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月兒離開
賀峰迷濛間睜開眼睛,透過從窗口映射進來的幾縷光線,大概的估算出了現在的時間,他皺眉想了想,記起之前的時候自己就曾醒過一回,但是因爲沒有聽到月兒來喊,還以爲是不到起牀的時間,再醒來,就到了此時。
想到月兒不禁就想到了昨天月兒的古怪,說實話,現在想起來,這還是他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月兒哭呢,只是沒見到月兒,心中卻是陡然間升起了一種莫名的不安。
對着外面喊了幾聲,沒聽到有人應答,心中的那份不安更是重了幾分。
心中有事,也就草草的結束了洗漱,來到院內見到白青正在舞劍,但依然沒有見到月兒,心中竟是莫名一緊,難道……。
“大師姐,月兒還沒起嗎?”
“嗯?她昨天不是和你在一起?”
“呃……又不是睡在一起,難道是出去買東西吃了?”賀峰低聲嘀咕着,但心中的不安確實更重了,儘管心中已經有了些模糊的猜測,但還是覺得不大可能,要知道昨天還好好的呢,除了破天荒的哭了一回……
緊走幾步賀峰來到月兒房門前,白青雖然有些奇怪,但她也能看出來今天的賀峰似乎有些奇怪,見狀也跟在了賀峰身後。
賀峰輕輕的敲了敲門,並沒有用力,好像是害怕驚擾了裡面正在睡覺的人一般,但等了片刻卻沒人來開門,喊了幾聲也不見有什麼迴應,賀峰皺眉想了想,最終正要打算強闖進去時,誰知稍稍用力一推,門便自動開了,原來自始至終,門都未曾緊鎖,只是虛掩而已。
賀峰眉頭緊皺,望了空空如也,鋪蓋放置整齊的牀鋪一眼,心中明瞭,自己剛纔的恐怕變成了真的,月兒恐怕也不是外出買東西,應當是昨晚和自己分別不久便已走了,甚至昨晚都未曾在此間安歇片刻便已離開。
突然間,賀峰只覺心中一空,喃喃道:“到最後還是走了?爲什麼要走呢?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你說不讓我趕你走,現在你又自己走?就算走也不請自己吃頓散夥飯嗎?至少也該過來跟自己說一聲吧……”喃喃自語中,賀峰緩步走到牀邊,慢慢的坐下,就像是往日剛起牀時,正在等着月兒進來爲自己洗漱一般。
一直以來兩人之間早有默契,除了之前的那一個月,賀峰一直都是自己穿衣服,至於洗漱之類的事情,則一直都是交由月兒來做的,而兩人也早已從剛開始的“彆扭”,到現在的習慣成自然的相處方式,現在突然少了一個人,就像是猛然間少了一半的生活一般。
“有信。”
白青來到房間中間擺着的桌子旁邊,輕輕拿起桌子上的一張信紙,而賀峰卻是好像沒有聽懂白青說什麼一般,坐在牀邊一直盯着門外看的賀峰機械式的收回目光,轉過頭看向白青,首先看到的便是桌子上堆放在一起的金幣,看起來並不多,大概只有十幾二十枚的樣子,沒來由的,賀峰突然就想起了月兒昨天晚上說的話。
“哈……其實少爺的錢都在我這裡呢,放在別家,哪個少爺的錢會全都放在一個丫鬟那裡啊,就不怕月兒拿錢跑了呀……”
“嗯……被你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看來以後我要小心點了,不過錢都在你那裡,你可不能扔了少爺我,一個人跑路啊。”
“……那月兒把錢都留下再跑好不好?”
“都留下你不就沒得用了?不過怎麼也要留十個八個金幣,以後好給我的大丫鬟月兒當賞錢才行。”
“……那以後少爺可得記着,千萬別再忘了給月兒賞錢呀。”
……
心中想着,賀峰已經來到桌旁,也不知出於何種心思,淡淡一笑,一枚一枚的將桌子上放着的金幣撿起,數了數,剛好十八枚,賀峰會意一笑,輕聲說道:“還真就只留了十枚八枚,你連什麼時候回來都不說,都不知道這麼點錢能不能留到那個時候。”
想到這,賀峰纔像是纔回過神來一般,看向白青手中的信紙,問道:“大師姐,上面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嗯……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看不太懂,好像在說……應該是要報仇,又說她不是小女孩,什麼都知道,沒辦法裝作不知道什麼的,還有說她羨慕什麼嬰兒的,嗯……你自己看看吧,這封信估計就是寫給你看的。”
白青皺了皺眉,在她看來這其中應該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什麼事情,看不懂也是應該,而且紙上寫的東西有時候都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從書信的角度來講——實在是差勁到了一定的程度,但她覺得賀峰應該是能看懂的,也就順手遞了過去。
賀峰依着白青所說,心中也是茫然,但也沒說什麼,結果信紙看了起來。
“少爺,你說的,你的大丫鬟月兒把錢都帶走了哦,不過,還是留了十個八個金幣,但是,那是月兒以後的賞錢啦,不要亂用喲……”
話到這裡,賀峰看到有一團大大的墨點,應當是寫信的時候寫到這裡之後,筆這個位置停了許久的原因,而且大略的整篇看來,並不像尋常書信那般話語分明,甚至都有些錯亂的感覺。
甚至很多地方大大小小的都有很多暈開的濃淡不一的墨漬,其中更有不少留白的地方,但是以賀峰和月兒之間的默契,這些許障礙,自是不成問題,依然能夠看懂其言語之外的意思。
“少爺知道的,月兒現在是孤兒嘛,所以少爺肯定不會怪月兒拿了少爺的錢跑對不對,而且這也是少爺讓拿的呀……可是,月兒也不是生下來就是孤兒啊,月兒記得的,月兒早就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了,什麼都知道的,其實有時候就在想啊,那個嬰兒真是命好呢,在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碰到了少爺這麼好的人,以後也就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會有什麼其他的心思……”
話語之間完全不成段落,甚至都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只是其中的墨韻,賀峰看在眼中,心中卻是一痛,彷彿看見了一邊流淚一邊剋制着自己,想要留封像樣的書信的月兒。
“父母啊……其實說起來真的很不孝,月兒這麼些年都沒有祭拜過他們呢,因爲沒有墳,也沒有牌位呀,因爲月兒其實都不記得他們叫什麼了呢……有時候無聊的時候想想,又覺得好像就連他們長什麼樣子都有些想不起來了,就只記得有那麼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是悅耳的父母,曾經整天逗月兒開心……”
寫到這裡,信紙上又是一團更大一些但又比之前較淡的墨韻,像極了一個剛剛學會寫字的人,卻又不會磨墨,而正要寫字的時候,剛提起蘸墨不均的筆,卻又忘了字要怎麼寫,以至於弄出了這大片的濃淡不已的墨漬。
“但是,月兒記得的,一直都記得有他們,也一直都忘不了他們在月兒面前被那山上的山賊殺死時的樣子……其實小的時候都不記得他們死的時候的樣子呢,只記得以前他們平時逗月兒笑的的樣子,但是月兒長大了啊,明白的事情的也就越來越多了,但是什麼都明白的月兒,反而記不得他們平時的樣子了,甚至都想不起他們的名字,卻單單他們被殺的時候的樣子記得越來越清楚,月兒自己都想不明白這是爲什麼……”
到這裡,中間留出了一段空白,好像寫到這裡就要結束了一般,但是後面卻又接着寫了,賀峰深深吸了口氣,又接着看了起來。
“這幾天,其實月兒也在想,到底要不要去呢?畢竟都不記得他們了,要說感情……兒時的記憶都差不多忘完了,還能有什麼感情呢……但是月兒還是要去的呀,因爲月兒想做的是少爺的大丫鬟月兒,而且,再怎麼說,他們也是月兒的父母呢,就像少爺以前說過的,‘有仇嘛,總歸是要報一報的,不然豈不是太過委屈自己?’,再說了,若是不去走一趟,月兒心中實在難安……”
整篇書信,斷斷續續,幾乎不成段落,更甚至文字歪歪斜斜,雖然依然能依稀看出其中的文雅秀氣,但卻像極了稚童的塗鴉之作,更甚至在書信的最後,筆畫幾近扭曲不成文字,若是以“字如其人”的看法來判斷,這篇書信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都不像是平時細心有餘,而比起賀峰這個少爺還要多一分嬌氣的月兒所寫。
最後的落款是:“少爺的大丫鬟——月兒”
這幾個字到沒有那麼扭曲,也不像前面那些那麼歪歪斜斜,雖然依然不如平時所寫,但也能看出,寫這幾個字的時候,月兒的心神已是平復了大半,不再像之前那般激盪,落筆也穩了許多,而其中意思更是在這最後顯露無疑。
少爺的大丫鬟——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