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雖然訓練有素,雖然居高臨下,雖然士氣高昂,雖然手握着殺傷力巨大的丈八長槍。
但是遼人的具裝甲騎太多了,足足五千好幾百,而且還是背海決戰,有進無退。巨大的衝擊力,根本不是區區一千多根長槍可以阻擋的。
不過還算走運,遼人的具裝甲騎還沒有把共和軍騎兵和河西軍騎兵的本事學全。他們的衝擊是一錘子買賣,不會發起第二波、第三波衝鋒。而是在衝擊後進行肉搏。
可肉搏恰恰又是草原騎兵的弱點。可別以爲草原上的漢子都是善於肉搏,其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兒。他們可不是靠摔跤過日子的,而是靠騎馬射箭混飯吃的。除了極少數的幾個時期,草原上的戰士都是靠弓箭,而不是靠肉搏近戰取勝的。
而契丹的戰士,恰恰是不善於近戰肉搏的。
所以在薛定投入了刀盾兵去支援長槍兵,又命令弩兵和斥候騎兵以散兵的形式出擊,不斷用天津弩和水牛角弓射擊,支援前線長槍兵和刀盾兵的戰鬥。
黃家溝戰場,陷入了膠着狀態。
“衝上去了!”
“可惜被擋住了……”
“不要緊,擋不了多久的!現在的關鍵是咱們的側翼!”
在黃家溝山坡下的海灘上,蕭奉先和蕭兀納兩人總算也腳踩在了堅實的地面上。
但是形勢對他們倆並不有利。雖然前線的具裝甲騎還算給力,衝上來黃家溝的山坡,可是全軍覆沒的危險並沒有遠離他們。他們的兩翼依舊薄弱,暴露在強大的共和軍衝擊騎兵和火炮之下!
現在是性命交關的時候,蕭奉先和蕭兀納兩人的潛力也都被激發到了極致。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頭去抵擋幽州軍的側擊。由蕭兀納親自去堵左側,蕭奉先去擋右側,以飛虎軍祥穩蕭阿古負責正面,猛攻黃家溝。
就在蕭奉先、蕭兀納鼓起餘勇,進行困獸之鬥的時候。武天麾下的鐵甲騎兵已經列好了突擊的隊伍。這一次他們是沿着大牛山的山坡佈陣,雖然居高臨下,在衝擊動能上有加成,但是地形畢竟不開闊。所有武天採取了夥級小隊依次突擊的戰術。以40騎爲一隊,擺出了一百多隊,一隊隊的沿着山坡和山路佈置。幾乎擠滿了整個大牛山的東坡。
隨着衝鋒的戰鼓擂起。由替父報仇的吳玠率領的一隊具裝甲騎第一個投入了進攻。四十餘甲騎,沿着平緩的大牛山東坡,轟隆隆的席捲而下,前排的長槍已經放平,戰馬都放下了遮面甲,只是蒙着頭拼命向前衝刺。
戰馬的速度漸漸提了起來,馬蹄轟鳴,大地顫抖,騎士們喊出了“存天理,衛共和”的口號,以不可阻擋的趨勢,涌向前面的敵人!
黃家溝山坡下,遼軍的步兵已經勉強列了出了陣型。不過由於早先的情形太亂,蕭奉先和蕭兀納又急於將部隊投入決死衝擊,所以沒有認真整理隊形。長槍兵和刀盾手,正兵和守鋪輔兵全都混雜在了一起。而且遼軍的長槍兵所持的大多是馬槍——他們本來就是騎兵嘛,當然不會裝備共和軍長槍兵的丈八長槍了。另外,遼軍的騎兵是分輕重的,只有作爲重騎兵的具裝甲騎纔會裝備加長的馬槍或馬矟,普通的輕騎只有截短的馬槍。這種馬槍的長度比不上共和軍騎士使用的馬矟或加長馬槍,所以在抵擋共和軍騎兵衝擊時極爲不利。
不過剛剛死了爸爸,紅着眼睛衝鋒的吳玠卻沒有能衝破遼軍的陣型。哪怕居高臨下的重騎憑藉着巨大的衝擊動能,直直衝入了遼人紛亂的陣型深處,還撞飛了不少遼人的戰士,但是都不足以將兵力密度極大的遼軍大陣撞個對穿。
現在可是兩萬多步兵擠在一起,哪怕沒有多少章法,陣型總是夠厚,有多少排那是數都數不過來。根本不可能被幾十騎的突擊打穿!
吳玠還保持着清醒的頭腦,並沒有因爲父親的陣亡而不顧一切的廝殺。在撞擊結束後,趁着遼人的混亂,用手中的馬矟一番抽打,迫使遼人紛紛閃避,然後就調轉馬頭,帶着他的部下如同一陣旋風似的離開。也沒有再往山坡上退走,而是奔向冰封的大海,通過冰面繞到大牛山的另一面,從那裡上坡,等待下一輪的衝擊。
在衝向海面的過程中,他又背起了長矟,取出弓箭,一陣連珠射,把二十多支利箭全都拋射到了密集的遼兵人羣中。當然不是他一個人能在馬背上開連珠射,那些騎士小學、騎士學院的學生,騎射的功夫都不差。四十餘騎每人都射出去十幾二十箭,加一塊就是七八百箭,遼軍陣前,頓時就是死傷慘重。
遼人當然也有弓箭,但是他們不裝備弩,只是普通的弓。正兵通常有一張頑羊角弓,輔兵一般只有草原牧民使用的馬弓。這兩種弓射出的箭鏃穿透力都不足,對於披着全裝瘊子甲的共和軍騎士沒有什麼殺傷力。
吳玠所率領的騎士只是第一波,在他的身後,超過一百隊騎兵,次第而來,一波波的衝擊着混亂的遼軍。
不過被逼上絕境的遼人也爆發出了少有的頑強。在具裝甲騎的衝擊下,居然死死扛住!與此同時,黃家溝山坡上,共和軍第九將卻陷入了苦戰,被數千遼人的重騎壓迫的節節後退。
原來具裝甲騎是遼人宮分軍的核心,成員都是宮分戶中的壯士,現在又是絕境,所有的潛力都激發到了極致,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打得共和軍的戰士們有點難以招架了。
雙方的生命,在黃家溝山坡上不停的消耗,在激戰最烈的地方,屍體一層又一層的堆積起來,鮮血橫流,染紅了被白雪覆蓋的山坡。
眼看着黃家溝方向上的共和軍將要不支,共和軍第一騎兵將的5000名具裝甲騎護衛着一個炮兵營抵達了遼軍的左翼前方。
這個炮兵營的準備將名叫劉詢,是燕四家中幽州劉氏的旁系子弟,早在界河商市開張的頭幾年,就跟着家人移居到商市,之後又入南開書院(現在的南開小學)和騎士學院,騎士學院畢業後留校任教官,再後來又轉到了羅岡麾下搞炮兵。成了幽州軍第一代的炮兵指揮官。在剛纔用“鐵砂彈”轟擊順國部女真的時候,羅岡和他算是目睹了炮兵近戰的威力。
所以羅岡在黃家溝戰鬥進入膠着後,就命令劉詢率領自己的炮兵營,在騎兵的掩護下一直推到了遼軍戰線的二百多步開外,在那裡架設大炮,近距離轟擊遼人左翼的下馬騎兵。
在大炮移動前,一枚牛皮外殼的“鐵砂彈”已經填入了炮膛。所以9門擺放好以後,立即就是一陣轟鳴。9枚填裝了大量小鐵柱、小鐵塊和鐵砂的炮彈被火藥噴出了炮膛!
這可是近距離挨炮轟啊!而且還是霰彈,擱誰都受不了!
遼軍的左翼,頓時就是一片混亂。原本還死命扛着的遼兵,一下子又到了奔潰的邊緣,眼看就要奔逃,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大契丹的男兒還懼妖法嗎?衝上去搶了他們的法器!”
這一喊,終於把這些遼兵心中最後的一點餘勇都激發了出來,一陣發喊就往前撲過去。
劉詢手下的炮兵動作也真夠快的,在遼兵衝上來之前,又完成了一輪填裝。有不等劉詢下令,炮兵們連瞄準都省了,直接就點燃了藥引。
九發“鐵砂彈”噴出炮口,隨機就化作無數的鐵彈、鐵塊、鐵砂,將衝到跟前的遼人全部打倒!場面血腥無比,也慘烈到了極點。
可是絕境中的遼兵,卻死戰不退,前赴而後繼!
這下輪到劉詢和他的炮兵跑路了,他們也不破壞大炮,也不點燃火藥,直接撒丫子就跑。
九門火炮,居然落入了遼人之手。
這下可把這些絕境中的契丹人高興壞了,圍着大炮就歡呼起來:咱們終於也有“法器”了,再不怕幽州軍的妖術了!
可是這法器是怎麼用的?要不要念咒?也沒有人教啊?
就在契丹人剛剛想到自己不會使用“法器”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又嚎了起來:“鐵騎!鐵騎……”
幽州軍的具裝甲騎發起突擊了!
就在剛纔遼軍發足狂奔來搶大炮的時候,護送劉詢的炮兵營的具裝甲騎沒有迎戰,而是向後閃了兩百多步,拉開了一個衝擊的距離。
等到劉詢的炮兵跑下來後,這營騎兵立即發起了反攻,也不是分成小隊,而是一次出動一個部,1500餘騎一擁而上,趁着遼人圍着大炮歡呼的機會就衝了上去,將才高興到一半的遼兵衝了個七零八落,撞死、踩死、用馬矟捅死了好幾百人,剩下的都抱頭鼠竄回去了。
他們剛跑,劉詢就帶着自己炮兵又跑回來了,跑回來後一看,大炮居然都完好無損,那就繼續裝彈發射鐵砂彈吧!
在這9門大炮近距離發射的鐵砂彈轟擊之下,遼軍的左翼,終於再也支撐不住,陷入了全面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