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個勞什子黑汗回鶻是個軟柿子啊,竟然也敢圖謀朕的江山!”
趙佶輕蔑地一笑,又問:“大郎,你說西賊之前爲何不往西去,非得在陝西和我大宋鬥個你死我活?”
“賊嘛,總是見利忘命的。”武好古道,“我朝的兵馬雖然強過安西不知多少,但是財帛卻更容易得到。光是一年的歲賜就有20萬,而且他們得了歲賜後照樣搶咱們的邊地百姓,一年所得怕不下50萬。這麼多的錢,從突厥人那裡是搶不到的,只能去波斯和天竺搶,那可就遠了。不過萬里之行,始於足下,再遠的路,只要開始走了,總有走完的一天。”
西賊的做賊路線,武好古早就給他們規劃好了!安西四鎮只是第一站……四鎮沒有多少錢的,要不然元昊早搶了,哪裡還輪得到乾順?不過拿下了安西四鎮後,南下天竺,西進波斯的通道就打開了。到時候趙乾順還不了錢,又不敢同一幫放高利貸的和尚和博士翻臉,就只能再去別的地方搶錢了。
而天竺和波斯可都是富得流油的地盤。只要能搶下一個角兒,比如在天竺西北佔塊地盤,就足夠讓趙乾順吃得滿嘴流油。而武好古、銀行僧、博士團這些幕後投資人,也都能賺個盆滿鉢溢。甚至紀憶這廝,也能跟着一起撈上一大票——這可不是在胡思亂想,只要西賊能夠插足天竺,那麼大宋就成爲了天竺次大陸上的一個玩家。就能合縱連橫,拉一派打一派了。
而且西賊是佛教徒,和護法波羅王朝擁有共同的信仰。如果大宋能和波羅王朝結盟,那麼沿海市舶制置司就能在天竺沿海獲得商市……這就等於讓大宋海商在西洋(印度洋)上擁有了商站和基地!以後大食海商還想壟斷東西方貿易?
另外,如果西賊能打敗塞爾柱突厥,又在天竺搶了地盤。天方教的哈里發會不害怕?現在又不是阿拔斯朝牛逼的時候,哈里發難道不怕武好古再投資個幾百萬讓西賊去搶巴格達?
所以只要能讓西賊擠進天竺,200萬的投資就算血本無歸了,哪怕再虧上幾百萬,武好古這些奸商奸儒奸僧們其實也賺大發了。
這就是戰略性的虧損!
趙佶不知道武好古心裡憋着的大棋,他只是看着武好古,“你就不怕西賊搶了波斯、天竺以後做大嗎?”
“做大不了。”武好古搖搖頭,“陛下,您看天竺、波斯、安西四鎮和河西之間,距離都非常遙遠,而且都是高山、沙漠,不易通行。趙乾順在涼州怎麼可能節制天竺的兵馬官員?一道命令在路上往來就得一兩年了。所以西賊往西而去,一旦做大,就必然會分裂。如果咱們的博士團、僧團、道士團跟着一塊去,再加上陛下的詔令,很容易就能將西賊分而治之。到時候河西一個安撫使,安西一個大都護,天竺一個大都督,還怕他們能做大了?”
武好古說完,就朝自己的大舅哥潘孝庵使了個眼色,潘孝庵馬上會意,笑着說:“陛下,西賊終究是賊,賊總是要搶要偷的,難道還能指望他們老老實實種地?再說了,失去靈州和朔方的地盤後,西賊也沒有肥沃土地了,要種地也沒得種了。所以他們只有一條路,到西邊去搶!咱們要是硬攔着不讓,只怕過上十年八年,等現在的小賊都長成了大賊,陝西又得起亂子了。當然了,有高俅在,亂子總能平下去的。只是……”
只是高俅又要做大了!潘孝庵這些日子就是趙佶的跟屁蟲,主子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了。
西賊再鬧起來當然是麻煩,可高俅要是再做大下去一樣是麻煩,說不定還更大。看來還是得把西賊這個麻煩一腳踢開爲好!
趙佶搖了搖頭,“不能這麼說!趙乾順已經改過自新,不再是賊了……朕也不會派他去西邊搶錢,朕向來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的!”
“對對對,陛下聖明,我大宋天朝就是要以理服人!”武好古連連點頭,他知道趙佶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
“陛下,所以臣和智深大和尚就準備在向趙乾順放債的同時,派出博士團和僧團去跟安西的天方教衆講理。”
和天方教講理?紀憶瞥了一本正經說胡話的武好古一眼,心想:能講得過人家嗎?天方教的那些人可會講理了,那可是劍與火與真理……
“好!”趙佶點了點頭,“是要派出儒生和僧人,另外還得派出道士,釋儒道三教一體,一起出動,一定可以以理服人的。”
還得加上道士,趙佶是道教徒,當然覺得道士們很會講道理。
“陛下聖明。”武好古連忙恭維了一句,“臣回頭就去找郭京、劉無忌他們商量,看看能不能派出幾個得道的高人一塊兒去安西傳授大道。”
“好!就該這樣!”趙佶滿意地點點頭。
禍水西引是不錯的,不過也不能完全放任自流。得讓釋儒道三家一起加入進去,多少看着點西賊,也教化一下西賊。
“另外,”趙佶頓了頓,“也不能光想着安西,河西生民也得善加教化。現在河西已經不是化外之地了,明年的發解試就有河西諸州的份。左榜對河西士子而言太困難了,右榜進士總可以出幾個吧?”
右榜進士很容易?武好古心說:虧得你也熟讀《實證論》、《理性論》、《算學》、《形學》、《軍學》、《工兵學》、《營造學》、《音律》等儒家實證派的著作,這些書那本容易了?而且還要考武藝,是真考,射箭必須中靶,騎馬必須能跑能跳,可難着呢!
……
西皇城外,金水河畔,冰封的河道北側,一家頗爲雅緻的小樓之中,傳出了杳渺的絲竹之聲。歷經了白日喧囂之後,暮色降臨,金水河兩岸變得格外寧靜。只有一陣陣的北風呼嘯,讓人格外覺得小樓之中溫暖舒適。
武好古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撫琴的女子。這女子大約二八年紀,生的嬌小玲瓏,嫵媚動人。粉妝淡抹,眉間還有一朵紅色的梅花,更添了幾分俏麗。
這女子名叫張琴奴,又叫琴娘,就是今年臘月的花魁,紅得發紫。別說和她共度春宵了,便是讓她奉茶一杯,撫琴一曲,也得花費數十緡銅錢。
不過那是對尋常富豪而言的……武好古可是畫中之聖,《花魁畫冊》的創始人,讓誰大紅大紫,誰就能大紅大紫的存在,是開封府青樓界的大衆情人。
誰能被他看上,叫去侍奉,那可是大漲身價的。如果誰能更上一層樓,在武好古家當上一兩年的家伎,再出來那可就是花魁行首的檔次了。
所以琴娘一聽說是武好古帶人來拜訪,馬上就推掉了今晚的生意,還讓人從附近的千金一笑樓請來了兩個姿色絕佳的女伎陪着武好古帶來的貴人們喝酒。
當然了,武好古本人,絕對是琴孃親自伺候的!
不過武好古今晚的興趣卻不在女人身上,所以琴娘一曲奏罷,武好古就笑着對她說:“琴娘子,本官有些事情要和兩位大官人談。”
“小女子先行告退。”
琴娘聞言只能起身施了一禮,然後就和另外兩個女伎一起退了出去。
“真是個美人胚子……”武好古讚了一句琴娘,頭卻是輕輕搖着,“可惜今晚有不少事情要談啊。”
真正可惜的是武好古的色鬼老爸想要吃嫩草!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現在可是腐朽的封建社會,沒有人權的!
“西平王再有幾天就要到了!”武好古說,“咱們得把放債的額度、利息、期限、還債的方式,都商量好了。
對了,這筆債很有可能會收不回!而且,利息也不可能開太高,能有兩成就不錯了,肯定沒有複利……憶之兄,你要佔點額度嗎?”
紀憶代表的是京東商市還有章惇、曾布兩派的新黨政客,那也是有勢力的。教化安西的事兒,總要讓他們沾一點。
紀憶笑了笑,“崇道兄,這債放得可真是不容易啊!一不小心就血本無歸了,要不這樣吧……要放多少?”
“大概200萬緡。”
紀憶拍拍胸脯,笑着:“都給我吧……算命的說我這幾年財運太旺,太旺了不好,得賠一點,這賠本的生意,你們可別跟我搶了。”
“那可不行!”潘孝庵馬上叫起來了,“你的財運能有我好?我也得賠一點……而且還有大相國寺、開寶寺、天慶觀、萬壽觀裡面的和尚老道等着賠錢呢!”
“還真是麻煩啊!”武好古看了看紀憶,又看了看潘孝庵,都是有錢人啊!
“要不這樣吧,”武好古道,“咱們先弄個安西大教化團,儒生、和尚、道士,都加一塊兒,省得窩裡鬥了。”
“這個好!”紀憶馬上表態,“那大教化團以誰爲首呢?”
武好古笑道:“三教當然以儒爲首,安西大教化團的首領就稱大教諭,就由精通三教學問的大儒來擔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