫,這衣物上繡着幾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色澤低調,綢緞柔滑,簡單優雅,低調奢華,尤其睡眠時穿戴更爲舒適,而且非常暖和,穿戴着虞染爲她縫製的衣衫,蘇墨不但身子骨很是溫暖,就是心中也暖洋洋的,而她也懶得招惹謝千夜,索性早早的爬上榻去,眸子半闔,躺在了牀榻的內側。
這一刻,蘇墨靜靜地躺在了榻上,試着放鬆着自己的心情,放鬆着緊繃的身體,很快一陣泡過熱水澡的輕鬆感覺遍佈蘇墨全身。
這一刻望去,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慵懶姿態。
月下與燈下觀美人,則更有一番極致的風韻。
不過幾日下來,她也是渾身痠痛,疲累不堪。
只是比起嬌姨來說,她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誰讓她在魔界是享受慣了的,居然比不得當年,還真是由奢入儉難啊!同時蘇墨斜身側臥着,手臂輕輕支着面頰,一臉沉思,她深深一想,發現自從自己重生後,每一日裡都充滿了緊張與刺激。
若非自己的性情足夠柔韌與堅強,換做旁人只怕也難以堅持下來。
看着謝千夜氣宇軒昂地坐在桌前,蘇墨勾起嘴脣,這時候忽然心中無奈暗歎一聲,悲哀地發現自己和每個男子在一起的時候,都沒有消停的時刻,就是謝千夜也很能折騰不是?
當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眼下的她比起前世的她又好上太多太多!
她安靜的垂着眼眸,雖然往事不堪回首,但前世的她也是一個可憐人,一直免不了被人爭奪,免不了擔驚受怕,免不了流離失所。
此情此景,蘇墨撩起半乾的髮絲,讓髮絲輕輕垂在身側。
她的腦海裡卻涌起了無數紛紛擾擾的念頭,但這些念頭如羽毛,如柳絮,如蛛絲般糾纏着她,纏纏繞繞,無法擺脫,蘇墨不由凝了凝眉,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她揉了揉額頭,居然詭異地把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切情形,全都下意識的,默默地回憶了一番。
真是事情大大小小,鉅細無遺。
她莫名地把現在的自己與前世的自己對比了一番,想到了自己前世實在是渾渾噩噩,沒有雄心,沒有壯志,彷彿只是一個可憐蟲而已,只經歷過種種的顛沛流離,同時無依無靠的奔波在七國各處。
她想起自己與難民們一起奔波流離的情形,那時還真是餓殍遍野,哀鴻遍地,民不聊生,難民們賣兒賣女只爲換來一斗米糧,而人的價值遠遠低於一隻畜生的價值,人死後無處掩埋,江河湖泊中都是漂流的屍體,處處瘟疫,處處匪亂,她眼下回憶起自己眼中所看到的,所聽到的,無不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那真是往事不堪回首,令人心有餘悸。
蘇墨側身躺着,眨了眨眸子,思緒流淌如河流一般,止也止不住。
她沉吟了片刻,又莫名地想起蘇家大房的基業被二房毀於一旦時的情景,依稀想起蘇涓病死在宅內的一幕,之後所有的蘇家子弟負債累累,交不起稅銀,得罪了上面,女子被帶入教司坊,餘下的男丁都被抓去充軍,還有家族裡大大小小煩悶的事情不斷涌來,衆人都以爲蘇家的宅院內有寶藏,最後挖掘了一番卻發現什麼都沒有,卻落得個家奴四散,家宅焚燬,讓她無家可歸,甚至被逼得走投無路。
想想她雖然很苦,朝不保夕,但那時天下的百姓都如此的生活不堪。
那個時候一場疾病就可以隨意地取走一個人的性命,隨意的一場戰亂可以禍害千千萬萬人的性命,還真是人命如草芥,輕賤如螻蟻,且輕於鴻毛。
前世,她真是見識到了太多的生死離別,看到了太多的悲歡離合,以及太多的人間慘劇。
就是她也不過是尋常曇花,如浮萍般飄落在各處。
飄飄搖搖,落葉無根。
幾年內七國之間的戰亂不斷,烽火連天,人界後期不斷涌來天災人禍,各國千年來留存下的積弊再次襲來,各地都是流離失所的難民。
彼時,謝千夜在人界尋不到她,因爲她已義無反顧地隻身投入到了戰亂中。
沒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沒有人發現她是純陰之身,當然,戰亂之時也沒有人知道周圍的人是誰。
她遮掩住美貌,照顧着傷員,在後方做了很多尋常婦人該做的事情。
暗中,她也對付過無數的惡人散修,大概也就是那個時候她積累下了一些功德。
這些都是她日後走向修仙路的點點滴滴。
蘇墨這時一件事一件事的回想着,憶起她在二十五歲時,周圍發生了幾場大疫病,動輒便死上千人。
幸而崑崙山的神使大人降臨,施展了治癒術,令得上萬人免於疾苦。
那時的她也曾經遠遠的在空中見過一次姬白,對方披着黑色的斗篷,帶着帷帽,連那一絲白髮都未瞧見。
周圍的民衆都跪在地上,向空中的姬白膜拜着,看待他如神靈。
她在不久之後又見過金虞堂的華麗船隻,金虞堂早就停止了給貴族的巡演,虞染也已經封筆多年,那艘船已經成爲伶人們遮風避雨的地方,彼時戴着帷帽的虞染站在船頭舍粥濟貧,手中拿着聚骨扇兒輕輕搖着,卻是無法看到他的真容。
據說,那個時候的“殺神”聞人奕一直帶着東陵衛,鎮壓着各地的暴亂。
據說,有一個身份神秘的妖孽男子,美貌絕倫,富可敵國,本欲大發戰爭橫財,開設了無數的賭場和堂子,卻在民不聊生之時又彈奏了一曲妙音,一曲兒《十面埋伏》、一曲兒《故人辭》,讓無數人心痛流淚,他轉身把掙來的銀錢都歸還於民衆,從此消失在人界,來去無蹤,她曾經想過原來這樣的男子也有着悲天憫人的心情,不過此人必是花惜容。
那時候,天書也沒有出世,沒有人知道璇璣天書,自然也沒有容夙出現。
而蘇墨在那個時刻與七個契約者也並無任何的交集。
蘇墨沒想到前世的自己居然就與這些男兒失之交臂,確實可惜。
前世天下大亂,各種災難一發而不可收拾,漸漸成爲了惡性循環。
直到她二十八歲後,天空城太子力挽狂瀾,七國終於各自安定了下來。
三十歲,她回到了故土,流離的生活讓她無法提升實力,修仙之路從不奢求,她已經變成了三十歲的婦人,已經無心無力去尋找師纓。怎知接下來的噩耗不斷傳來,她發現蘇家的人在戰亂中並沒有人留存,而兄長姐妹們都已經不在人世,就連家族的長輩也沒有人活着,這世上居然只餘下她一個人,還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在這世間已無淨土。
蘇墨感覺到自己生無可戀,目光空洞,一個守在了蘇家的宅子後院,那裡有一片竹林,三畝菜地,不久後她生了一場重病,無錢無藥,她索性放棄了醫治,一個人靜靜地離開了人世。
歷史長河,衆生無數,生生死死,她的下場和尋常人有什麼區別?
思及此,蘇墨的心情有些沉重,她把心情稍稍平靜了一下,不由輕輕嘆了一聲。
風花雪月固然美好,天下太平夫復何求?
此刻,痛定思痛,蘇墨卻沉吟了起來,現在的自己與前世的自己已經活得截然不同,沒想到她在人界立下七個契約的同時,身上又肩負着平定天下的重任。試問她在天界究竟是什麼身份?而她又是何德何能?但見蘇墨的脣邊漾起淡淡的微笑,只因她想起了七個契約者,雖然她的身旁有七個絕世的男兒,讓她身上也圍繞了一圈兒神聖的光環,但蘇墨向來沒有把自己放在很高的位置。
她的心態很平和,遇事也處變不驚。
她眨了眨美眸,開始思索這些事情與自己有什麼關聯?
一想之下果然想到了端倪。
思前想後,蘇墨已經漸漸弄清楚了一些事情,前世的戰亂根本就是人禍,而非天災,其中主要的緣由不過是因爲天空城發生了一場內亂,天空城的太子爺與衆多的勢力發生了衝突,雖然具體的事情蘇墨不清楚,但是天空城一亂,諸多的勢力也互相爭鋒相對,幾國的帝王爲了站隊成爲了棋子,互相爭鬥,隨之七國也發生烽火與戰亂。
那時候的散修們與現在不同,雖然趁火打劫,但並沒有劣跡斑斑。
只因爲天下大亂,齊國周圍盡是窮人,富商與富農們都被牽連到了裡面,甚至隱門也參與到了戰亂中,民衆所有的利益都被瓜分得乾乾淨淨,其餘富足的勢力則手握重權,不是散修們可以碰觸的,而他們已經失去了打劫的意義。
但是這一世,發生了劇變。
前前後後的事情卻是因爲自己的出現,已變得截然不同。
想到這些,蘇墨抿了抿嘴脣,沒想到自己重生後,七個契約果然擁有不同的意義。
人生啊!真是處處充滿了奇蹟。
天下亂,妖孽出,蘇墨覺着大概有些道理,自己與謝千夜立下夫妻契約之後,又與他在山洞內行了敦倫之禮,他由此達到了化神期的實力,卻在無意之中化解了一場人界中巨大的災難。
自從謝千夜達到了化神期,成爲獨一無二的強大存在後,那麼在天空城中,謝千夜的地位已經非常的穩固,必然再不會發生任何類似的叛亂問題。
既然天空城沒有叛亂,那麼,七國之間也不會發生大亂局。
蘇墨微微舒了口氣,迷人的眸子流轉着,瀲灩迷離。
暗忖原來這一切的事情都與自己有關,還真是讓她感覺到匪夷所思。
蘇墨一雙星子般的眸子微閃,暗忖這世道似乎也有另外一些小小的改變。
說來說去便是前世的這個時候,散修匪類並沒有出現如此猖獗的行徑,蘇墨這個時候忍不住暗自嘀咕,全是因爲自己與契約者們在崑崙山內打擊了吳尊子之後,這些散修的勢力方纔橫空出世,打家劫舍,橫行霸道,魚肉鄉里,最後必然成爲天下不穩定的一大因子。
蘇墨美眸凝了凝,指尖在下頷上輕輕一點,薄脣泛着迷人的色澤,認真的思索着這一切,暗道果然自己立下契約後,這一世與前世的細節在很多地方都發生了變化。
天空城固然已經無礙,但眼下卻有這些散修匪類們還在人界四處肆虐,爲所欲爲。
不過區區上萬多人的散修匪類們,在數目上看去,比起前一世的亂局並不算什麼,似乎不能成爲氣候,但是蘇墨卻並沒有絲毫姑且放任的意思,因爲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畢竟,這些散修的癲狂行徑,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七國的商業往來。
各地的商戶都深受其害,而越來越多好逸惡勞,品行不端的散修匪類們似乎都嚐到了甜頭
。
只怕會有更多散修會加入到這些匪類的行列,會讓世人再次陷入水火。
秋日到了,正是豐收的好時節,而匪類也正是需要錢財過冬的時刻。
蘇墨在心中暗自算計了起來,看來對付散修已經刻不容緩,迫在眉睫了。
如今,蘇墨擡起了氤氳豔麗的美眸,心中輕嗤了一聲,已有了大致的想法,散修的主力們不過都在這個鎮子的周圍盤踞,還有一部分涌到了蘇家方向,目前也只有這些散修們的風聲最勁,只要她處理好這兩批散修匪類即可,只要她能把這些匪類通通都壓制住,圍剿乾淨,殺雞儆猴,以儆效尤,餘下的自然也就不成氣候了。
此地的散修已經由謝千夜來處理,她想應該用不了太久。
她眸子半眯,接着扳着如玉般晶瑩漂亮的指頭,一根,兩根,三根。
一日,兩日,三日,只要三日……她就可以完全把這個鎮子清理乾淨。
蘇墨思忖了片刻,覺着自己與謝千夜完全可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輕而易舉地做到,她的心情瞬間就感覺到了愉悅。此後,人界沒有這些惹人煩惱的事情,她就可以安安穩穩的去天界了,也算是皆大歡喜的一樁事情,蘇墨眉梢一挑,遮住她心中的陰雲也就散去了一大半。
只是蘇墨不清楚若是自己回到了天界,不知又要面臨怎樣的一番情形?
蘇墨沉默了很久,覺着自己身旁的事情就像一個又一個未解的謎,正等待着她來慢慢地解開。
思索間,忽然謝千夜沉穩的聲音從另一側淡淡傳來,“墨兒,怎麼?睡不着麼?”
蘇墨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到對方那溫柔的目光,她心頭一動,接着閉眼假寐,這年頭這些契約者骨子裡都有些狼性,可千萬不能隨意招惹,免得這個男人突然間獸性大發,對她做些不軌的事情來,前世她就知道這個男人的精力似乎永遠都用不完的。
謝千夜回頭,看到蘇墨窈窕的完美身姿,只是一個背影也着實令人驚豔
。
這姑娘本就妖豔美麗,生得翩翩,秀髮此刻已披散開來,一頭髮絲如瀑布般垂落在身前,露出如天鵝般優雅蜿蜒的曲項,弧度優美,白皙可人,委實讓人心動,尤其是黑色睡裙下修長如雪如柱的美麗長腿,若要盤在男兒腰間,更是銷魂,一旦想起今晨在林中的銷魂滋味,謝千夜勾了勾嘴脣,深邃的眸子閃着犀利的目光,心頭也是一熱。
固然心動,但謝千夜畢竟已是千歲“高齡”。
他素來自律,又是個體諒旁人的貴族男兒,翩翩君子。
他知道從昨晚到今早,蘇墨已被自己折騰的疲憊不堪。
他畢竟有了前世的記憶,對前世三年的記憶歷歷在目,且每一次歡好的情形都印在他的心中,刻骨銘心,而且在不久前還溫故知新了一番,自然不如其他契約者一般不知道節制。
如今,謝老大也只能深吸一口氣,默默地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他強制着自己忍下慾望,努力不去擁住眼前美麗的佳人。
他索性轉過眸子,只看着周圍的傢俱,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寶,接着提起筆來在紙上寫着什麼。
這時蘇墨把手臂遮擋在了眼上,袖子一揚,露出了半截瑩潤如玉的皓腕。
她悠悠地睜開一隻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沒想到這個男子居然展現出了君子之風。
沉吟片刻,她知道瞞不了太久,索性轉過身,低低喚了一聲道:“紫詹?”
這女人居然裝睡,還真是個古靈精怪的,謝千夜淺淺的笑意從脣邊流露。
但見他幽暗的眸子裡更加的深邃,脣邊似笑非笑地說道:“墨兒,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地防着我,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娘子,我從來不是食人不吐骨頭的狼,你也不是弱不勝衣的羊,如今我還有些事情要做,不急於一時,你還是早些安歇罷。”
聽到這個男人居然一口一個狼,一口一個羊。又一口一個夫君,一口一個娘子。
蘇墨不由彎了彎嘴角,彷彿他真不會把自己怎樣
。
她仔細的想了想,前世他雖然每晚都寵幸她,但在她身子不適的時候從來不碰她,只擁着她安眠,所以此人還是有些節操的。
於是她慵懶的坐起了身子,彷彿柔若無骨地靠在被褥上,從手中拿出了一塊玉佩,上面寫着一個端端正正的“謝”字,口氣綿綿軟軟,語氣揶揄地道:“哦?沒想到天空城太子爺竟然這麼體貼,我以爲你夜夜都喜歡寵幸嬪妃的,原來不是,你性情果然與前世大不相同?事出反常必有妖必有妖。”
若對方是花惜容,自己倘若這麼說他,他一定會化身爲狼,但是蘇墨知道謝千夜不會。
謝千夜挑了挑眉,夜夜寵信嬪妃?她還真是敢說,分明自己只有她一個女人。
還有她手中的玉佩,他當然認得的,分明是她有一羣契約者。
於是,謝千夜面無表情的玩笑道:“恩,許是人老了!”
蘇墨側着頭,一臉隨意地道:“若是你也老了,那讓其他人情何以堪?”
謝千夜道:“本人外表不老,但是人心已老了,所以人就更寡淡了。”
蘇墨半眯眸子,伏在榻上的優美身段如雲一般,身子前傾出迷人的弧度,脣邊漾起春風般柔和的笑意,低語細聲的說道:“紫詹?有些人是人老心不老的,否則有些男人那麼老了還要娶妾,尤其是像你這樣的男人更應該娶妾。”
“娶妾,與我何干?”謝千夜身形高大沉穩,語氣不解地說道。
“是你姨母是讓你娶妾,可惜如今西玉鳳好像已經走了,要不要追回來?否則遇到了散修可就慘了。”蘇墨翹起一隻玉足,故意翻起了舊帳。
“西玉鳳是誰?”謝千夜擡起眸子,居然沒心沒肺地問道。
“嗯?隱門衆人都說謝千夜過目不忘,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忘記了一個人,而且是一個漂亮女人,若非這個女人我們兩個也不會來到這裡,她也算是我們的媒人。”
“她是媒婆?官媒還是私媒?”謝千夜又隨意地說了一聲
。
“紫詹,就是那個賽妖姬,隱門歡場中的女子。”蘇墨微微側過頭來,她本來對她興趣不大,但任何一個女人如果聽說有人叫賽什麼什麼的,尤其賽的是自己,就是心量再大也會記住這個人的。
“忘了,我除了你之外,對別的女人沒有興趣。”謝千夜又隨意在紙上繪了幾筆。
“哦?嬌姨說她是真的愛你,比我好多了。”蘇墨故意語氣中帶着一些嘲諷。
謝千夜脣邊“嗤”了一聲,居然嘴上無德地道:“居然說愛情?這世道真有意思,男盜女娼何其多也,有人都成爲妓女了還在幻想愛情?委實好笑。”
蘇墨沒想到這位也是一個毒舌,她怔了怔,脣角扯出一個譏誚迷人的弧度,悠悠一笑說道:“紫詹,你難道真的願意陪着我一個人?”
“當然了。”謝千夜想也未想的回答着她,“君子一諾。”
“真的不想要紅顏知己?”蘇墨已經起身,深深地看着他。
“墨兒,你信不過我?”謝千夜無可奈何地擡起了眸子,輕輕嘆息了一聲。
“嗯,我相信,也很高興。”蘇墨看了他片刻,眸光閃了閃。
“對了,方纔你一直沒睡,在想什麼?”謝千夜出言問道。
聽聞此言,蘇墨的表情頓時認真了起來,她端身正坐,優美的脣角微微一抿,深深說道:“紫詹,我在想,前世的我過的很苦很苦,我曾經經歷過很多事情,深受其害,所以走時,想要多留下一些東西,留給蘇家,留給世人,那麼我也不虛此行。”
“好,你說什麼什麼就是什麼。”謝千夜目光流露出一絲同情,接着一副對她馬首是瞻的模樣。
看來這個小女人,上輩子離開了他,只怕是吃了不少苦頭。
這時候她應該給自己傾訴傾訴過去,自己身爲男人也應當洗耳恭聽。
自古以來夫妻之間最好的交流之地就是榻上,榻前行房,榻尾傾訴
。
蘇墨卻是笑眯眯的說道:“紫詹,我餓了。”
謝千夜嘴角抽了抽,從桌下拿出一個食盒,“我知道,所以早有準備。”
蘇墨接過食盒,輕笑一聲,暗道此人倒是心細如髮。
等了半晌也不見到她有傾訴的意圖,謝千夜只好俯首在桌前,奮筆疾書。
此刻,看着謝千夜埋頭在桌前行雲流水寫字的樣子,蘇墨緩緩地品嚐着手裡的點心,心裡卻琢磨着謝千夜這些日子對付散修的舉動,想着他說的三個步驟,她總覺得這男子的身上充滿了魄力,也帶着一些謎,當然也有很完美的魅力,怎麼也讓人看不夠。
只見謝千夜拿起了天空城傳遞消息的精緻紙張,上面已經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體,他不緊不慢的伸手摺疊成了千紙鶴的形狀,輕輕放飛了出去,那紙鶴正朝着天空城方向飛去。
蘇墨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樣,悠悠地道:“紫詹,這次你準備的計謀似乎很隨意。”
謝千夜淡淡道:“對付散修匪賊,本來就是一件很隨意的事情。”
蘇墨優雅一笑,她當然對此毋庸置疑,她知道謝千夜這種男人實力卓越,不會把這種對付散修匪類的小事情放在眼裡,畢竟千年前他已經對付的從容自如,身爲化神期的大人物更可以睥睨於天下,這世上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對於他來說做任何事情都應該很輕鬆隨意。
謝千夜收起筆墨,接着側目看了她一眼,小女人正一臉幸福的吃着糕點,真是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這個女人還真是性子多變,乖巧時乖巧,狡黠時狡黠,高貴時高貴,如今自己與她終於有了成親的感覺,他擡手擦去少女脣邊的餅屑,細細瞧着蘇墨美麗的眉眼,已經猜測出她前世吃過什麼苦,不由流露出帶着幾分憐惜的微笑。
只見他微笑着把她摟在懷中,輕輕撫過她的髮絲,在蘇墨的嘴脣上輕吻了一下,“墨兒,我想要。”
蘇墨停止咀嚼甜點,挑眉道:“你想要什麼?”
謝千夜慢條斯理地道:“當然是做可以做的事情,你似乎精神不差,而且剛剛填飽肚子
。”
蘇墨立刻沒有好氣,冷冷道:“你真是出爾反爾。”
謝千夜拿過她手中的玉佩,徐徐道:“不是出爾反爾,是量力而行,雖然可以不做全套,但是可以簡簡單單的來一次。”
蘇墨道:“你分明說自己是老人家,那裡有那麼多的精力?”
謝千夜輕笑一聲,“作爲化神期的男子,我不過才青少年。”
蘇墨:“好無恥。”
謝千夜已經上榻,隨手放下了簾子,“這衣服不好脫,下裳似乎很容易。”
蘇墨:“好卑鄙。”
半晌,謝千夜身子一顫,低吟一聲,“好舒服。”
蘇墨:“好下流。”
天空城,議事大廳。
當一隻白色紙鶴飛到天空城後,周身散發出金色光芒,正是皇族的禁制。
“快看,外面有紙鶴飛來。”
“是謝千夜的紙鶴,居然是他的紙鶴。”
一衆天空城的老臣急忙揉了揉渾濁的老眼,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態。
他們在這些日子裡心力交瘁,時時刻刻都擔憂着自己的性命。
衆人發現這個千紙鶴確確實實是謝千夜送過來的,他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額頭冷汗涔涔落下,這時候,他們終於臨刑的時刻到了,苦苦得到了謝千夜的消息,個個心情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有人拿出帕子擦了擦汗,同時又有一種終於等到這一刻的感覺。
一位老者上前展開紙鶴,當中謝千夜的字跡通通落入了眼中。
他吞嚥了一下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
目光一掃,其中內容很多,但上面第一行字就說自己達到了化神期
。
化神期,是的,老者看到這行字後更加戰戰兢兢。
雖然早就知道謝千夜提升了實力,但他親自描述出來與他們旁敲側擊完全不同。
關於這個世道的修行者們,他們對很多事情知道的很清楚很明白,人人都夢想修仙,但是不知一仙難求,須知這個世間的百姓諸多,一萬個人中才有一個修行者,在諸多的修行者中,很多人一生一世都在先天與後天實力上下徘徊,其中很少有人能夠達到淬體期,但是在一百個淬體期中才有一個凝脈期的高手出現,而一百個凝脈期高手中才會出現一個金丹期的高手,而一百個金丹期的高手中才會有一個元嬰期的高手,但至今人界上下頂多二十多個元嬰期高手,卻沒有一個人能達到化神期。
化神期,顧名思義化人爲神,身份高高在上,無比尊貴,但是其中過程卻是驚險重重。
諸位長老如今都是元嬰期的高手,但是他們都不敢隨隨便便的在修爲上冒險。
就是昔日老城主也因爲化神遇到了瓶頸,多次渡劫失敗。
江湖越老,膽量越小,此言不虛。
上千年來化神期已經成爲世人心中不可觸及的高度。
但是謝千夜達到了化神,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樁事情。
當看到紙鶴上的字體後,當宣讀出謝千夜的旨意,衆人儼然感覺到謝千夜正站在自己面前,那深邃的眸子,睥睨的目光正冷冷斜睨着衆人。
當初他們並不喜謝千夜的目光,在這時候卻是個個都懼怕不已。
當年他們初次見到謝千夜的時候,就覺着這個少年很不一般,這名少年的骨子裡有種不可一世的氣息,對方的目光好像在說“你們不過是螻蟻罷了”,沒想到眼下真的已經如此了,他們就像是螻蟻一般。
老者在上面念着謝千夜的信箋,衆人都不由哆嗦了起來。
他們恐懼是因爲他們無知,他們不知謝千夜會如何處置他們,然而當老者逐字逐句唸到後面的內容,直至結束,衆人漸漸緩緩舒了口氣,衆人面面相覷,流露出一種見到鬼的表情,很久沒有回過神來,心中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
謝千夜居然讓他們將功贖罪,讓他們下界來討伐作惡的散修,同時救濟災民於水火。
聽聞到這道旨意,衆人歡喜雀躍,激動不已。
此人不愧是一代帝王,果然有容人的雅量,他們恨不能歌頌他的德行。
若按照以往,這些眼高於頂的男人當然不會屈尊降貴,但是得知謝千夜已經是化神期的人物,個個恨不能跪下去吻他的鞋底,而謝千夜的手諭便如聖旨一般,毋庸置疑,眼下他們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把災民們安頓好,定把散修匪類滅的一個不剩。
於是,他們一羣人道貌岸然的負手而立,慷慨激昂,甚至義憤填膺地怒罵那些散修貪得無厭,得寸進尺,當打當誅。
已經徹底忘記這些散修們都是他們招惹來的。
……
翌日,秋霜降臨,窗子上結了一層冰花。
蘇墨來到了城頭,開始命人佈下了陣法與機關。
與此同時,謝千夜跟在她身後,告訴了她本地的一些事宜。
此地小鎮本屬於燕國邊緣地界,這裡山巒疊嶂,林密山險,野獸出沒,人跡罕至。
上千年來,這裡一直是散修們喜歡聚集和青睞的地方,各種散修匪類從原來的二百人漸漸多了起來,聚集到了上千人。
漸漸的,發生了一些分化,有人在本地老老實實種田,有些人依然在外面打家劫舍。
散修匪徒們的打劫範圍一直頗廣,此地外圍都是各種重要的商業路途,有水路,有陸路,有山路,某些散修匪類每隔一些時日便外出搶掠商戶一次,然後衆人就帶着戰利品進入林中享用,由於這裡屬於天險,易於躲藏,都是臨時的山洞與山寨,周圍猛獸極多,所以外面的人對他們亦無可奈何。
同時他們發現這一處鎮子非常的好,不但可以避免被人發現,而且還可以在本地收保護費,更可以把搶來的東西換糧草,介於兔子不吃窩邊草,所以他們並沒有搶掠鎮內的百姓
。
不過,他們本都是些悍匪,各自爲政。
幾百年來經過了發展與吞併,幾大幫派互相聯合了起來,如今最主要的散修匪類就是黑幫與白幫。
但見鎮內的行人來往如梭,有個別的散修匪類帶着搶來的生絲綢緞,駕着馬車來到了鎮內,想要換一些糧草,鎮內依然擺設着零零散散的鋪子,周圍都是鎮內的人,而散修匪類們端着碗大快朵頤,猶不忘抽空擡起頭,聽聞着周圍的消息。
“我聽聞黑幫的人現在野心勃勃,而且能省則省,準備霸佔這個鎮子。”街角處,一個年輕男子朗聲說着,他容貌周正,嗓音低沉,正是一個老者的重孫兒。
“黑幫的人這麼了得,居然要霸佔鎮子,這可不得了。”旁邊的人驚惶起來。
就是吃飯的散修也坐不住了,一雙眼睛幾乎要冒出火,立刻駕着馬車離開鎮子。
很快又有人散佈謠言,說白幫的人來了,想要把鎮子佔爲己有,欲變成白幫的大本營。
與此同時,黑幫的匪類也一臉怒容的走了出去。
鎮子裡的幾個年輕人互相比劃了一下手勢,慶賀着自己的手腕成功,作爲鎮子的老居民,他們早就知道哪些人是黑幫的,哪些人是白幫的。
在這世上,有人若要問什麼東西的傳播速度最快,不是瘟疫,而是謠言。
有時候一場謠言遠遠勝過一場瘟疫。
一彎清冷的彎月掛在天空,現在已是夜晚。
馬蹄聲正“的嗒的嗒”的從遠處不斷傳來。
鎮子的城牆上,嬌姨與姨父坐在那兒放開了神識,探測到前方五里處來了無數的馬匹。
聽那打頭人說話的方言,正是黑幫與白幫的人馬,嬌姨的眼中立刻閃過了一絲警惕
。
世人常說不論是黑貓白貓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貓,散修中常說不論是黑幫白幫,只要能夠打家劫舍,那就是匪幫。當然,散修匪類就是散修匪類,他們一向都沒有極佳的品行,更加沒有素養,都是些沒有識文斷字讀過書的野蠻匪類。所以不要把他們與尋常的文人一樣看待,平日裡文人們哪怕恨得對方咬牙切齒,但在見面後會互相客套寒暄幾句,在散修這裡卻是絕不可能。
這些匪類品性不同,他們比的是誰更橫,比的是誰更狠。
而散修們一見面就手握法器,接着問候對方祖宗三代中的女性,並試圖在語言上與對方的女人發生某種不正當的關係,先一逞口舌之快。
謝千夜的計謀就是利用到了這一點,若換做其他人只怕難以成功,但見這些人一照面二話不說就開打了。
這正是下士殺人用磐,中士殺人用筆,上士殺人用口。
很快兩幫的人都大舉廝殺起來,你砍我一刀,我射你一箭,個個睚眥必報。
正正是刀光劍影,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瞧見衆人的手腕,嬌姨立刻的目光閃爍不定,眼底閃過一絲不屑。
“死了一個,太好了,又死了一個。”嬌姨捏着粉拳說道。
“其實這些散修若要我們幾個元嬰期高手一起對付,根本不需要這麼麻煩。”姨父有些坐不住的說着。
“你懂什麼?紫詹當然有紫詹的想法,對付這些散修與打仗不同,最麻煩的不是他們的實力,而是他們欺軟怕硬,遇到厲害的人物就像蟑螂一樣,個個跑的飛快,想要一次性對付他們很麻煩,弄不好他們就躲藏了起來,下次不知道會從哪裡出來,一個不慎就打草驚蛇了。”
“那倒是,如果我們全部出手,早就跑光了。”
那一夜,黑幫的人死了五十人,傷了一百二十八人,還剩下三百多人的戰力。
白幫的人則死了六十多人,傷了一百一十七人,還遺有二百五十人的戰力。
後來兩方越打越覺着詭異,越打越覺着心驚,雖然他們都頭腦簡單,但是也絕對不是愚蠢人
。
眼見着人倒下來的越來越多,似乎要有同歸於盡的發展趨勢,他們雖是散修匪賊卻不是亡命之徒,他們素來只求財,旁人可以去死,但自己絕對不能死,索性兩邊暫時停戰,中場休息一番,接着互相質問了對方的緣由,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被人大大的開涮了。
嬌姨已經接着忍不住拍着大腿笑了起來,真是面如桃花,目如春水,笑罷,把嘴脣輕輕貼在姨父的耳畔道:“夫君,紫詹自從去了天空城後主意也不一樣了,現在竟然變得更壞了,這讀書人整人的方法就是比散修直接打打殺殺的強,挑撥離間,借刀殺人,三十六計,計計逼人,這種兩敗俱傷的招數實在是厲害極了。”
姨父也感慨萬千地嘆息道:“阿嬌,的確是如此啊!”
嬌姨笑道:“回去犒勞犒勞紫詹,這個孩子真是有意思。”
事後,兩人立刻打道回府。
沉寂,那一夜如同死了一般的沉寂。
第二日,所有黑幫與白幫的人都聯合了起來。
他們聚集了所有的人馬,開始大肆向鎮子的人尋求着報復。
有道是士可殺不可辱,他們真是被人又殺又辱,當然不會放過始作俑者。
當衆人策馬來到了鎮子後,卻意外的發現鎮子的大門緊閉着,周圍不知何時居然挖下了壕溝。
護城河也攔阻住了衆人的馬匹,前方甚至還佈置了大量聞所未聞的陣法。
但是這些散修匪賊們從來不知道廉恥爲何物,這區區的鎮子居然武裝了起來,但裡面住着的不過都是些老弱病殘,不足掛齒,百姓在他們眼中就如同螻蟻一般,一隻指頭就可以把他們碾壓而死,他們向來喜歡恃強凌弱,一定要大舉的進攻進去,滅盡裡面的人丁,燒殺搶掠,一個不留。
一聲令下,白幫衆匪與黑幫衆匪各自衝向前去。
定要把這個鎮子的領頭人給揪出來,大卸八塊,方纔能夠泄憤
。
殊不知,蘇墨與謝千夜在這時候坐在院內悠悠品茶,根本對外面的事情不聞不問,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態。
蘇墨眯着眸子坐在躺椅上,一如平時的優雅嫵媚,舒舒服服的曬着太陽,慵懶的就像是一隻美麗的貓兒,隨意擡起了指尖瞧瞧上面的紅色丹蔻,擡眸道:“紫詹,那些老者會不是出手有問題?畢竟他們年事已高。”
謝千夜品着淡淡香茗,翻看着手中的書冊,淡然道:“當然不會,他們畢竟跟着我做過很多事情,相信不會輸給當年的。”
蘇墨挑起眸子,忽然來了一些興趣,語氣好奇地道:“紫詹?你們當年真的這麼迅猛?”
謝千夜擡起頭,勾起嘴脣淡淡說道:“嗯,雖然好漢不提當年勇,但是他們會讓那些人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散修匪賊,知道什麼叫做黑吃黑。”
只見他拂了拂袖子,表情望上去雲淡風輕。
鎮子外面,一衆黑幫白幫的匪類拿着法器衝擊着外面的陣法,個個喊打喊殺。
殊不知半個時辰之後,就在黑幫的大本營內也忽然傳來同樣山崩海嘯般的吶喊聲。
誰能想到這些匪賊在進攻鎮子的時候,居然也有人進入他們的大本營內。
黑幫寨子裡的尖銳戰力如今都出去對付那鎮子裡的居民,寨子裡留下的看守人並不多,隨着喊殺聲傳來,衆人都不知該去哪裡躲避,遠遠望見幾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帶着兒孫,揮舞着法器,大肆攻擊着黑虎寨,寨子裡留守的匪類們終於面色大變了。
話說,他們的寨子很隱秘,而且狡兔三窟,尋常情況下絕對不會有人尋來。
沒想到這些鎮子裡的居民居然個個手持着法器,竟然比寨子裡的悍匪還要兇殘幾分,大寨主不是說過這些鎮子裡的人都是軟弱可欺,不會動手麼?現在這些老者們個個都橫空出世,手腕不凡,法器揮舞的虎虎生風,一擡手就能劈砍掉衆多的頭顱,留守的散修匪徒聽着外面震天的“衝啊,殺啊”的吶喊聲,個個都哆嗦了起來。
與此同時,東面白幫的散修匪類卻聰明瞭很多
。
他們山寨內留守的人也並不多,只有一些昨夜鬥毆傷着了的傷兵。
大概因爲看到有人來者不善,很多能跑能跳的人全部都逃走避難了。
這些傷兵痛苦的呻喚着,叫罵着,等待人來伺候他們。
此刻寨子裡並沒有看到什麼照料他們的人,卻很快看到一羣老者領着很多拿着法器的年輕人,還有各種機關人一同衝入到寨子裡面,開始搶奪放火,寸草不留,鬧的雞飛狗跳,他們這些自詡爲散修匪類的人終於見識到了真正的散修匪類是怎樣的橫行。這些散修傷兵終於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打家劫舍。
老者們帶着子子孫孫,從寨子的四面八方涌來,他們早已知道這裡的洞窟究竟是怎樣的,當年這裡的山洞他們是居住過的,但見衆人的眼眸都綠油油的,如狼似虎,看到有用的東西就拿走,吃相之難看,活像一羣餓了十幾日的狼似的。
這些人的手裡攥着極品法器,看到匪類反抗就將法器狠狠打去,披,砍,掄。
可惜這些匪類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極品的法器,被這麼了得的法器打一頓也是頭一遭。
黑虎寨子,在幾個衝殺之間,山寨內的寶藏已經淪落入了旁人的袋子內,這些本來自鳴得意,不可一世,洋洋自得的匪類們,居然被一羣老頭子們打得哭爹喊娘,最後還把他們都逼到了死衚衕裡,拳打腳踢,連逃跑都難如登天。
老者們一邊挽着袖子痛揍衆人,一邊出言不遜的大罵,“汝等一羣毛都沒有長齊的小東西,居然膽敢在這裡當匪類,爺爺我當初做匪類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裡混呢!我告訴你們這些小猴崽子,當匪類絕對沒有好下場的。”
“當初我們的兄弟年紀輕輕的,本來準備成婚,卻在前一夜被人砍去頭顱。”
“還有其他的人,本來都好好的,最後被行俠仗義的人挑斷了手筋腳筋。”
“你們以爲當散修是容易的?我們頂多劫富濟貧,不會做喪心病狂的事情。”
“人在做,天在看,缺德事做多了,總有一日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否則老子不會這麼早就不幹了
。”
“小子們誒!老爺子說話的時候認真聽着,別沒大沒小,不知道尊老愛幼,我先痛打你們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們一天到晚不知道自己養活自己,不知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居然跑到外面搶劫,你們的爹孃都羞愧生出你們這種東西,你們居然惹我們這些本份的人做什麼?還敢問我們收什麼保護費,我們不發威還當我們是病貓?”
最後在打砸之後,便是這些老者們領着兒孫搶燒。
燒了這裡的老寨子,讓這些人沒有藏身之地。
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衆匪類們個個流淚,痛哭流涕,這些人居然跑來教訓自己,但是這些人似乎掠奪以及黑吃黑的手法比他們還無恥啊。
但見衆人通通都被捆綁了起來,一路帶到了鎮子外面。
還在鎮子外面攻打的白幫與黑幫,久久攻打不下,他們面容變幻莫測,根本沒想到對方的陣法如此了得,同時發現這些陣法也根本不是尋常的陣法。
一個擡眸,忽然發現自己留下的手下居然被一些老者們捆綁了起來,脖子上面還架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大刀。
很快自己都被接踵而來的年輕人與機關人給包圍起來,這些本準備衝破鎮子的散修匪賊們個個大驚失色。
與此同時,他們留在寨子裡的人居然被抓起來當了人質,而且他們辛辛苦苦存了上百年的東西居然被人給圍剿了。
老者身後的十幾輛大車上面擺放的箱子正說明了一切問題,箱子上印着山寨的印記。
幸好也只有十幾輛大車而已,他們藏寶物的地方應該沒有被發現。
散修匪類心痛之餘,卻偏偏還有些慶幸。
話說平日裡這些散修匪類雖然打家劫舍,卻享受的不多,都如同鐵公雞般一毛不拔,都是一羣沒有脫離貧困的窮人心理,有着抱金磚睡覺的低級趣味的男人,拿走他們一樣東西就如搶走了他們的兒女一般,然而,後面老者說出的話更讓他們吐血三升,讓他們有着說不出的心痛,“你們都別多想了,你們看到的只是山寨內的一部分財物,其他的財物我們都用乾坤袋收起來了,其餘的不值錢的,裝不下的,我們才用馬車來拉的
。”
什麼?乾坤袋?
衆散修匪賊一邊吐血,一邊妒恨得臉都綠了。
一個乾坤袋價值不菲,有價無市,而且這些老東西手中的法器非常了得。
還有那些機關人,手中都拿着極品的法器,身上閃耀着極品靈石的光芒。
他們手中隨便拿出來一樣東西都比從他們寨子裡搶走的東西要價值更高,這些人既然用得起乾坤袋,用得起極品法器,就是守着一堆的金山銀山,就是隱門都沒有這麼財大氣粗,卻還反過來搶他們的東西,他們還有沒有廉恥?這世道還有沒有天理了?他們這些散修匪類雖是修行人,但是卻並沒有什麼乾坤袋,記得只有大首領纔有一個,他們的法器也是最高級別擁有個五品的。
這些人簡直就是端着金飯碗搶他們的破鐵碗,正正是太無恥了。
他們見過很多無恥的,卻沒有見過這麼無恥的。
但見白幫與黑幫的人個個臉色陰冷得能刮下來一層子冰霜。
且個個義憤填膺,摩拳擦掌,氣惱不已。
這世上什麼最可怕,妒忌最可怕。
一旦妒忌心起了,這些散修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就在這時候,城門大開,從裡面衝出無數的鎮民,手拿弓箭,他們已經陷入到了人山人海中。
若是尋常的民衆他們當然不懼,但是這些都是散修的後代,骨子裡就有着暴戾的傾向。
但只是散修後代也無妨,但他們手中拿着法器,甚至不去想這些法器與乾坤袋究竟是從哪裡來的,當然這些法器比他們寨子里加起來的還要多出三倍。
然而散修匪賊已經瘋狂了,眼珠子變成了赤紅色,幾乎變成亡命之徒了,不到最後時刻,這些散修匪類絕對不會放過對方
。
就在雙方沉着面容僵持不下的時候,天空忽然雲霧散開,重重疊疊的雲層閃耀着五彩的光芒,一艘巨大的空中船艦出現了,從空中驀然投下了一道巨大的陰影,狂肆的寒風吹拂的衆人衣衫飛舞着,有馬匹受驚之後揚起了前蹄,摔落下了幾個散修匪類,衆散修們張大了嘴,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
隨後那船艦威風凜凜地停在了半空中,天空城的衆族長們一個個的出現了,都是有朝參之權的天空城文武官員,還有身份尊貴的言官貴族們,大大小小上百官員這時候通通涉足此地,這些人無一不是當初與謝千夜唱反調的人物,但見爲首之人穿戴着華貴的衣衫,廣袖高冠,腰繫金帶,語正言辭地道:“來人,把這些散修匪類一個不剩地抓起來。”
但見又是一隊浩浩蕩蕩的披着金甲的將士們從船艦上下來,每個人都訓練有素,飛快地包圍住了散修匪類。
他們拿着極品的法器,身上的鎧甲發出“咔咔”的聲音,給人一種嚴肅的冷冽之意。
而衆貴族們都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個個對散修們怒目而視。
有人怒道:“汝等散修本是修行者一員,卻要爲害鄉里,打家劫舍,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須嚴懲不貸。”
又有人道:“把這些賊子們一網打盡,一個不留,免得日後爲非作歹,捲土重來。”
散修匪類們一動不動,全部都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呆了!
是的,他們都被驚呆了,這些平日裡跑的比兔子還快的散修們居然嚇得動彈不得。
在他們的劫掠生涯中從來沒有遇到這種事情,區區一個鎮子居然變成了龍潭虎穴,而且居然是天空城的貴族與侍衛們出動了,這時候不知道該說自己的面子太大,還是怎麼的了。他們有生之年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大陣仗,沒想到天空城的大人物們居然全部出動了,他們何德何能?心中竟然生出一種殺雞焉用牛刀的感觸。
平日裡他們覺着自己是豺狼,是虎豹,這時候他們覺着自己的螻蟻。
他們終於正確的面對自己的身份,直面自己慘淡的人生。
當初他們散修匪賊和崑崙山的吳尊子有了聯繫,也曾經也天空城的個別勢力接觸,已經覺着自己接觸了大人物,他們的勢力在當時也漸漸發展了起來,個個虛榮心膨脹了起來,覺着自己不遜於隱門弟子
。
但是眼下他們知道自己錯了,人活着不能太狂,否則定會遇到滅頂之災。
當然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眼前的一幕究竟爲何?
隨之很快,他們就知道了其中最重要的緣由。
這些散修匪賊萬萬都沒有想到,天空城太子爺居然出現在這個鎮子裡。
若是他們早知道如此,說什麼也不該去攻打這個鎮子的。
但是對方居然出動了天空城的神兵,衆散修匪賊們感覺自己不會再愛了。
另一廂,蘇墨與謝千夜手拉着手,這對夫婦如金童玉女一般,終於從城內走了出來。
猶在鎮子外的天空城貴族官員們,紛紛避道,鞠躬行禮,表情肅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蘇墨與謝千夜的身上,但見蘇墨站在謝千夜身旁,身姿窈窕,氣度非凡,她特意在身上披着石榴紅的金絲披肩,裡面穿戴着孔雀藍的錦妝花褙,髮髻上插着一支鳳簪,她的步伐很沉穩,眼眸很睿智,頗有母儀天下之姿,此時此刻正面容坦然地面對着天空城一衆人。
衆天空城貴族們看到謝千夜身旁的蘇墨,也是面色一變,大吃一驚。
他們萬萬沒想到謝千夜身旁居然跟着一個如此妖嬈的女人,還真是傾國傾城,風華絕代。
不過這個女人和謝千夜站在一起,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甫一瞧見這個絕美的女子,衆人的呼吸一窒,眸子亂轉,眼神恍惚,半晌雙目才能聚焦,想必這位姑娘必然是謝千夜的心上人,天空城的太子妃了,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娶到這種美人都是心情極佳的,大概正是因爲謝千夜娶了這位美麗的太子妃後,心情極好,所以方纔饒了他們欺上瞞下,不知尊卑的罪過。
但是他們都是精明之輩,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
只見爲首長老卑躬屈膝,笑容可掬地道:“啓稟太子爺,您寫的手諭我們收到了,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這些散修的,一個一個都要好好的審問,三堂會審,最後立下罪名,秋後問斬,爲我們天空城立威。”
謝千夜勾了勾嘴脣,這本來是彈劾大臣的步驟,居然用到了散修身上,“你們隨意安排。”
那老頭子立刻行了一禮,覺着這是謝千夜對他們的信任。
謝千夜又頓了頓,介紹道:“這位是太子妃。”
衆人立刻又彎下腰,居然比對待謝千夜還要恭敬兩分,“見過太子妃。”
蘇墨立在一側,輕輕一笑,“免禮。”
她眨了眨眸子,轉頭笑着低語,“紫詹,這些老頭子還真是聽話,若是沒有猜測,他們前世可沒有這麼唯命是從,難道全是因爲你達到化神期的緣故?”
謝千夜回眸看她一眼,真誠的淡然說道:“我的墨兒,你果然是有一雙迷人的慧眼,畢竟一個人若想要這世上的人聽話,可以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實力強大,第二個就是以德服人,若是我們自己沒有這個本事,也怨不得旁人不聽話。”
蘇墨抿脣一笑,“看來您這個太子爺當的很不容易。”
謝千夜“嗯”了一聲點頭,“的確是很不容易,需要步步爲營,好在我現在已達到了實力強大的地步,因爲在絕對強大的實力面前,任何人的陰謀詭計,鬼蜮伎倆都會沒有絲毫的意義。既然我已成爲了化神期,他們當然會乖乖的聽話,所以這次提升與你的關係也很大,娘子還真是功不可沒。”
蘇墨又側着頭道:“但他們只是表面聽你的,這些人骨子裡不是純善之輩,並沒有完全的臣服。”
謝千夜道:“這些個都不要緊,表面就已經足夠了,只要他們沒有謀反之心,收服他們很容易。”
蘇墨笑得風輕雲淡,又道:“看來一個真正的帝王要學的是馭心之術,而非殺人之術,否則這些人也不會對你馬首是瞻,而你留着他們也很有用。”
謝千夜狹長的眸子眯了眯,淡然的說道:“不錯,父親重病,天空城方纔四分五裂,雖然他們一心想要掌控政權,但卻並不是罪無可恕,而且他們也不是尸位素餐,天空城一時還離不了這些老傢伙,若是他們死了,沒有人做事,世間也會亂套
。”
這些事情蘇墨當然懂得,一直很懂。
他忽然指了指遠處的池水,“世間本如一塘池水,水至清則無魚。”
蘇墨眉頭一擡,接着道:“所以,官場上的人都喜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謝千夜嘆道:“師纓一直喜歡機關術,而我卻不得不學這些官場之道,其實官場纔是最深奧的。”
蘇墨笑了笑,任由青絲隨風飛舞,悠悠然道:“紫詹若是不肯留下來做帝王,還真是可惜了。”
謝千夜深邃的目光微微一閃,眸光裡帶着一些不情願的意味,他的語速已慢了下來,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墨兒,前世我已經做夠帝王了,帝王之身太過孤獨,活着沒有什麼意思,我寧願和你一起離開。”
蘇墨張開嘴脣想要說話,卻又沉吟了片刻,心底深處有些柔軟。
遠處一個俊美少年從船艦上走了下來,徑直向謝千夜的方向走來,但見他一身華服,頭頂戴着簪纓冠,面容白皙,俊美無儔,但比起謝千夜來卻少了一些英氣。
蘇墨認得這個少年,當初她在墨門見過他,這個少年正是謝錚。
謝錚站在謝千夜旁邊,他又複雜地看了一眼蘇墨,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成了大嫂。
就在當日衆人收到謝千夜的紙鶴後,謝錚也另外單獨收到了另一個傳訊的紙鶴,上面寫到了新嫂子的事情,只是謝錚沒想有到這個女人居然就是純陰之身的蘇墨,而且還是魔界的聖女,金虞堂的妖姬,當然他並沒有看不起對方的意思,只是那七個契約讓他有些不適。
他抿了抿嘴脣,有些彆扭的叫了一聲大哥,又叫了一聲大嫂。
蘇墨雖然有些不習慣,但還是微微頷首,向他回了一禮。
謝錚與謝千夜站在一起,二人神識傳音,說了很多
。
蘇墨雖然不清楚二人說了什麼,不過她知道並沒有防備她的意思。
這時,謝千夜從懷裡拿出了破厄丹,脣邊淡淡一笑:“謝錚,這個丹藥你給父親服用下,有了這個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謝錚有些不信邪道:“什麼丹藥這麼了得?”
謝千夜一雙眸子晶光四射,淡淡道:“破厄丹。”
什麼?居然是破厄丹?這時謝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這可是傳聞中天界纔有的丹藥啊!於是雙手顫顫巍巍地接過破厄丹,謝錚沒想到父親居然能在有生之年再次生龍活虎,他的大哥果然非常了得。
“這丹藥與你嫂子有關。”謝千夜接着提了兩句。
“哦?多謝嫂子。”謝錚看向蘇墨後,眼神也溫和了許多。
謝千夜淡淡地道:“這些年來,父皇苟延殘喘,他一直沒有嚥氣,爲的是我們兩個啊!謝錚你要好好爭氣。雛既壯而能飛兮,乃銜食而反哺,我還有重要的事情,以後你要替我多孝敬他。”
謝錚抿了抿嘴脣,目光含淚道:“我明白了。”
謝千夜又道:“好了,你快些回去吧,我這些日子還有要事。”
謝錚頷首,他知道謝千夜我行我素的性子,所以沒有久留。
只見天空城的船隻帶着一衆散修匪類,也浩浩蕩蕩地走了。
船艦破空而起,風乍然而起,半晌風又驀然平靜,天空還是那一片天空,似乎剛纔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遠處一個不白髮蒼蒼的老者忽然開口道:“紫詹哥,太好了,我們鎮子的危機已經解決了。”
謝千夜看向老者,語氣低沉的說道:“嗯,固然危機已經解決,但是在不久以後會發生一場饑荒,你們搜刮來的這些東西大概足夠吃個一年半載了,但是要記得接濟難民。”
“是,我們不會再做匪類了,子子孫孫也要過的體面一些
。”一人昂首挺胸,認真地道。
“紫詹哥,我們一定會多積德。”一個老者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說着。
“如此甚好,我會放心離開。”謝千夜向衆人告辭。
“紫詹哥,你要走,我們怎麼辦?”衆人表情有些不捨。
“如果諸位想去天空城謀取差事,我會想辦法。”
“紫詹哥,你真好。”衆人當然知道謝千夜一言九鼎。
聽聞謝千夜要離開,但見鎮子這處紅色城牆下面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羣,全鎮上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千百餘人都聚集到了鎮子外面,全鎮百姓除了傷員,還真是一個人都不少,個個神色不捨地看着謝千夜與蘇墨,這種人山人海的情形大概就是在熱鬧的節日裡也不會出現。
老者們看着謝千夜與蘇墨坐上了馬車,立刻高叫了一聲道:“紫詹哥,您要記得我們啊!”
人羣中,只見一雙雙眸子都齊齊地看向了馬車,目光炯炯,一起向馬車內的謝千夜深深地望去。
謝千夜回眸,蘇墨也回眸,看着面前一張張質樸的面容。
衆人皆是散修的後人,而且面前一些老者都是自己的部下,他們拖兒帶女地站在這裡。
當年生死歲月,苦苦相隨,他曾經與這些人有一份共同的信念,也與這些人也結下了不解之緣。
謝千夜目光一個一個的掃過去,衆人的面孔都落入在他的眸子當中,這裡老者們的面容基本上與年輕時相差不大,謝千夜對每個人都很熟悉,謝千夜甚至還記得他們各自的綽號,各自的性格,他們中有的人膽小,有的人性子急躁,有的人脾氣溫和,有的人非常勤勞,有的性子迷糊……但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物。
他深深看一眼衆人,心中一暖,繼而道:“我不會忘了你們。”
“駕!”姨父一甩馬鞭,馬車飛快跑了起來。
一路上謝千夜不語,因爲他素來不喜歡馬車
。
不久馬車停了下來,謝千夜面色煞白的走了出來,步伐有些不穩,蘇墨伸手輕輕託了他一把,目光望去,這裡正是碼頭。
清澈的河水不斷流淌着,漂亮的鵝卵石在河灘上閃耀着光芒。
瞧見蘇墨與謝千夜準備離開,嬌姨與姨父當然依依不捨。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謝千夜再次對着兩位長輩深深一揖,“二位多保重。”
“紫詹,我們會想念你的,你要常常來信啊!”嬌姨伸出手拿着帕子擦了擦淚,但眼淚居然無論如何都擦不乾淨,這個鐵娘子在這一刻居然也哭的如同淚人一般。
“嬌姨。”謝千夜雖是太子爺,但這男人似乎生來不善安慰哭泣的女子,只是沉默。
蘇墨想起了什麼,美眸一閃,徐步上前道:“對了嬌姨,二位一直沒有子嗣,我不如回去讓姬白給二位一些丹藥,相信一切會好的。”
“姬白的丹藥?真的可以嗎?”嬌姨有些不可置信。
“嗯,兩位放心,姬白最聽墨兒的話。”謝千夜也在一旁保證。
“那實在是太好了!我們肯定會有孩子的。”嬌姨高興的與姨父拉起了手。
“不錯,我們一定會有孩子。”姨父拍了拍嬌姨的手,也笑着說道。
其實,他知道當年二人做散修的時候殺戮太重,且心無慈念。
齊國國師曾說過二人常年絕人子嗣,上蒼必然要絕他們的子嗣。
兩人起初心裡面並不在意,卻不想果然一直家中無後,哪怕是懷孕後也會流產,不得不信了這個因果,索性金盆洗手,心中懺悔,贖罪百年,後來方纔轉了運氣,那齊國國師不久前又說二人若有機緣會有子嗣,但二人的年紀畢竟太大了些,不易生育,只有尋醫問藥纔可,姬白當然是一個有信譽的人物,醫術卓絕,有姬白出手,絕對不會讓他們失望。
嬌姨與姨父的手緊緊握住一起,沒有分開
。
只要日後有了自己的子嗣,他們當然會很高興,這可是他們千年來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
蘇墨也深深看了一眼二人,眸光微閃,因爲他們的質樸,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可她不久就要去仙界了,以後不會再和他們見面,所以,別了,諸位。
江邊,謝千夜帶着蘇墨一起踏上竹筏。
因爲嬌姨知道謝千夜不喜坐馬車,特意安排他們走水路。
竹筏已經劃到了大船下方,從下方角度來看那貨船也稱得上是一艘不錯的大船,這是嬌姨特意尋到的一艘商戶船隻,她已保證這艘船會在燕國小鎮安全抵達,途中不會遇到散修匪賊,順便帶着兩個人一起回去。
蘇墨扶着繩子向上攀去,她穿着繁瑣的裙子有些不便,稍有不慎就會掛破一道華麗麗的口子,但見謝千夜在下面扶着她的腰託舉上去,又托住她的臀部往上輕輕一送,那如羊脂玉般細膩的手感真是極好,他忍不住撫摸了很久,蘇墨跳上了甲板輕輕吁了口氣,隨後謝千夜也縱身爬了上去,兩人跳到了甲板上,蘇墨面頰的紅暈還沒有完全褪去。
謝千夜搓了搓指尖,似笑非笑道:“好了,墨兒,走水路的速度很快,我們只要兩個多時辰就可以快快的回去了。”
蘇墨輕哼了一聲,懶得理他。
這個男人一路上揩油不斷,她索性踩了踩她的腳,高傲的昂起了頭,視若不見。
忽然,頭頂上一陣勁風襲來,吹拂着蘇墨的衣衫,正隨風獵獵飛舞,蘇墨擡起了墨玉般的眸子,卻看到一隻巨大的機關鳥正在扇動着栩栩的翅膀,蘇墨不由微微一怔,接着擡眸向上,就看到了一個白衣美男子。
白衣男子風度翩翩,雙目神光非常溫和,脣邊帶着笑意,眉宇中瀰漫着歡欣。
他目光溫柔的看着蘇墨道:“墨兒。”
男子的眸子真是美若星辰,脣邊的笑意勝過春風。
蘇墨嘴脣一勾,欣喜道:“阿纓
。”
師纓跳下了機關鳥,順勢收入乾坤囊中,同時張開了手臂道:“墨兒。”
蘇墨嫵媚一笑,整個人如絕世綻放的妖蓮。
又像是一隻投林的乳燕,飛快地投進了師纓的懷抱中。
謝千夜站在旁邊,晶瑩的面容被陽光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他的臉色微微一沉,眯了眯眸子,但很快又恢復了原狀。話說謝千夜向來是一個高高在上,實力強大,佔有慾很強的男人,雖然他知道師纓在蘇墨的心目中有多麼重要,也當然知道二人前世的過往,不過他打心眼裡很不願意瞧見眼前一幕,瞧見此情此景心中居然有股說不出的酸意,甚至於在內心深處翻江倒海着。
當然,他打死都不會承認那就是醋意。在他謝千夜的字典裡從來沒有一個“醋”字。
另一廂,蘇墨趴在師纓的懷抱內,整個人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眼神中居然有種小女兒的嬌媚氣度,更是吐氣如蘭,語氣優雅的說道:“阿纓你怎麼會過來了?”
“當然是想你,就來了。”師纓的聲音也溫柔的一塌糊塗。
但見師纓的雙眸如寶石一樣綻放着熠熠光彩,抿着嘴脣,看着她微笑。
若一個男子如此寵溺的看着一個女人,那自然是愛她的了。
此事蘇墨心中很清楚,謝千夜也能一眼看得出來。
“對了,其他男人呢?”蘇墨手指在他胸前輕輕繞了一圈兒,擡起眸子問道。
師纓聽聞她居然接着詢問其他契約者,自是眸光微閃,接着道:“其他的男子都規規矩矩的非常聽話,替你保護着蘇家上下的周全,絕對沒有隨意妄動,畢竟墨兒在機關鳥上是這麼說的,他們自不會違揹你的意思,大家徹頭徹尾都遵從着墨兒的旨意,我們都是對你馬首是瞻的。”
“瞧不出他們這時候居然這麼聽話?”蘇墨看着他輕輕一笑。
“聽話,他們當然是聽話的。”師纓優雅的眨了眨眸子,實話實說
。
“那就好。”蘇墨昂起如天鵝般優雅的頸子,風情淡雅的笑了笑。
在她心中覺着大概也是如此了,這些個出色男子在閒暇時個個都不正經,個個恣意妄爲,但在大事上卻從不馬虎,對於他們的心性蘇墨自然是非常的熟悉。
“總之,他們如此,也是因爲墨兒你的妻綱很振。”師纓隨意的一笑,接着語氣輕描淡寫說道。
此刻,他半是玩笑,半是恭維,只爲博取佳人一笑。
自古以來只有夫綱,又何來什麼妻綱。
然而蘇墨驀然間擡眸,直起身子,退開半步,一雙鳳眼挑起,語氣凌厲的說着,“既如此?爲何阿纓你會私自過來?”
感覺到懷中軟玉溫香不再,師纓不由一怔,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阿纓,你是不是又欺負他們了?”此時,蘇墨轉身盈盈淺笑,目光輕柔,宛若羽毛。
她與衆人已相處很久,當然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每個人的真面目自然也都漸漸的顯露了出來,其中令人最不可置信且差異最大的就是師纓,此人委實是個不折不扣,表裡不一的僞君子,做出的事情可謂人神共憤,令人髮指,契約者中每次都是阿纓最不省心。
師纓勾起嘴脣,不可置否。
畢竟這世上沒有天衣無縫的計謀,也沒有密不透風的牆。
更何況衆男子都是賊精賊精,沒有一個會是簡單的人物。
很多人在這世上都是你算計我,我算計你。
尤其是情敵之間更是喜歡互相算計,算無遺漏。
幾個契約者之間互相算計的手法也是推陳出新,令人防不勝防,但其中以師纓的算計爲最。
在蘇墨的心目中早已下意識的認爲這些日子裡一定是師纓故意使了絆子,接着一個人偷偷溜出來的。
甫一想到這裡,蘇墨不由微微的凝了凝黛眉,她的眼前接着浮現出了其他男子被師纓欺負後的模樣,聞人奕一臉的酷意,虞染在她身上蹭着撒嬌,姬白則是一副心情不佳的神使模樣,花惜容居然表情妖媚中飽含着委屈,容夙則是一臉氣鼓鼓的傲嬌姿態,說起來這些男子爭寵的手腕也是愈發的精妙,幾乎每個男人都曾在她身邊吹過枕邊風,每個男人都在她那兒告了師纓一狀
。
理由說來很簡單,而且男子們的目的也很是簡單,只要求她能夠公平對待諸人,莫要偏袒師纓,該打就打,該罰就罰,但是蘇墨卻知道他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便一直壓制着不提,莫要讓這些男人們都反彈起來。
也正是因爲如此,衆人都覺着她對師纓另眼相待,感情方面更是優待。
想到這些,蘇墨當然沒有好氣,她揉了揉眉心,不由幽幽一嘆。
清官難斷家務事啊!有時候,一碗水欲端平,但卻偏偏難以端平。
蘇墨又忍不住冷冷斜睨師纓一眼,其中不滿的情緒不言而喻。
這個男人就不能老實一些嗎?
但見師纓悻悻然一笑,摸了摸鼻子,脣邊依然帶着溫柔的氣息,眼光微閃,看來他在她心中已經漸漸失去了光明磊落的君子之風,真是失策,那些情敵果然都把矛頭對準了他一人,那麼他也不能坐以待斃,遲早都會十倍奉還,百倍奉還,只因他師纓向來是個睚眥必報的。
此刻,師纓輕笑一聲剛要說話,謝千夜卻在一側負手而立,目光緩緩望來。
太子爺整個人氣宇軒昂,神色坦然,紫色的衣衫在海風中漫卷飛舞,此刻面無表情地說道,“墨兒,師纓他這個人向來都是這麼爲所欲爲,骨子裡就是如此,在天空城也是這般,所有的師弟們都被他欺負後,除了家父還沒有人能管得住他的。”
聽聞謝千夜的話語,這時候師纓慢慢回眸,脣邊帶着優雅的笑意。
“沒想到大師兄居然也在這裡,我居然沒有注意到。”
“嗯,我先前也沒注意到你居然來了。”謝千夜卻也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蘇墨在一旁凝眉,伸手理了理被風吹拂散亂的髮絲,暗忖這二人神識都數一數二的強大,若說自己沒有注意到對方,那當然是絕不可能的
。她蹙了蹙眉頭,暗忖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大概也並不好吧!
師纓的嘴角始終揚起,脣邊帶着一絲譏諷道:“師兄神識比我強大許多,卻如此遲鈍,果然是老了!”
謝千夜目光隨意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淡淡的說道:“五十步笑百步,我們二人應該是彼此彼此。”
師纓撫着下巴,接着輕笑,“師兄日理萬機,日夜操勞,日夜煎熬,好像連皺紋都出來了。”
謝千夜目光清冷,也不以爲忤的說道:“師纓師弟,你常年累月都在學習機關術,雖然有利於天下蒼生,卻是格外的耗費自己的眼力,時日久了定然眼神不好,只怕長久以往會連茅廁都尋不到,若是進錯女廁也就罷了,切忌夜裡不慎掉進去,貽笑大方。”
師纓淡淡一笑,“師兄果然是關心纓某的,纓某還真是受寵若驚啊!不過可惜大師兄一直以來總是容易暈船暈車,脾胃虛弱,而且這艘船內也有一間茅廁,但是海風不止船隻晃動,只怕天時地利對師兄很是不利,若論誰先掉下去,也是師兄先掉下去,我只能對師兄說一句‘節哀節哀’。”
謝千夜也淡淡的挑了挑眸子,“師弟居然也懂得節哀,真是百世罕見。”
師纓也清雅的輕笑,目光溫柔似水道:“師兄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物,像師兄這麼英俊高貴的男人若是落入到茅廁內,才真是千年難遇,我應該撫掌大笑三聲,並讓天空城史官記錄在冊,流傳千古,遺臭萬年,這也應該是一件風韻雅事。”
蘇墨頓時搖了搖頭,勾起嘴脣輕笑了一聲,這兩人果然一見面就脣槍舌劍。
不過兩個師兄弟在天空城內相識多年,應該早就有了一套相處的習慣。
她索性坐在二人之間,聽聽二人鬥嘴,似乎也很有樂趣。
當然紫詹果然是有些毒舌的本質,她曾經也見識過一次。
大概在天空城內他們師兄二人常常也會鬥嘴,互相譏諷個兩句,也不過都是家常便飯罷了,不過她又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彷彿帶着一股金石之息
。
謝千夜冷笑,“閣下這條毒舌其實與花惜容不相上下,真是白長了一張好臉。”
師纓搖頭輕笑,“花惜容與纓某不過爾爾,當年師兄一張口也能活活把人氣死,被衆師弟們稱爲毒舌師兄,閣下還真是健忘,果然是老矣。”
謝千夜斜睨着他,“在人界,我們兩個都是元嬰期,年紀本來相差本不大,也許是閣下覺着自己年紀大了,在其他契約者中沒有優越感,受到衆人排擠,內心中生出了自卑,想要從我這裡尋求一些欣慰,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不得不說你的這種想法還真是很幼稚,師弟,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嘖,師兄看來也有了一些機遇,居然能保持這麼久的元嬰期,纓某還以爲師兄練就了葵花寶典。”師纓的目光在他身上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脣邊不懷好意的笑着,但是對謝千夜的境界有些不解。
謝千夜淡然願意爲他解惑,“不錯,我確實有了一些不錯的機遇,因爲我已經達到了化神期。”
“哦?”師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覺着對方修煉的速度很瘋狂,很變態。
“不過,爲兄有這個東西,你可看到了。”這時候謝千夜拿出一個玉佩,在師纓面前一甩。
“這是。”師纓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有種陰惻惻的感覺。
“纓師弟,我是第七個契約者。”謝千夜反擊的也十分給力。
師纓凝視了那玉佩半晌,又看了一眼謝千夜,又掃了一眼蘇墨,眸子裡漆黑深沉,修長的睫毛輕輕一顫,再次遮擋住一雙漆黑的眸子,讓人看不清楚他的心思,忽然間脣邊流露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語氣居然很是輕柔清雅地道:“師兄,恭喜你了,本來以爲蘇墨對老男人並沒有興趣,沒想到你居然是最後一個,甚至是個小的,真是可喜可賀。”
當然,他的表情裡沒有任何可喜可賀的意思。
只是笑容很溫柔很溫柔,儼然是笑裡藏刀。
謝千夜冷哼一聲,已經收起了玉佩,“薑是老的辣,契約卻沒有大小之分,是你自以爲是了
。”
師纓面對這位第七個契約者時,居然似笑非笑的昂起頭,薄脣帶着幾分譏諷般的意味道:“非也,自古以來都是先來後到,成親也有先後,出生也有先後,求學拜師也有先後,既然師兄是個小的,就應該給我奉茶,學守夫道,就應該懂得一些尊重上面兄弟的道理。”
守夫道?真虧他能想出這些歪理!謝千夜眼角抽了抽,忽然拿出了一罈美酒,“那麼我們喝酒如何?看誰能比得過誰?”
師纓看着酒罈,沉默片刻,輕笑道:“師兄,你的酒量向來比我好。”
謝千夜淡然說道:“看來你是輸不起的。”
師纓勾起嘴脣,“我們可以喝酒,但是必須喝我準備的酒。”
謝千夜也譏諷道:“喝你那些只有女人才喝的酒?”
師纓道:“不行嗎?”
謝千夜道:“當然行。”
蘇墨鳳眼微微半闔,脣邊似笑非笑,聽聞了兩個男子的言論,眼眸餘光掃着二人,發現兩個師兄弟之間似乎有着一些當年的同門情誼,就是譏諷對方的方式也是皮笑肉不笑,言語中刀刀見血,毫不留情。
當初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樣的情形,試想一下,一定很有趣吧!
這時候船隻的三面大帆揚起,已經飛速的行駛了起來,在海面乘風破浪。
蘇墨與師纓、謝千夜二人進入到一間船艙,此處本是一個貨船,船艙內當然有很多的空閒房間,一個鏤空銅爐已經在船內點燃,將船艙內薰得暖暖的。其內瀰漫着清雅的檀香氣息,爐鼎中幾縷渺渺白煙扶搖而上,淡淡地消散在空中,霧色氤氳,宛若夢幻。
師纓落座,明知故問道:“師兄,這些日子居然是你和蘇墨一起?”
“難道不可以?”謝千夜回眸反問他一句。
“既然師兄與墨兒在一起很久,這玉佩的點數一定也是所剩無幾了,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師兄飲完酒應該可以走了
。”師纓很溫柔的一笑,居然毫不客氣地對着謝千夜下了逐客令。
謝千夜亦面無表情,語氣冷漠道:“師纓,墨兒曾經說過蘇家的事情緊要,但其他人守在蘇家時,你爲何會出現在此地?”
師纓笑容帶着一些淡淡自得,“師兄似乎管的也太寬了些,閣下莫要忘記,我可是有兩個身份的,在你面前的這個自然是纓某人的本體,影子當然是留在了蘇家,蘇家那裡我可是沒有絲毫怠慢的。”師纓向來做事謹慎,什麼時候都不會被人抓住一丁點情場之外的把柄,更何況他都有自己的殺手鐗——月影術。
“很好,很好,師弟的月影術真是越來越精湛了。”謝千夜似笑非笑地冷聲說道。
“承蒙師兄誇獎。”師纓也微微一笑。
他拿出一個酒罈兩個酒盞,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師纓回眸看了一眼蘇墨,一雙不純潔的眸子卻情不自禁地朝那裹在華麗裙中的美臀望去,笑道:“墨兒,你不勝酒力,還是乖乖坐在一旁好了。”
蘇墨眯眸輕笑,“我當然沒有興趣飲酒。”
這時候蘇墨突然發現一件事情,能在一起飲酒的不一定是朋友,也可能是情敵。
師纓親自爲謝千夜斟滿了酒,放於他的面前,隨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師兄,走一個。”二人隨意的一碰杯,擡手飲盡。
謝千夜端起酒杯輕輕一碰觸嘴脣,立刻嚐出了美酒的滋味,入口柔和醇香,回味無窮,謝千夜慢慢品味了片刻之後,勾了勾嘴脣,“果然是女人喝的酒。”
師纓恍若未聞,又爲他斟了一杯,咂咂嘴道:“師兄此言差矣,此酒來歷可是大大的不同。”
蘇墨斜睨他一眼,師纓的東西向來都是來歷大大不同的。
謝千夜道:“哦?什麼來歷?”
師纓淺笑道:“這可是纓某走遍千山萬水,尋到了山泉與百花,乃我自己親手釀造的甘醇美酒,纓某覺着這酒很美,當場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蘇墨酒’,因爲此酒的味道就像是墨兒一般清純甘甜,餘味十足,根本就是美不勝收
。”
說着他又看向蘇墨一眼,對她眨了眨眸子,彷彿討好着她。
謝千夜聞言,又端起來飲了一杯,發現這滋味果然無比美妙。
這時候他卻是輕輕一笑,“師纓,你釀酒的水平雖然不錯,但是你這一世與墨兒相識不過半載,這壇蘇墨酒卻是有百年的口感,百年前你就給它起名蘇墨酒,其實你在說謊不是?”
師纓也笑了笑,“師兄果然是聰明人,這酒其實不是我釀造的。”
蘇墨好奇道:“哦?那是什麼?”
師纓淡淡道:“是我從師傅的御花園中偷來的。”
謝千夜立刻忍不住大聲咳嗽了起來,白皙俊美的面容咳得泛起一絲嫣紅,至此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父皇御花園埋藏的美酒居然是他師纓偷的,當年雙雙誕下後,父皇特意親自釀造十幾罈美酒埋於地下,甚至美其名曰“女兒紅”,後來挖開地下卻發現美酒的味道變了,寡淡如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想真酒原來是被師纓給偷走了,這廝還真是一個無恥的男人。
謝千夜半晌才停止了咳嗽,擦了擦嘴脣,擡眸道:“你不怕我告訴旁人?”
師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兄,你和我一起分贓的,當然不會說。”
謝千夜端着酒杯有些無語,因爲這個男人無時無刻不在算計旁人。
蘇墨坐在一旁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來,沒想到他們在天空城的事情果然很有趣。
師纓瞧見蘇墨笑得如此開懷,他彎了彎嘴角道:“爲了博得美人一笑,我可是當了一回雅賊。”
ωwш◆ ttκan◆ C〇 謝千夜鄙夷道:“分明是你偷盜在先。”
師纓也笑道:“若是我剛纔不說,誰知道我偷了呢?”
謝千夜道:“偷兒無恥。”
師纓搖頭,“非也,非也,讀書人不叫偷叫拿
。”
只見三人坐在一起談天說地,姿態悠然,語氣隨意,不知不覺當中談論了很久,飲茶的飲茶,品酒的品酒,不過飲酒歸飲酒,只有世間俗人才會喝酒誤事,謝千夜與師纓這等人物向來是不會一位內飲酒而耽擱任何重要的事情。
抿了一口美酒,謝千夜整個人都落入在夕陽的餘暉中,白皙的面龐上泛起的三分酡紅始終沒有褪去,他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酒盞,修長迷人的指尖在桌前輕輕一叩,聲音低沉而優雅地說起其他事宜。
“對了,師纓,我如今已經得到了一枚天界的破厄丹,這枚丹藥可以讓瀕臨死亡的人再一次延年益壽,甚至可以生龍活虎,恢復如初,亦能讓他下一次提升實力時沒有絲毫瓶頸,總之其中的好處數不勝數。”
聞言,師纓微微一怔,眉宇有一瞬間的沉思,沒想到謝千夜居然擁有了一枚破厄丹。
那可是傳說中只有天界纔有的丹藥,人界難見。
難道此人已經接觸到了仙界不成?
謝千夜眸光深沉,並沒有爲他解惑,“當然,我已讓謝錚把破厄丹交給了父皇。”
師纓道:“很好。”
謝千夜又道:“所以我們師傅的病情也已經快要好轉了,不過既然父親大人已經服用了破厄丹,那麼暫時已不需要用那妖界的通道,師弟,還真是辛苦你遠遠的跑了一遭。”
師纓接着挑眉,脣邊勾起優雅的弧度,“這麼說……難道是我白跑了一次妖界?”
謝千夜搖了搖頭,“能勞得師弟出馬,愚兄真是三生有幸,當然不是白跑一趟。”
師纓不解,“怎麼說?”
謝千夜修長的手指在案几上輕輕叩着,“如今我和墨兒見過一位仙界的長輩,知道了很多不爲人知的事情,總之那個通道對於我們都很有用,不久之後我們都需要回去天界了,閣下也要做好離開的準備。”
謝千夜看着師纓不解的面容,忽然面色略略蒼白,他伸手扶了扶額,覺着有一些頭昏目眩,身子也隱隱有些虛浮,周圍如雲似霧恍恍惚惚,他意外的看了看面前的琉璃酒盞,覺着自己的酒量不至於如此之差,他接着看向蘇墨道:“墨兒你給他說,如何?”
蘇墨優雅一笑,並沒有察覺出謝千夜的異狀,語氣娓娓道來
。
她紅脣輕啓,清和婉約的女聲在男子身畔徐徐響起,已把天界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師纓刻意湊到她的身前,跪坐的姿態很有君子之風,似乎聽的很仔細,而且表情很享受,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女人說出來的話,他都聽着很是舒服。
蘇墨仿若智珠在握,眸光晶瑩,先把師叔們歷劫的事情都說的清清楚楚,又把自己來此的目的也講了一番,條理清晰,簡單易懂。
言訖,她眸光閃了閃,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如今,關於天界的事情,謝千夜知道,聞人奕知道,連師纓也知道了。
這些男人都至始至終站在她的身後,成爲她的助力,讓她感覺心中暖融融的。
她何德何能?居然能擁有這些純正的溫情和真心。
思及此,她的心情不禁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但見師纓用了很長時間才消化了這些消息,目光變得很嚴肅。
“還有,阿纓,如今必須有七個契約我纔可以回到天界,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從此我會好好對待大家,而且以後我不會再多一個契約。”蘇墨雙脣抿出好看的弧度,這時候對面前的男子說出了契約的緣由。
“墨兒,我當然相信你的。”師纓也是淺淺一笑。
“……”謝千夜坐在另一側,不得不說,他心中再次翻起了醋意。
“看來七個契約不過如此啊!可憐有些人還以爲契約是真愛。”師纓忽然一笑,意有所指,蘇墨頓時無語。
“對了師弟,師傅如今已經醒了,有道是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你不回去看看?”謝千夜這時候陰沉着面容,似乎想要把師纓立刻弄走
。
“是嗎?有機會在下一定會去看的。”師纓勾起嘴脣。
“有機會?擇日不如撞日。”謝千夜接着冷冷道。
“嘖嘖,師兄大人,師傅雖是我的師傅,卻也是你的親爹,你這個做兒子的都不積極,爲何要催着我這個做徒兒的如此焦急?是不是本末倒置?”師纓依然溫柔的笑着,眼眸中卻閃着微微寒光。
怎知,謝千夜低頭輕輕啜了一口美酒,居然一臉置若罔聞的模樣。
師纓也冷笑一聲,昂起頭顱,目光看着頭頂,忽然道:“一、二、三……”
謝千夜怔了怔,並不明白他爲何要數數,而且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在和頂上樑上君子說話。
當數到第三聲後,謝千夜忽然面前一陣天旋地轉,身子一歪,躺在了甲板上。
師纓立刻搖了搖頭,眉宇舒緩,笑意悠然,意態雅閒,輕嘆一聲道:“紫詹師兄,你的酒量本來是不錯的。但是這酒還是不能多喝,尤其是你不能多喝。”
蘇墨已瞧出謝千夜醉倒了,眸中流光瀲灩,眼裡閃過了一絲淡淡的不解,對方的酒量似乎連她都不如,蘇墨覺着其中有詐,但是謝千夜如此明察秋毫的男子都沒有尋到端倪,她這個不善飲的女子又如何知道?她連忙起身扶住了謝千夜的身子,把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伸出袖子擦拭着他的面容,倒是一副伉儷情深的姿態。
師纓的目光在她面容上停留了一瞬,語氣中聽不出是喜是嗔,語聲依然溫和且淡淡的道:“墨兒,固然進入天界中需要七個契約,但這個男人哪裡和你有那麼深的感情?值得你如此對待?”
“你不懂。”蘇墨簡單的回答。
“我不懂?”師纓又是一嘆。
“阿纓?他爲何會這麼快醉倒?”蘇墨犀利的目光看向了師纓。
師纓瞞天瞞地,偏偏不會隱瞞蘇墨。
船艙樑頂的陰影將他的清雅的面容遮沒,師纓慢慢的,輕輕的彎了彎嘴角道:“此事說來話長,因爲謝老大暈車,也暈船,只是暈船的程度沒有暈車那麼厲害,他本來就昏昏眩眩,而且這天空城的美酒裡面有百種中藥,雖然不醉人,但對於一個暈船的人來說卻很是不一樣的
。”
蘇墨雙目一凝,美眸中閃過一些火氣,但也有些無可奈何,師纓平日裡雖然一派君子之姿,但有的時候這個男人就像是被寵壞了的,就是在做壞事的時候也不避諱她,蘇墨皺了皺眉頭,指責道:“阿纓,你又做壞事。”
師纓淺笑,“對於一個暈船的人來說,睡着了比醒着要好,不是?”
蘇墨撇了撇嘴脣,想到謝千夜暈車的模樣,有些不可置否。
她又挑眉道:“難道你早就準備着這種酒,想要對付謝千夜?”
師纓搖頭,“人活着就要隨時準備對付各種狀況,對付各種人,至於謝千夜,我也是一時不忿,而且我想要對付他很久了,他先是囚禁在下,接着又挖牆腳,尤其是知道他居然立下了第七個契約,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墨兒,就讓我心情爽一會如何?”
蘇墨扶額,這個男人真是把報復說的如此赤果果的。
“師兄,我們換個地方睡!”只見師纓慢慢的俯身,趴在謝千夜耳畔低語了一句。
接下來,師纓挽起袖子,從側面緩緩的抱住了謝千夜的身子,徑直拖到了甲板上,他繼續從乾坤袋裡拿出了一隻巨大的機關鳥,居然把謝千夜放在上面,輕輕一擊掌,機關鳥徑直朝向着天空飛去。
蘇墨徐徐跟在師纓身後,本以爲他要把謝千夜送入客房,不想居然做出如斯舉動,而且做的猶如行雲流水般自如,幾乎讓人完全回不過神來,但見眨眼之間,人已經完全飛到了天上,她立刻臉色微一變,眸子圓睜,下頷險些掉在甲板上,上前道:“阿纓,你把他送去哪裡?”
“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師纓拂了拂袖子,拍了拍手中的灰塵。
“阿纓,他中途醒來怎麼辦?難道不會尋來?”蘇墨凝視着他的眸子。
“醒來也無妨,當然他這個人喜歡迷路的,肯定要尋很久道路,一時也回不來的。”師纓輕笑了一聲,沒心沒肺的說着
。
蘇墨眼角斜斜掃過男子,雖然她並不擔憂謝千夜會有事,堂堂化神期的大人物還不至於因爲這種事情落難,但還是不由臉色一沉,“阿纓,你又坑人了。”
師纓輕輕的一笑,“什麼叫又坑人,你的阿纓夫君可是堂堂的正人君子!”
他慢條斯理的笑了笑,緩緩伸手去捏她的面頰,蘇墨卻是沒有好氣地“啪”一聲揮開他的手腕,當然這舉動並不全爲了謝千夜,而是師纓當着自己的面前就黑人,暗地裡不知又做過什麼,也難怪其他的契約者們對他意見重重。
“墨兒你生氣了?”師纓湊到她面前問道。
“其實,師纓,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告訴你。”蘇墨搖了搖頭,深沉的看了他一眼。
“哦?何事?”師纓看着她,脣邊的笑意淺淺迷離,不解的問道。
“紫詹他已經恢復前世的記憶了。”蘇墨着看着師纓,喃喃說道。
“紫詹?看來你知道他另一個身份了?”師纓溫雅的看着她。
“嗯,我不但知道他另外一個身份,而且已經把他前世做過的事情,與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都對上了號。”蘇墨神色平和,面上平靜,不露聲色,語氣溫和而沉靜的說着。
“你……是什麼意思?”師纓頓了頓,接着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此事說來話長。”蘇墨擡起迷人的眸子,夕陽淡淡投射在她嫵媚的面容上,彷彿在她身上渲染一層無暇的聖輝。她伸出指尖掠過額旁的髮絲,語氣輕緩,再一次向師纓說起了前世三人的瓜葛,把她當初與師纓分開後,被人帶入了天空城,淪爲了禁臠,與謝千夜在一起三年之久的事情敘述了出來,聽着聽着,師纓的眸光越來越冷冽,面容越來越陰沉,是蘇墨與他相識以來最爲陰沉的一次。
天色已晚,夕陽黃昏,海面的溫度又低了幾許。
夕陽殘照,皓月東出,孤帆遠影,情深歸處。
“阿纓,我已經全部說了一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蘇墨再次看向師纓。
“明白,我都明白
。”師纓深深的看着她,目光裡飽含着深情。
“阿纓,這些事情,我們遲早都要面對。”蘇墨指尖撫過他的衣襟,眉眼中帶着幾分嫵媚風情。
“早知道如此,方纔我就應該把這個禽獸拋下海去餵魚。”師纓目光陰冷,神色雖溫和,語氣卻毋庸置疑,君子的風度也失了一半。
“……”蘇墨頓時無語,心中輕嘆。
她知道若是方纔師纓知曉這件事情,一定會把謝千夜徑直給扔下海去,沒有絲毫的含糊。
船頭只有少數幾個船員經過,無人注意這個角落,女子正靜靜地立在那裡,男子忽然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的身子,但見師纓溫潤如玉的面容帶着一絲哀傷,氣度恍若一名出塵脫俗的謫仙,完美無瑕,蘇墨伸手輕輕撫過他的手背,神情也漸漸鬆緩下來,二人的情緒就在這一刻纏繞在一起,帶着悲憫,帶着憐惜。
“墨兒,我的墨兒,你真是受苦了。”他喃喃地說道。
“阿纓,阿纓。”她脣邊輕喃着。
兩人立於甲板上,望着深藍的天空,夕陽餘暉落在二人身上,爲二人渲染出了一片旖旎的金色背景。
這一刻,二人緊緊擁抱着,迎着光明與寂靜,兩顆心沉甸甸的。
風聲慼慼然,隱隱有些悲涼之意,二人執手相握,指尖輕釦,恍若挽成一個同心結,兩個人,兩顆心,直至天荒地老,滄海桑田,永生永世,永遠都不會分開。
漸漸的,蘇墨的眉頭舒展開來,長長吁了口氣。
沉吟了片刻,她忽然溫婉輕柔的問道:“對了,阿纓,你還恨他嗎?”
“當然恨,奪妻之恨,不共戴天。”師纓眉眼如畫,風度翩翩,卻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阿纓,其實,他也不是有意的。”蘇墨捏了捏他的手指,面上微露一縷笑。
畢竟自己與謝千夜已經立下了契約,深知自己也恨過他很久很久,不過前世今生早已經事過境遷,重生後的一切纔是她需要面臨的一切
。
“不過,墨兒,讓他成爲第七個契約者真是不爽快。”師纓眯起眸子,溫潤的眸子閃過厲色,冷聲說着。
“阿纓,有些事情乃是天意,天意不可違。”蘇墨目光側着看他一眼。
“天意如何?不代表我不能有所作爲。”師纓信誓旦旦地說道。
忽然,蘇墨有種不詳的預感,微微皺了皺瓊鼻,“阿纓,下次你遇到他,想要做什麼?”
師纓面如冠玉,卻無溫雅之意,正色道:“狠狠揍他一頓。”
蘇墨有些無言,“他可是化神期。”
師纓側過眸子道:“墨兒,不是說先廢了武功,然後行敦倫之禮,可以再次提升?”
蘇墨眸色流露出一絲詫異道:“阿纓,你說這個,是不是瘋了?”
師纓把她的手輕按在小師纓上,面色認真道:“自然沒有瘋,我已經有了打算,我早就準備好了,所謂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你摸你摸。”
蘇墨知道這位又要開始無恥了,提醒他道:“阿纓,這裡可是船上。”
師纓輕輕一笑,“墨兒,我們二人在船上還做的少嗎?”
語落,他抱起她的身子,向那間無人的船艙走去。
如今,師纓公子想與娘子行房,沒有人能攔阻得了。
大約半個時辰後,謝千夜微微地睜開眸子,朦朦朧朧的轉醒,眼前的一切讓他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乘坐着機關鳥,在空中翱翔着,周圍蒼穹朦朧一片,霧色重重,他已徹底迷失在此地,不知道這裡究竟是何處,是東勝瀛洲?是南瞻部洲?此刻謝千夜知道自己雖然暈船,但是酒量極佳,區區幾杯美酒還沒有到醉酒的程度,自己一定是被師纓給算計了。
瞧見眼前的一幕,謝千夜心中已經明白了大概,這一定是在向天空城的方向而去,這個師纓果然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
他面色沉了沉,拿出了懷中的傳訊鳥,輕輕地放飛了出去。
謝千夜畢竟是天空城之人,雖不精通機關術,但懂得如何操縱機關,冷冷道:“哼!不過是奇淫巧技而已,你師纓從來都喜歡鬼蜮伎倆?卻與我天空城之道絲毫不相合……”
語落,他立刻操縱着足下的機關鳥,向着傳訊鳥的方向追去。
當他來到船上時,正看到師纓與蘇墨坐在一起,兩人肩並着肩,樣貌很是親暱。
見狀,謝千夜凝起眸子,面容一沉,“師纓?你做的好事。”
師纓昂首一笑,目光卻帶着冷意,“師兄,你來的有些晚了。”
“師兄,是你卑鄙無恥。”
“錯了,是你卑鄙無恥。”
語落,他喚出三隻機關巨獸,一隻冷蠍子,一隻蜈蚣,一隻毒蛇,個個衝着謝千夜而去。
謝千夜未料到師纓居然說動手就動手,他還沒有來得及興師問罪,對方居然先下手爲強,但見他眸子微凝,整個人如入無人之境,很快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地,謝千夜長袖一揮,一條黑龍浩浩然的騰空而起,速度之快,讓人防不勝防。
同時,蠍子也飛快向謝千夜襲去,長尾如針。
謝千夜腳下禁制浮現,騰空而起,一條黑龍繞着蠍子旋轉一圈兒,機關本沒有生命,但一塊晶瑩的靈石從中掉落了下來,漸漸失去了光芒。
謝千夜眉頭豎起,劍眉輕挑,“師纓,天空城禁制同門械鬥,你違反了師門規矩。”
師纓已經戴上了蝴蝶面具,溫文爾雅中多了幾分神秘,脣邊冷笑,“師兄,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上一世你囚禁於我,還霸佔了我的女人,這個場子我怎麼也要找回來。”
謝千夜凝了凝眉,自知理虧,“師弟,看來你已知道了?”
師纓勾起嘴脣,“知道,當然知道
。”
說着,他的腳下也行出了一道禁制,整個人騰空而起。
兩人各自立於空中,遠離船隻,卻與船隻同步而行,只因蘇墨還在那艘船上,那女子正是令二人魂牽夢繞的心尖之人,蘇墨這時候抿了抿脣,微微昂首看着二人,兩人都是她的契約者,居然爲了前世的事情發生了爭鬥,她本來最應該擔心的是兩人莫要兩敗俱傷。
但是,她脣邊居然帶着一絲嫵媚的笑。
她笑如春花,笑得妖媚,並不代表她沒心沒肺,畢竟,幾個人都要去天界,固然打得皮開肉綻,動彈不得,哪怕是斷手斷腳,只要能餘下一口氣,也不耽擱進入天界,當然那是最壞的打算,畢竟有姬白在,還不至於能讓二人淪落到那般悽慘下場。
看着二人因爲前世的事情大動干戈,蘇墨這時候心中卻很通透。
恩恩怨怨,紛紛擾擾,是是非非,去了天界什麼都不是了!因爲他們是來渡劫的啊!
與此同時,就連貨船上的衆船員也一個個挨着探出頭來,表情誠惶誠恐,看到頭頂的龐然大物,衆人的臉色大駭,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了得的修行人。
師纓的神識大開,剩下的兩個機關術被他控制的如生靈一般,一招一式都如極致的武技,任憑那黑龍如何來糾纏,都能迅速脫離危機,同時兩隻機關獸纏住黑龍,戰於一起,讓黑龍無暇分身。
師纓操控機關之餘,居然拿出一柄長劍,指尖一彈,發出“嗡嗡”的聲音。
他很少使用冷兵器,但並不表示他劍術平平。
半空中,師纓揮劍劈砍而來,姿態瀟灑,虎虎生風。
如今他也是化神境地,只是剛剛達到化神,境界不穩,與元嬰期頂峰無異,自然與謝千夜平分秋色,這一劍迅猛強悍,威力無比,如劈開華山之一劍,能斬龍脈。
他舞了一個劍花,頓時劍光熠熠,殺機起伏,寒意透體。
人未到,劍未至,劍意已到。
“錚——”
海浪起伏,船隻晃動,船上的衆船員們頓時無法承受住這種威壓
。
衆人面色煞白,口中噴血,甚至於渾身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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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此刻渾身瑟瑟發抖,沒想到自己只當個看客也會被波及無辜,師纓那一劍與劍修不同,內有機關帶動天地靈氣,然這種罕有的機關威力甚至可以媲美絕世名劍,衆人感到恐懼的是,方纔僅是一個餘波而已,甚至還有一個美人揮舞着黑色的劍遮擋在前面。
黑龍與毒蛇、蜈蚣戰鬥在側,長達數十丈的黑龍盤旋咆哮着,黑氣沸騰,龍身起伏,搖頭擺尾,鱗片彌補,氣勢逼人,栩栩如生,恐怖的戰鬥威壓令得海面不斷起伏,若非二人控制着力道,只怕會移山倒海,周圍山脈都將夷爲平地。
衆人顫抖着,面容駭然,他們覺着空中的兩個人絕非尋常的高手。
招數你來我往,手法之驚豔,技藝之超絕,百年難得一見,雖賞心悅目,卻同時讓人心悸。
謝千夜站在空中,不斷結着手印,靈活的手指變幻莫測,但見九九八十一道水柱從海面衝起,如同海面當中形成了一股股颶風,帶着無形的破壞力向着空中的機關與白衣男子襲去。
那水柱沖霄而起,飛躍九天,氣貫天地。
師纓操縱着機關,兩隻機關獸靈活的躲避着水柱,同時向着黑龍襲擊。
黑龍張開龍口咆哮着,龍吟聲響徹海面,形成聲波,震耳欲聾,令得衆多人都心驚不已。
機關在黑龍的狂吼中化爲齏粉,同時黑龍也用盡氣力,偏偏與毫無生機的機關相鬥,無法吸取對方的力量。但謝千夜也未閒着,手指結印,再次攻擊師纓。
師纓此刻避無可避,雙手舉劍迎向對方結出的手印,但見謝老大那剔透修長的指節流動着瑩瑩禁制,每一個禁制都在閃爍着迷人與神秘光澤,那就是化神之力,當然師纓也不甘示弱,施展出相同的力道。
兩個禁制相觸,兩人各自踉踉蹌蹌退後了十幾步。
站直了身子,每人都咳了咳,吐了一口血
。
看到對方受創,二人都各自冷笑了起來。
謝千夜冷冷說道:“師纓,當年雖然是我不對,不過我絕對不是有意如此的,謝某人沒有奪人妻子的嗜好,只能說命運弄人,既然你心中不服,那麼我們就打一場,不過你現在雖是化神,但是屬於二次提升,自然依然是遠不如我。” WWW▪ttKan▪co
“你說的對。”師纓居然勾着嘴脣瞧着他,也不反駁,“但不試試,怎麼知道誰輸誰贏?”
兩人似乎並沒有作罷的意思,師纓再次挺直了身子,前前後召出了無數的機關人,他操縱着機關人向謝千夜攻擊而來,如今二人在人界實力看上去都是元嬰期,還沒有毀天滅地的趨勢,謝千夜立刻結印,向着師纓的機關狠狠招呼,兩個大男人你來我往,居然狠狠地打成一團,出手真是神華沖霄,天空中彷彿出現一個詭異的黑洞,鬼哭神泣,氣勢逼人,恐怖無邊。
與此同時,周圍彷彿有金色的異彩,彷彿有古老的鐘鳴。
這時候,蘇墨的臉色卻驀然一變,冷冷道:“都夠了。”
兩個男子頓時都停了下來,但是空中依然動盪不安。
不過由此已經足夠,果然二人骨子裡都是乖乖聽話的妻奴。
“二位,你們兩個還要打到什麼時候?”蘇墨挑眉,彎了彎嘴角,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眸光凜冽道,“老城主若是恢復了身子,知道了這場動靜,只怕也不會放過你們。”
“蘇墨,無妨,我們只是師兄弟們打着玩。”這時候的師纓笑得溫和極了,彷彿又成爲風度翩翩的佳公子,白色廣袖一拂,諸多的機關被收入乾坤囊中,又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嗯,我們的確是打着玩。”謝千夜那黑龍繞着師纓,已經變成迷你的形狀,再次來到謝千夜的袖中。
說着,兩個男子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收起了睥睨與冷峻的目光,又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對方。
忽然間師纓哈哈大笑,拍着謝千夜的肩膀道:“不錯,不錯,很久沒有打的這麼痛快了,謝老大,你的本事不過如此
。”
謝千夜的嘴角微微一抽,“你也不過如此,靠着鑽入女人裙內,方纔有的本事。”
師纓也是輕笑,“你難道沒有鑽?若是閣下清高,以後別鑽就是了。”
謝千夜心中帶着醋意道:“師弟,我哪裡有你鑽的多?你已然是提升了兩次。”
師纓冷淡道:“閣下前世鑽了三年石榴裙,不要以爲我不知。”
這時蘇墨面容陰沉的說道:“很好,你們是痛快了,不過那貨船怎麼辦?”
二人聽到蘇墨的聲音,停止了鬥嘴,目光望去,這一望不要緊,不想那艘貨船居然在船尾冒着煙兒,衆多的船員已經落水,在水中撲騰着,固然水性不錯,但也害怕被水柱衝到天空,倘若再被誤傷什麼的就更慘了。
另一廂,蘇墨操縱着機關人修補諸多的漏洞,方纔阻止了船隻的下沉。
瞧見這狼狽不堪的一幕,兩個男子的表情頓時有些尷尬。
此番他們已經犯了兩條師門的大規矩,其一,同門不得私鬥,否則杖刑三十。其二,私鬥時不得傷及無辜,否則再加杖刑五十。
如今,兩個化神期的大人物,當然不願意被人杖刑。
師纓不得不用大型機關把船拖了起來,快速的修補着船隻。
謝千夜則救人到甲板上,從乾坤袋內拿出諸多的好處,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整整折騰了一夜,這艘船已被師纓與蘇墨修補的煥然一新。
如今這艘船比起以前要華麗十倍,船主又礙於自己面對的是兩個強大的人物,當然不會挑三揀四。
清晨,巨船繼續向海中行去,經過了一處略微狹窄的河道。
蘇墨負手而立,站在船頭,在這時候她見到了一幕前世非常熟悉的情形,她眼神望着左右,到處都是逃難的災民,數目之多,觸目驚心
。蘇墨立刻想起這段時日,諸多國土已遭遇到了大旱與蝗蟲之災,顆粒無收,但諸國苛捐雜稅極多,百姓們民不聊生。
不得不說,眼前的場景是她前世見慣的難民圖,是河岸一道悽慘的風景。
難民們聚集於此,周圍依然條件簡陋,四處都是骯髒的食物,還有令人作嘔的排泄物,雖然離得很遠,蘇墨也知道衆人身上的氣味也非常不堪,這種情形下很容易生出病,而且很多從外地勉強趕到此處的饑民們還未飽餐一頓,眼下剛剛加入到了人羣當中,己是奄奄一息。
畢竟周圍的海域常常有散修匪賊出現,若要捕魚也是極難,但見衆人無力地趴在地上,若是年輕一些的還有氣力尋找食物,若運氣好的話可以再尋到兩日的吃食,足夠他們再堅持幾日,只要能堅持下去就有生存的希望,也很多人失去了親人無依無靠,病苦纏身,哪怕連哀求的力氣也沒有。
幸好周圍很多臨時避雨的破舊棚子,勉強可以擋風遮雨。
其中居住的都是衣衫襤褸,四肢乾癟,瘦骨伶仃的老人。
衆人來到臨海勉強可以尋魚,而且蘇家已經免去了周圍的雜稅,此地對於每一個難民來說都是賴以生存的最好地帶。
總之與前世看到的絕望面容不同,這些人似乎還有一些渺茫的希望。
但在這一處難民營中,依然還是黑暗的,有些人伢子來到此地,但凡看到有姿色的都會被半買半搶的帶走。
師纓站在蘇墨旁邊,瞧見這一幕,不由一嘆,“紫詹師兄,朗朗乾坤,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在閣下的統領之下,世人還是這麼的可憐可悲,無依無靠,無家可歸,當然這些難民已經很是可憐了,居然還有人拐賣他們的兒女,恃強凌弱,簡直是恬不知恥,這究竟是誰的錯?”
謝千夜知他在嘲諷自己,但並沒有多言,這世道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決定的。
蘇墨緩緩地搖了搖頭,脣邊溢出一絲輕嘆道:“前世我也經歷過很多,現在只是一個開始而已,這些人和我前世遇到的差不多,但是也有一些不同,眼下這些子女們至少有人買,但前世所有的百姓都陷入了饑荒水火中,就是把兒女白送給人都沒人要的。”
師纓擡眸道:“前世,你一直在難民營中?”
蘇墨頷首,“嗯
。”
謝千夜心中已經猜出了大概,否則他也不會尋不到她,他緩緩地說道:“墨兒,你受苦了,如今這份苦,也不應該讓這些百姓來受。”
蘇墨微微頷首,語氣中帶着欣慰,“你說的對,看來蘇家的人不能坐視不理了。”
於是,三個人坐在一起,大概談論了一些前世的戰亂,蘇墨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更覺心思沉重。
蘇墨仰望着天空,又看向了空曠的海岸,只有一片荒涼。
如今這個世道她又能改變一部分,可以讓這些流離失所的難民再次重建家園。
但是不久之後,離開這裡的自己又會如何?
蘇墨思索了很久,此時此刻,她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西玉鳳離開了寨子後正發生了散修之亂,她一路行來心驚膽戰,生怕自己遇到不測,然而怕什麼就有什麼,很快便有散修出現並抓到了西玉鳳,西玉鳳在隱門中雖然是凝脈期頂峰,但名聲不過是度了一層金的,一旦遇到如此多的散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她早已經嚇昏了過去。
她是個膽小的女人,眼中只有金錢與地位,她哪裡見識過如此血腥的陣仗,索性跳入了水中自保,一路順水落下,起起伏伏,不知吞入了多少水,在水中還遇到了兩具不穿衣衫,面目浮腫的女屍,最後驚魂未定,居然被嚇得癡癡呆呆的,幸好被一個猥瑣的道士給帶走了。那道士人雖然長相有些猥瑣,卻是人不可貌相,有一顆善良火熱年輕的心,也有個口頭禪——無量那個天尊。
雖不知那道士帶她回去要如何,但不管怎樣,道長身旁有個女人伺候了。
燕國,臨海,小鎮。
一個燃燒的紅色火盆橫在了家門口,蘇墨一回到蘇家門前就被這情形唬了一跳,五個男子加上陌哥左右排開直等着蘇墨跨過去。
五個男子目光如炬,雙手負在身後,眸子裡閃耀着陰冷的光芒
。
花惜容穿着一身華麗的紅色長衫,雙手負在身後,腰間繫着玉帶,脣邊似笑非笑。
虞染依然藍衣在身,漂亮的手指捏着一把摺扇,在手中輕輕展開,又微微合攏,表情有些詭異,不經意之間扇子在他手中已經玩出許多花樣,他整個人靠在牆上,身後好像藏着什麼。
聞人奕與姬白站在一拍,兩人腰間掛着劍,雙手負在身後,一臉清冷。
容夙一隻手放在身後,一隻手摸了摸鼻子,忽然道:“墨兒,跨過來吧!”
蘇墨瞧出這是民間的跨火盆,不想這些男人居然如此有心,她被師纓和謝千夜左右一攙扶,就起身落到火盆另一側,剛剛落地,幾個男子互相對望了一眼,勾了勾嘴脣,慢條斯理地從身後拿出了一支艾草葉,且美其名曰“驅邪”,挽起了袖子,開始在師纓和謝千夜身上狠狠抽打了起來。
起初蘇墨並未在意,卻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之處。
師纓發現這艾葉草不是往日裡尋常的草,沒想到辟邪的艾葉草不過是個幌子,那外表是草,裡面居然被這幾人做的和鞭子似的,甚至頗有法器的功效,他心中剎那有百個念頭閃過,不得不飛快的躲閃着,斥責道:“你們究竟做什麼?我不過出去一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必如此大動干戈?”
容夙在他身上狠狠一抽,“把影子留在這兒,人跑了,真是不要臉。”
虞染脣邊冷笑一聲,“好一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做的過患也是不少,旁人還能功過相抵,你這苦勞能做什麼?”
花惜容脣邊笑着,用神識傳音,“爺這次就準備公報私仇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師纓察覺不妙,立刻禍水東引,他風度翩翩地微笑着指着謝千夜道:“等等,那個人還沒有打,罪魁禍首是此人。”
“放心,一個都少不了。”姬白目光如冰,冷冷說道。
“謝老大,據說這個法子可以驅邪,你這麼厲害的人居然都被人擄走了,當然是邪氣了,不管怎樣我們都要抽打抽打。”花惜容一臉高傲與妖嬈的揮舞着艾葉草,幾個人中他打的最狠,對着師纓左抽一下,又轉身對着謝千夜右抽一下,艾葉草揮舞的又傲然又瀟灑,頗有女王範兒
。
眼下,兩個化神期的人物居然被衆多契約者抽打的只能招架,不能還手。
師纓覺着那艾葉草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發現衆人似乎主要針對自己,又覺着集中在謝千夜身上的火力還不夠猛烈,這個時候做君子是不行了,他索性又下了一把重藥,白色廣袖一揮,指向了謝千夜道:“等等,諸位兄弟先聽我一言,那個男人可是墨兒的第七個契約者。”
他的這番話,如在人羣中投入了一個重磅霹靂彈。
聞言,虞染與聞人奕的面容一沉,身子一轉,徑直對着謝千夜抽打的瘋狂。
二人的表情已經變成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冰冷中帶着一些猙獰。
聞人奕手腕輕舞,一下抽到謝千夜的頭上,謝千夜一怒,“打人不打臉。”語落,姬白又一葉子抽打了他的鼻子上,深深的一道紅印。
謝千夜怎是任人欺辱的角色,立刻袖中揮舞出了一條黑龍。
既然被毆打者開始反抗了,衆人立刻施展出十八般武藝,充分發揮了羣毆的精神。
師纓坐在一旁高高掛起,本欲坐山觀虎鬥,卻不想衆人斗的太狠,波及“無辜”,他想了想覺着今兒還正是公報私仇的好機會,千載難逢,很快也加入到了戰鬥中去。
院內如火如荼,那場面太美,令人不敢直視。
陌哥立刻關門,雖未放狗,但家醜不可外揚。
蘇墨扶着額,一言不發的進入內院,這日子真是越來越亂了,這些男人還是那些個天下聞名的絕世男兒麼?還是天下人讚歎的絕世典範?分明就是一羣修行人中的流氓。
“蘇墨,蘇墨,你終於回來了。”這時謝雙雙歡喜的蹦蹦跳跳出來,拉住了蘇墨的手。
“雙雙,你和陌哥怎樣了?什麼時候成婚?”蘇墨索性把衆人拋之腦後,關心起了這個。
“我不急,聽說你和大哥立下契約,怎麼樣,大哥滿意嗎?”謝雙雙看了一眼外面的動靜
。
“你們看外面就知道了。”蘇墨無奈的說道。
“蘇墨,外面打成這個樣子,我們蘇家不會被拆了吧?”陌哥擔憂的說道。
“不要緊,我會處理好的,不用擔憂。”蘇墨凝了凝眉頭,抿了抿紅脣,眼中卻閃過一絲狠厲。
陌哥看到了妹妹的眼神,不由哆嗦了一下,這個女人究竟要如何?她可不是外面人的對手啊!
但見她領着三十多個機關人,個個提着兩桶後院的冰水,裡面放着來自妖界的冰塊,機關人浩浩蕩蕩進入了外院,在蘇墨神識的指揮下,對準衆人,狠狠潑去,那冰冷的感覺寒徹心扉,真是過了一次潑水節,衆男子頓時變成了“出水芙蓉”,個個都凍得打哆嗦。
蘇墨站在外面,輕輕拍了拍手,“諸位火氣太大,滅個火。”
蘇墨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這些男人若自己不鎮住他們,豈不是反天?
謝千夜伸手抹過面容的冷水,覺着這一日自己真是狼狽不堪。
想他堂堂天空城太子爺,這次入贅給了一個女人,還受到這種待遇,他容易麼?
“小墨。”這時花惜容溼漉漉的看着蘇墨,自從知道了陌哥後,他又叫蘇墨爲小墨,他風情萬種地道:“爺真是好想你啊。”
“卿卿,如果能行房什麼的,就更可以瀉火了。”虞染雖然滿頭露水,還是徐徐拿出了聚骨扇,裝出一副優雅邪惑的風流姿態,“還有……我又給你做了幾套衣服,夜裡可以穿戴給我看看。”
姬白麪無表情的看着她,一頭白髮溼淋淋的貼在身上,“墨兒,我給你調理調理身子。”
聞人奕也道:“墨兒,這些日子我的點數最高。”
容夙撇了撇嘴,“女人,我把那些人都訓練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蘇墨目光一一掃過衆人,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
此刻,正是日落掌燈時分,聽到內院傳來一聲“用膳”。
蘇墨勾起嘴脣,冷冷道:“都乖乖回去換衣服,吃飯。”
衆男人立刻點頭稱是,都很聽話乖巧。
當然,衆人都沒有想到謝千夜居然成爲了第七個契約者,目光掃過謝千夜後,每個人的面容都沒有好氣。
夜色濛濛,屋檐下燈籠的紅色光芒照在衆人身上,有一種溫暖舒適的感覺,這是家的感覺。
衆人圍坐在桌前,慢慢的用着膳,各色美食端到了前面,蘇墨微微眯起眼,舒服的品嚐着。
這時候陌哥也愜意地嘆了口氣,“這都是師纓妹夫做的,你們在外面跨火盆,他的影子還忙忙碌碌着,這些日子他辛苦的佈置城牆陣法,還不忘回來給大家做飯什麼的。”
虞染立刻咳了咳,“沒有下毒吧!”
這時蘇墨瞪了瞪他,虞染立刻老老實實的低頭吃飯。
如今蘇墨知道時間緊迫,所以她在吃飯的時候順便談論一些重要的事情,她再一次把七個契約與天界的事情告訴了衆人,讓大家明白該回到天界去了,聞言衆人面上的笑容一閃即逝,眸光閃耀着,大概一時沒有消化這些消息,隨後都流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蘇墨淡淡問道:“這些日子我離開的時候,燕隆與散修那裡有什麼動靜?”
陌哥這時看向衆人道:“都是他們在負責,我不清楚。”
聞人奕擡眸道:“墨兒,這裡的散修也開始聚集了,東陵衛的探子發現這裡來了兩批散修,都實力不弱。”
姬白冷聲道:“只是兩批散修而已,就算都是金丹期,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花惜容邪魅的說道:“姬白,接下來我們要怎樣?”
姬白淡淡看他一眼,知道他明知故問,面無表情道:“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很清楚對方的斤兩,但是對方卻一直不知道我們這裡的實力,我們這些人只要隨便出手,都可以滅掉這些散修
。”
衆人頷首,這些散修對於他們來說就像吃頓宵夜一樣簡單,小菜一碟。
畢竟他們當初在魔界的那一戰,纔是真正的戰爭。
這些散修比起魔界軍方的實力,在他們的眼中不值一提。
他們都是世間最強大的人物,隨意一揮手,就可以滅掉對方。
若不是蘇墨的緣故,他們根本不會坐在這裡,也不會如此大材小用。
蘇墨這時候嫵媚的笑了笑,“我知道諸位的意思,因爲這些散修根本不值一哂,但是我的目的不是僅僅對付這些散修,而是希望諸位只管保護蘇宅,其他的都不用管,至於外面的散修,就讓神龜綠帽子的兄弟出手,實際的去練一練兵,以後我們若是離開這裡,這些人一定會有重用。”
容夙放下手中的盤子,端身正坐道:“我明白蘇墨的意思,日後我們離開這裡,去了天界,這個鎮子沒有我們守護,根本沒有意義,很多人還是會對這裡虎視眈眈,所以要向世人展現出蘇家的兵力,讓人知道蘇家是有實力掌控此地的。”
蘇墨笑道:“說的有理。”
翌日,空氣清爽,朝陽從東方探出一道金黃色的光芒。
一羣精神抖擻的男兒站在練兵場上,他們都知道燕國臨海這是蘇家的地方,他們不知道的是原來蘇家有着很強大的背景,他們沒想到蘇家姑娘居然是魔界聖女,也不知道那些強大的男人居然出現在這裡,這些秘密一直沒有散佈出去,但見這些二十歲左右的士兵們都在短短的時日內完成了一次質的轉變。
這大概是燕國練兵最快的速度,很多人都對這個蘇家充滿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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