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武好古是想在大宋境內尋找革命同志啊!
紀憶、蘇遲、蘇適這些現在的“新黨”,在武好古看來,不過是宋朝的洋務派。唔,或許應該稱爲周務派或海務派。反正他們不是革命黨,也不是維新派。
至於蔡京、何執中、鄧洵武這些過去的新黨,現在都已經變成守舊派了。
不過宋朝的這些守舊派卻不是後來清朝的守舊派可比的,無論能力還是見識上,都強出了一大截。
所以在“守舊派”和“洋務派”的領導下,宋朝這艘又大又破的船隻,居然也搖搖晃晃的在駛向資本主義的彼岸。
如今的宋國,並不是周國的半殖民地,而是一個處於艱難轉型中的龐大帝國。如果轉型成功,跨入資本主義門檻的宋國,很有可能變成一個讓周國和金國聯手都無法抗拒的強國。
當然了,要一步到位轉型成資本主義國家是不可能的。在鐵路出現前,大宋廣大的內陸,必然淪爲沿海的經濟殖民地。
大宋如果想要轉型成功,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一定程度上拋棄內陸,衝向海洋。
首先,就要將都城遷往東部沿海地區,海州或者江寧府都是一個合適的選項。
其次,則是如何維護內陸經濟殖民地的利益了——內陸不是海外殖民地,畢竟是大宋的一部分。
如果維護不好,引發內亂,處於資本主義萌芽階段,又缺乏強大軍事實力的宋朝可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不過要怎樣維護內陸,又不至於扼殺沿海的資本主義萌芽,的確是個很難做到盡善盡美的大難題。
大國本就難治,如果不同的區域間產生了極大的利益衝突,那就更加難治了。
歷史上選擇抑商重農和守內虛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反正武好古自己是想不出什麼高招的。好在他如今不需要爲這個難題操心,他只需要管好自己的周國就行了。
剛剛從開封府返回的劉澤點了點頭,將一包隨身帶來的報紙放在了武好古的書案上,“元首,這些都是開封府、河南府、大名府出版的報紙,上面都有關於五月初四之變的評論。
大部分都將罪責推到了開封府的奸商們身上……屬下也去開封府問了不少參與五月初四之變的弟兄,也都是恨奸商、恨髒官,就是不恨官家。”
劉澤劉二狗嘲諷的一笑:“不過光是恨也尋不着出路,便是房價跌了一些,買不起的還是買不起啊!至於物價倒是跌了一些,可是物價跌得慢,收入跌得快,總之還是困苦!”
房價下跌和開封府底層的百姓關係並不太大,因爲開封府的底層百姓通常是租房居住的。而房租的漲跌也要隨行就市,只要涌入開封府的人口不減少,需求持續旺盛,租金就不會下跌。
而趙佶南巡帶走的那些宗子、親貴是不會從市場上租房的,自有官產供他們使用。而且他們只是單身而去,並沒有拖家帶口,所以在開封府的住宅也不會馬上進入市場。供應沒有增加,需求也沒有減少,房租自然下不去了。
不過兩萬多不事生產,只會消費的宗室離開開封府,倒是拉低了一些開封府的物價。但是開封府底層勞動人民的生活並沒有因此得到改善,因爲他們的收入下降得更快!
道理很簡單,就是這些宗室成員的離開也帶走了消費,而且他們這些人的消費都是上點檔次的。時不時的上個館子,聽個小曲兒,買點書畫,去青樓楚館裡面和小姐姐們牽個手啥的。吃穿用度,也講個品牌。出門走動時也捨得僱條毛驢或是租匹駑馬代步——自家養馬是不可能的,倒不是買不起馬,而是買不起帶馬廄的房子。
而這些上檔次的消費,自然能讓勞動人民稍微多賺一點。現在這批人一走,開封府的市面上立即消費降級!
相關的行業都一下子蕭條起來,青樓楚館酒肆的生意也清淡了許多,連《花魁》畫冊的銷量也跟着一起跌了不少……而這些行業遇到的困難,又一層層傳遞,造成開封府的各行各業都有一種生意難做的感覺。
生意難做了,那些小商小販,還有替東家扛活的無產階級自然也就感到困難了。
物價雖然也跌了一點,可是收入卻跌得更多。
可是開封府的收入再怎麼跌,也比亂哄哄的河北、河東強不少啊,所以依舊源源不斷有人擠進開封府找飯吃……
武好古聽着劉澤的話,覺得索然無味,不過他也沒有打斷劉澤,而是一邊聽劉澤說話,一邊開始取出劉澤帶來的報紙,翻看了起來。
開封府的報紙和天津市的報紙在風格上稍有不同,前者多策論、政論,後者多是新聞消息、市場行情。
而劉澤給武好古送來的這些報紙上,都刊登着許多品評五月初四之變和宋金關係,又或者爲中原鄉村呼籲的文章。
文章當然是好的,篇篇慷慨,字字激昂,有幾篇佳作更是直指人心。甚至有點觸及到了根本問題——土地問題!
“陳東此人可否見過?”武好古看了一會兒,合上了手中的報紙,打斷了劉澤的話語。
陳東此人,大大的有名!不僅在後世因爲彈劾六賊垂於青史。便是在如今的開封士林,也是以仗義敢言著稱的名士。無論是當朝宰執,還是封疆重臣,就沒有他不敢寫文章嘲諷痛罵的。
至於武好古這個無父無君的亂臣賊子,更是被他一路罵到武則天那一輩去了。
不過這位陳東考科舉的文章卻沒有他在報紙上罵人的文章那麼好,從建中靖國年間一直考到如今政和年間,總是落榜。兩年前受好友推薦入了辟雍學宮,成了辟雍學宮的大齡學生(今年30歲)。五月初四的聯名上書雖然不是他發起的,但他也署了名。事後還在報紙上寫文章爲上書之事鼓吹。儼然有後來居上,成爲上書領袖的意思。
“見過,”劉澤笑道,“在開封府時去拜訪過一次,還在朋友的宴席上見過。狂生一個,盡說些抨擊時政的話。”
“有人捧他?”
“有,”劉澤笑道,“他在四學生中有點聲望,不少才入仕的年輕官員也願意和他結交。五月初四的事情,也有他一份。不過他不是四學士,所以沒有參加上書。”
武好古問:“有沒有可能自成一黨?”
“自成一黨?”劉澤一愣,“不大可能吧,陳東不過是個太學生,無權無勢,如何結黨?”
“無權無勢卻有名!”武好古笑着,“而且還有何慄、張浚這樣志同道合的士子,如何不能自成一黨?
對了,何慄他們在天津府鄉村逛完了?”
“已經逛完了,昨日就到了天津市,現在已經住進了宋國使館。”
原來何慄等人在天津府考察的時候,都軍機司情報房派出的特務就在他們身邊。
“安排劉錡去試探一番,”武好古說,“看看何慄有沒有建黨維新的想法。”
劉錡現在已經被都軍機司情報房吸收了,成爲了一名資產階級特務。
“好的,屬下就去安排。”
武好古頓了頓,“劉二哥,如果何慄有意結黨,你就出面去贊助。”
“好的,那屬下以什麼名目出面?”
“名目?”武好古一笑,“自是江湖幫會了。陳東那邊,也安排人去資助。”
“喏。”
……
林沖和劉二狗兩人領命去了以後,蘇籥就給武好古送來了今天需要接見的人員名單。
武好古翻看了一會兒,發現上面沒有鳳鳴山的名字,於是就問:“鳳鳴山沒有請見嗎?”
“請了,”蘇籥回答,“機宜處安排他五天後覲見。”
武好古現在當了元首,各種排場也上去了。身邊有了一個機宜處,蘇籥就是大權在握的處長。官員、元老和使臣請見,都必須由蘇籥安排。
“提前到今天,叫蘇之煥一起來。”
“好的,屬下馬上去安排。”
“讓他們悄悄的來,不要引人注意。”
“喏。”
鳳鳴山和蘇之煥很快就被機宜處的機宜帶到了武好古的內廳當中。
兩人都是輕車簡從,從元首宮的後門進來的。
“鳴山,之煥,”武好古笑着招呼他們道,“都坐,都坐,在我這裡不需要拘束。”
蘇之煥一坐下就直截了當問:“元首,您今天請我們過來,可是爲了四方滅金策?”
在武好古這邊說話辦事,都必須儘可能簡潔,不需要太多寒暄,開門見山說事就行了。
武好古只是笑了笑,“我已經決定在秋收之後出兵高麗!這次會動員十萬以上的大軍!所以周國不可能參加四方滅金之戰。”
蘇之煥和鳳鳴山臉上都滑過失望的表情,鳳鳴山剛剛想開口勸說,武好古擺擺手打斷道:“周軍不能參加,但是東遼卻可以參戰。東遼現在已經恢復了一點元氣,太后蕭氏也想收復臨潢府。所以我可以安排你們去大定府見蕭太后。”
鳳鳴山忙問:“宋國的使臣可以去嗎?”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