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也注意到了賢妃的起身,一身簡單的素淡青色衣裳,在衆人的嬌豔中不僅是出類拔萃,更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之感,而此時她正是一臉溫柔的笑意,端着酒向着安素走了過來。
行步見蓮足婀娜,身子好比是飛燕臨風弱不勝怯。
安素趕緊的站了起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直勾勾的瞧着賢妃,唉,賢妃怎麼長得一副嬌柔樣子,看起來到是不像惡毒之人啊。
賢妃福了福身子,櫻桃口微張,“姐姐敬妹妹一杯。”
安素就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見就賢妃一個勉強算是個‘人’,正想伸手給攔下來,賢妃的手卻是一滑,酒杯子斜斜的打到了安素的衣上,然後順着一個磕碰,掉到了地毯子上。
說來也巧,這得是多麼有技巧才能在安素站着的時候一杯子酒‘不小心’的灑到了她的身上還一滴不漏?
安素心裡倒是氣了,啊呸!她說什麼了?賢妃就是一吃人不吐骨頭的狗吧?她怎麼能說賢妃看起來像是個‘人’呢!
哦!不對,賢妃確實是像‘人’,因爲她不配當人!
安素實在是忍無可忍,額上的神經不停的跳啊跳,心裡煩躁不已,便是伸手拿起了那一張碟子向着賢妃那如花似玉的小臉上一扔,然後一腳踹了小几,穿着她那一身厚重的衣裳大袍子給跑出了花碧殿。
這都是什麼人吶!
墨軒逸坐在御書房,青煙繚繞,透着淡淡的香味兒,縈繞鼻間,心情也都舒暢了很多。
安素那日與太后一鬧,朝中幾個大臣也找了上來,只怕安素不是那西夏的公主,不然,定是給欺負了去。
安素倒也不是愚笨至極,要是讓墨軒逸遣散後宮,那基本是無望了,但是那個歡妃啊,真的是怎麼看怎麼嫌棄,對,還要加上那個笑面虎的賢妃,簡直是坊間傳說的母夜叉!
安素有些氣惱的將手中的小小金鼎爐用力一擲,一旁站立的婢子趕緊的跪了下來,表情淡然,低眉順眼,“娘娘息怒。”
安素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柳眉一橫,眼中透露着點點無奈道,“月白姑娘,我說你有必要動不動就跪下嗎?不是說了不要隨隨便便的給我下跪嗎?我還沒死呢,這不是活生生的折煞我嘛!”
安素軟軟的趴在桌子上,細碎的發垂了下來,小嘴撅着,神情半嗔,真是~
這個婢子就是那個極爲有分寸、掌捪了那個小丫鬟的月白,身居八品女官,服侍這皇后卻是失了資格,所以當初也是極爲小心,倒是那個小丫鬟,名喚雪青,活潑可愛,安素見了直直的喜歡,像極了當初的小橘子他們。
月白被派來服侍這個皇后,委實冤枉。
原意是太后及后妃要難爲新後,卻是不打緊給自己碰上了,雪青與她是相伴兩三年,平日裡可是少不得她的照顧,只是第一次見安素,便是失了禮儀唐突了安素,怕是安素心裡忌諱,狠心就扇了一耳光過去,後日裡才曉得安素心裡着實的喜歡小孩子,也就沒怎麼嚴聲要求雪青,同時給派來的還有那個名爲芫花的女婢,那日從她偷偷的將沾着處子血跡的帕子藏了去,安素就心裡很是留意她。
月白此時倒是沉聲道,“皇后倒是真的折煞奴婢了,什麼姑娘不姑娘的,到底是皇后的侍婢。”
安素眨了眨眼睛,好是半晌纔是嘆了口氣,原來自己還是想的簡單了。
呵,其實早就變了,在她的稱謂變成美人的時候就是變了的,現在更是一步登天成了皇后,可不是會變得更加甚於往前?
安素定了心神,心裡其實是惱怒的,但是此事不關月白,也就溫聲道,“起來吧,大冬日的,也不怕老了腿骨頭疼。”
月白這才起身了,雙手拍了拍自己的棉裙襬子,跪了有半柱香的時候,本就是不大好的裙子此刻已經是帶着皺巴巴的樣子了,看了更顯寒酸,纔起來,腿一時卻是麻了,動作輕微有那麼一顫,然後就退到了方纔站的地方,雙手規規矩矩的平放在小腹前,目光清遠澄明,不帶着一絲的怨惱。
安素這才靠在椅子上擡了身子,有些惱怒的又將旁邊的茶杯子端了起來,還沒喝就又放了下來,心裡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煩悶,只得抓了抓頭髮,將好端端的髮髻給抓的亂了,手腕子上的金鈴鐺小巧圓潤,發出了輕靈的聲音,安素此時心下正是煩躁,一把摘了金鈴鐺,忙喚雪青。
雪青還在屋外當差,外面雖是沒下雪,但是冷風也是呼呼的灌,吹得雪青的一張小臉上白兮兮的,正是想着月白姐姐好命能在裡面侍候,而她卻只能和芫花姐姐在這裡守在門外,卻聽得了安素的聲音微弱喚着她,心裡大喜,一臉笑意的推開了門,通紅的指尖和門上的朱漆險些融爲一色。一打開了門就是被爐子的暖意包圍,身上也是回了暖意,合上了門便是跑了過來,跪在地上一張小臉笑眯眯的,“給皇后娘娘請安!”
雪青的聲音還是小孩子的清脆,安素聽了臉上也帶了點兒笑意,“起來吧。”
雪青騰地一下就起了身子,恭恭敬敬的立在安素的面前,“娘娘有何吩咐?”
安素不是心腸硬的人,更何況是雪青這才十來歲的丫頭,見她一張臉兒白的跟那被霜打了一樣也就呶了帑嘴,“你且先暖一暖。”然後眼珠子一轉,撲哧就是一笑,“怎麼別人都是在風寒之地臉兒紅撲撲的,你這丫頭倒是變成了白臉貓?”
雪青吐了吐舌頭,看着安素的眼光沒有太多的謹慎,“皇后娘娘,芫花姐姐還在外面呢,要不也叫芫花姐姐來暖暖身子吧?”
安素還沒說話,月白就皺着眉頭小聲卻又利害的喝道:“糊塗!皇后的心意你怎能隨意左右!”
雪青這才張着一張小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安素。
安素心裡有了譜,只怕是雪青一直是跟着月白,受着月白的教導,怕慣了,心裡又是一樂,小丫頭怕月白至少比怕她多啊!
“好了,我也不是怎麼介意,月白你年歲長我,按理我也是改叫你一聲姐姐,還是別老是管着雪青,丫頭小,現在不是不懂事兒嘛。”安素說完也衝着雪青吐了吐舌頭,兩人對視一笑。
月白爲人謹慎,言行端莊,極少失禮,至少安素是沒見她失過禮。
此刻月白沒好氣的看了一眼雪青,眉頭輕皺,“自然是因爲丫頭年歲還小,所以纔要管着,要不然哪日真的出了什麼好歹,我就是十條命也換不來她的活頭!”
月白的話,讓安素失了神。
小橘子他們的面容突然又是浮現了出來,許久沒有這樣清晰的想着他們的容貌了。
安素閤眼。
月白的話,確實是不無道理。
宮中爾虞我詐,就是朝堂之上也難以抉擇,何況這還是陰風陣陣的後宮。便是在這鳳宮有她保,那若是出了鳳宮的門呢?隨意的說錯一句,那就是脖子上抹血。
安素突然睜開了眼睛,很是恐懼的樣子,眼睛瞪得很大,喘了幾口粗氣。
她現在就算是拿着十條、二十條命,小橘子他們也不會回來了。
月白見安素無端的變了臉色,輕聲道,“娘娘說的其實也太擡舉月白了,娘娘金貴無比,月白怎麼能擔當的起那一聲姐姐呢。”
安素擺了擺手,示意月白住口,自己又是搖了搖頭。
正是瞥了一眼桌子上,金燦燦的金鈴鐺尤爲的好看,隨意的拿捏了起來,“月白,雪青這樣的可是何時出宮?”
月白想了想,“還有十來年。”
“那你自己呢?”
月白低垂了眼瞼,神色有些落寞,“奴婢倒是可以當個白頭宮女,服侍娘娘到老了。”
安素這才嚇了一跳,仔細的看了看月白的面容,不是極爲美麗,也不是特別的有氣質,但是人卻是入得了眼,在宮中只能算是平庸之姿,甚至不如當初水冬的一半貌美。
這樣的容貌,只怕是飛不上枝頭了,不過也是,鳳宮是最好面見天子的地方,“她們”怎麼會在這裡安排美人兒呢?
“這串鈴鐺你先收着,待雪青十五及笄了,我便允了你們出宮吧,這就當是我給雪青的嫁妝。”
月白一愣,安素的手還伸在半空,金燦燦的鈴鐺極爲好看,月白失神,想當初,她不也是從小婢子做起來的,捱打捱罵慣了,倒是幾經波折轉到了安素的鳳宮,還沒有誰待她這樣好過。
安素見月白的神情有些不對,手上搖了搖鈴鐺,發出了一陣悅耳的聲音。
雪青眨着眼睛,“月白姐姐!”
月白回神,但馬上就是跪下,“奴婢是不是哪兒做的惹娘娘不快了?”
安素奇怪的看了一眼月白,“姐姐怎麼會這樣想?”
月白還記得,年幼被一位得寵的妃子賞了兩塊糕點,她喜滋滋的去接,下一秒糕點卻是掉到了地方,她詫異的看着那個寵妃,卻換來了寵妃的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