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谷峰的半山腰,一陣異動驚動所有人。!
空空空,樹木斷裂。
嗵嗵嗵,山石崩碎。
基礎拳法展開,雙拳劈、衝、掃、掛,身法起、落、進、退。
天蒼涯雙拳一擺,雙腳一踏,地動山搖。 Wωω★ ttκд n★ ¢ o
平日裡,天蒼涯坐立行走,甚至奔跑都看不出又什麼毛病,可現在他練起拳法立刻像換了一個人。
樹斷根折,山石崩裂,動靜那叫個大。
直看的傅一搏蘇久瞠目結舌,直看的傅一仲蘇景鬼哭狼嚎,不敢相信。
而這個時候,天蒼涯才知道,融元入骨雖然痛苦,結果卻是如此驚人。
這個痛苦還在值得的。
值得是值得,可那痛苦,絕對是千刀萬剮的無數倍。
那如同自己手拿銼刀銼着自己的骨頭,明知道痛苦還要繼續銼下去。
怎麼能忍心下手。
想到這裡,天蒼涯腳步一個錯位,一塊青石咔嚓一聲裂開。
“哎呦,又踩錯位了。重來...”
天蒼涯撇了撇嘴,身形一晃,踏步衝拳,一拳搗出去。
咔嚓一聲,凌冽的拳風呼嘯而出,一棵大樹橫出的虯枝應聲而斷。
“我沒想用勁啊!重來...”
天蒼涯撇了撇嘴,身子一退,踏步衝拳,呼的一聲,一拳搗了出去。
他練的拳法,不是放,而是收。
像穆豐說的那樣,你現在隨便一拳、一腳,自己沒感覺,實際已是千斤之力。
等什麼時候,練得舉重若輕了。
一拳下去樹葉不動步搖,一腳下去,枯草不斷不折,纔算是好。
“真是憋屈,嘁哩喀喳該折的折該斷的斷多好,還得收着。”
看着身邊的碎石斷枝,天蒼涯咧了咧嘴,知道晚又要捱罵了,忍不住心頭一陣惱火。
他知道,穆豐這麼磨他是爲了他好,可草原生長的孩子是大氣,做什麼都要豪邁大氣,這麼收的練,是感覺窩火,憋屈。
可越是感覺窩火,越是感覺憋屈,他越收不回來。
啊啊...啊啊...啊...
天蒼涯一怒而吼,帶着韻律帶着節奏,分成三段音符,雙拳翻飛,衝拳、披掛、橫掃,雙腿奔行,翻身起落。
拳風呼嘯,震盪得塵埃飛起漫天密佈。
“你個混賬東西...”
陡然傳來穆豐一聲冷哼,隨即一道掌聲拍來,山腰彷彿捲起一道小旋風,將枯枝敗葉,碎石沙粒帶起,飛入半空跌落江水之。
“公子發怒了...”
被塵埃撲了半身的熊孩子,低叫一聲。
天蒼涯沒有防備,半個身子被穆豐劈空一掌帶起,飛起數丈高跌了下來,雖然沒有傷痛,但那張臉已然漲得通紅。
沒人注意時,他吐了吐舌頭:“倒黴,忘記了,這裡離少谷雅居不遠,這麼多的塵埃,搞不好那些僕婦婆娘得打掃一天。怪不得公子要發怒。”
天蒼涯可是知道,穆豐這人脾氣很好,對誰都十分和氣,不論是太玄大能還是僕從婆娘,都如沐春風般。
真要有事!
如,他突破什麼的,別說掀起點塵埃,拆了半個少谷雅居,穆豐都不會發怒。
可像他這麼沒事開作什麼的,別怪穆豐發飆,讓他吃點苦頭了。
不過,天蒼涯這麼賤,發泄一番,讓穆豐罵一氣,舉重若輕的修煉竟然突飛猛進,半日功夫較前兩天的成果都大。
到晚休息前,他都在想,時不時在作一通,沒準還能提高一些。
不過想一想,又沒敢。
白天是第一次,穆豐其實沒在意,可要明知故犯的再來一回,搞不好要真吃苦頭的。
那?
洗漱一番,天蒼涯躺在牀,透過窗口望着天邊月,驟然想起譚月影來。
三天的時間過去了,譚叔叔應該岸了,他應該向南直奔天貺山了。
路線,應該怎麼走呢,逆流三千里,然後向南,我也這麼走嗎?
在胡思亂想,天蒼涯沉沉入睡。
隔兩個房間的樓,是穆豐的修煉室。
穆豐有屬於自己的主臥,只不過半年以來他幾乎沒在那裡休息過。
修煉室,是他的休息室,這個,這有張大年、傅一搏、蘇久三個知道。
又是一天過去,本來應該休息的他倚着窗口望着天邊的月,空靈的不知想着什麼。
穆豐和孝野那點傷,半年以來早修養好了,不止如此,連晉升太玄境身體的虧空也修復好了。
正常來說,他早應該離去,之所以沒有離開,他的藉口是給傅一搏蘇久補元培基,後期是爲了張大年那點情分教導幾天傅一仲蘇景這十幾個孩子,再後來他的藉口是瑜白令,是給天蒼涯天官雕像解密,再後來是接下應該是壽山令的任務,保護天蒼涯一個月。
是這樣的嗎?
別人不知道是不是,穆豐還能不知道嗎?其實,真正的原因是,穆豐不知道他應該做什麼?
回九華別院嗎?
他是有點想師傅,想師兄弟們。
可即便是想了,即便是回去,然後呢?
然後,穆豐還是不知道應該幹什麼?
人生再世,做任何事都應該有個原因,有個爲什麼吧。
偏偏穆豐再世,不在想做什麼,什麼爲什麼,連做什麼都不知道,還去那找那個爲什麼?
你說找父親?
那個父親是誰穆豐都不知道,找他做什麼?
嚴重點說,連那個父親找到他了,他看不順眼,認不認都是個問題呢?
別說什麼因果報應的話題,別說什麼你擔了這個肉身要應這個因果。
你的父親,給予你生命的因果,你必須要承擔,必須要給予回報。
我報你個頭,我讓你給的,想的話,你要我還你,認你,得看你順眼,否則,認你做什麼?
一世,穆豐不認因果認人情。
爲了人情,岳飛嶽鵬舉,他寧可前半生爲他守護,後半生拖着半殘的身子毅然赴死。
這一世,他仍然只認人情不認因果。
穆靜是他母親,他認,即便半瘋半癲,因爲穆靜用生命爲他補元培基。所以,即便九齡之軀,他也怒殺三日,用生命在谿谷重獄,留下小毒物的名頭。
至於父親,連母親都不認,連荀洛都不如的人,他認他做什麼?
真得,不是他生性涼薄。
在這個世界。
荀洛,爲了母親無怨無悔的付出,這個人情他認。所以成爲他生命的唯一,唯一肯於付出的人。
至於其他人,沒有。
九華別院,師傅、師兄、師弟們,加在一起能算半個吧。
不是爲了別的,還是因爲那裡給他一個家的感覺,雖然待的時間短,但那裡沒有利益糾纏,對任何人都能無怨無悔的喜愛。
所以,當悲哥失陷天涯山脈,即便又天罡境的魑他們在,穆豐仍然毫不猶豫的闖了進去。
太常道長他們聞聽,也會毫不猶豫的追去,即便身受重傷也毫無怨悔。
不過,這種人情對穆豐來說,想還很簡單。
但他沒有想還的意思,師兄弟之間,感情好不是嘴說的,是這種人情一點點加來的。
“只不過,現在還不到回去的時候!”
穆豐搓了搓手指,看着天空高懸的明月,想起苦行道君張姒,想起苦行道,想起白翎軍,想起即將道來的匠師交易大會,他突然感覺手指發癢。
“張姒,應該是個好對手!”
自打出生本地,到現在,一直感覺有些迷茫的穆豐,突然對未來的生活感覺到一點興趣。
畢竟是外世轉生的人,沒有胎之迷的矇蔽,讓他始終跟這個世界有一種疏離感。
人與人之間的淡漠,讓穆豐無法融入太多的情感,所以他一直都儘可能讓別人虧欠於他,而不想虧欠任何人人情。
即便尤綃紅讓他心生漣漪,可該轉身離開時,他還是義無反顧的離去。
如果有緣,終會相遇。
人情意外能讓他興奮的只有武學。
兩世皆爲武癡的人,能吸引他注意的只有武學的巔峰。
那裡,風景纔是最美的。
不經意間,穆豐彷彿在天邊想到天涯內域無間谷底的老不死,還有老不死口的白老子。
一人仗劍走天涯,是何等美麗的神話啊!
還有十二天...
穆豐身子向後一仰,躺在地板,靜靜的合雙眼。
我不相信,這樣一個地方,有這樣一個人,你會不來。
而一旦你來了,你一定會感覺道驚喜。因爲,有我在這等着你呢?
許是太玄大能身合天地,神感相交。
在這一刻,穆豐驟然感應到一泓湖水微波盪漾。
一位布衣道者腳踏湖水徐徐而走。
微波陡然而止,一道一道漣漪彷彿石刻一般停在那裡,道者仰望弦月,目光精芒爆射,穆豐目光微闔恬靜的臉模糊間浮現出來。
“古臺府...”
在道者輕聲吐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穆豐雙眼緩緩睜開,嘴角微啓,恬淡的笑容點點浮現。
“臨猗府...”
兩張面孔,一張恬淡一張淡漠,四目相對之際,弦月陡然破散。
彷彿靜謐的井水被投入石子一般,井水跌宕起伏,四下潰散再也形不成一張鏡面。
“臨猗府,狐唐的狐家...”穆豐淡然一笑:“苦行道君已經到了澄州,快了,要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