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老者和嬰兒
賀峰對於坐地道也是有所耳聞,但是並不是很瞭解,他所知道就是,在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是屬於那種爺不疼舅不愛的典型,但是越到後面,他們就越像是開了個作弊器帶在身上一樣,簡直就像是一個BUG。但同樣的,也由於他的初期投入太過巨大,所以漸漸地坐地道也只在豪門貴族之間流傳,極少有底層人士修成坐地道。
就賀峰而言,賀家在遠山鎮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族,但是就以他們的人力、物力以及財力,哪怕傾家蕩產都不足以養出一個坐地道,養成一名坐地道的難度由此可見一斑。
何平仁說完之後,就看着酒牙子,也不再多說什麼,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讓何平仁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開導,什麼時候該讓別人自己靜靜的思考。
酒牙子剛纔對於自己直到走入對方三步的距離才感知到對方原來只是個死人,這讓他多少有些難以接受,能在而立之年一隻腳邁進大武師,可謂天資不差,雖然他平時很低調,也很好說話,但並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驕傲,但就在剛纔,他幾乎對自己失去了自信。想一想,對方已經死了,而自己與對方相距三步的時候才察覺出來,如果對方不是一個死人,就憑這一點,酒牙子幾乎可以肯定,死的人一定是自己。
酒牙子直到聽到何平仁的判斷,心中的那口鬱氣才逐漸散去,如果對方是一個坐地道的話,而且又至少是念者後期修爲的話,那這一切都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正常情況下,如果武師後期和念者後期決鬥,規定只能硬碰硬的話,那麼念者在武師眼裡簡直就和一灘軟泥沒太大差別,想用手捏就用手捏,想用腳踩就用腳踩;但如果什麼規定都沒有,完全“自由戰”的話,那勝負基本就在五五之間;而如果是一場沒有任何限制的生死戰,那恐怕武師最後死的可能性要稍大一點。這就是坐地道,他們弱的時候,幾乎是個人都能過來捏他們兩把,高興了就再踩上兩腳,但他們強的時候,簡直就是遇神殺神,見佛斬佛,其中最變態也最有標誌性的一項本領就是,如果他們想要藏起來,除了是同樣修坐地道而且修爲高過對方纔有可能找到,其他人想找到一個有心隱藏的坐地道,簡直就是妄想,就算是對方死了,你能找到對方的機率也跟走路上撿五百萬塊錢的機率差不太多。這也是爲什麼酒牙子直到走到了對方三步的距離才大致的感應到對方沒了生息的原因。
何平仁的判斷並沒有錯,他能夠根據酒牙子發現這名老者是死人是的距離就大致判斷出老者生前的修爲範圍,不得不說何平仁的江湖經驗十分老道。
何平仁笑着看了會兒酒牙子,那樣子就像是一個商販再跟客戶討價還價,對方又不太買賬一樣,過了會兒,何平仁見酒牙子似乎緩了過來,繼續說道:“在你的長槍所指之下,還能衣不飄發不揚,再結合之前最後那陣沖天狂風來看,估計和你一樣的可能會更大些,念者後期巔峰,一隻腳踩在藏身初期的門檻上……”何平仁豔羨的看了一眼酒牙子,畢竟大家都在想着突破境界,但境界這東西,不是說你天天想着它,你就能突破的更快些。不管你是修哪一道,在初期的時候,資質的好壞十分的重要,它幾乎決定了你起點的高低,但越是到後期,資質的作用就越小,因爲隨着修爲的增高,壽命的延長,讓一切都有了無限的可能,當初好的,不一定能笑到最後,當初差的也不一定會半途離場。
“再或者是在臨死之前突破到了藏身初期之境,但是臨死突破的可能太小,我還是更傾向於第一種可能。”何平仁轉過頭不再看酒牙子,而是繼續說着自己的判斷,同時也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賀峰出於好奇,也下了馬車,走了過來,月兒則是亦步亦趨,他們到的時候剛好聽到何平仁對那老者的判斷。
賀峰沒什麼顧忌,一個曾經殺人不眨眼的人當然不會對一個人已經死的人有什麼懼怕,更何況這個人的死跟他完全沒有關係好不好。
賀峰掀開那老者罩在外面的袍服,酒牙子看到賀峰的動作大驚失色,想要開口阻止卻已經晚了,而月兒則像極了賀峰的影子,賀峰到哪她到哪,賀峰蹲下,她也跟着蹲下,賀峰伸手去掀老者的袍服,她也伸出手要去掀那老者的袍服。
“你怕什麼,他又不是咱們殺的,還能找咱們索命不成?”賀峰看到月兒在伸手去掀老者身上的袍服的時候,微微有些顫抖,以爲她是在害怕,眉毛向上一挑,半開玩笑道。
賀峰的話似乎是起了作用,月兒聽了之後,手果然不再抖動。
賀峰又見到那個紅色的“包裹”,只見裡面有一個嬰兒,賀峰發現他竟然還在熟睡,但是賀峰將整個白色的袍服掀開之後,那嬰兒好像是被吵到了一般,先是吧唧吧唧了幾下小嘴,然後慢慢的睜開了雙眼,賀峰在看到那嬰兒睜眼的一瞬間,第一感覺就是好可愛;第二感覺就是乾淨明亮,不帶一絲雜質。賀峰看着那雙明亮乾淨的大眼,瞬間就像看到了一道靚麗的風景,這讓自我感覺有些陰暗的賀峰既喜愛不已又想遠遠離開,然後只在遠處靜靜的看着就好。
不過這次,賀峰破例了,他伸出手輕輕的抱起那個嬰兒,而那嬰兒好像一點也不認生,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雖然冬天也只剩個尾巴,但是天氣確實算不上暖和,但僅有一層白袍相隔的襁褓竟然十分的溫暖,就像是那老者身上自帶了一個空調一樣,襁褓所用的面料也不是一般人家所能用得起的,恐怕這個嬰兒的來歷不是那麼單純。
“能修成坐地道,而且能撐過最耗錢的階段,有現今的修爲,這老者背後的勢力纔是真正的可怕……”何平仁明顯看出了賀峰的疑惑,但他並沒有對着賀峰說,而是轉過頭對着酒牙子出口說道。
賀峰明白,這是說給他聽的,同時何平仁也點明瞭,這個嬰兒不是他們能碰得起的。那個後面沒說的話,賀峰自然明白是在說“能讓一個修爲不低的坐地道捨命相護,就算這嬰兒的身世再簡單,也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惹得起的,哪怕他是賀家小少爺,哪怕賀家是遠山鎮首屈一指的大家豪族。”在這一點上,賀峰都不得不佩服何平仁的精明,看似他是在對着酒牙子感嘆這老者背後的勢力,但實際上是在告訴賀峰這嬰兒的來歷太大,他們很可能會因此而惹上大麻煩,但是他又沒有明說,這樣一來,不管賀峰做什麼樣的決定,他都可以轉身化爲支持者,這樣既盡了自己的職責,又不會讓主家有絲毫的難堪。
賀峰想到這裡就打定主意不管這檔子事了,用屁股想都能知道,昨天那羣說在找仇家的人,要找的九成九就是這一老一幼,這老者背後的勢力是不簡單,但是能夠將這名老者逼至如此地步的勢力就簡單了?這老者背後的勢力他們是惹不起,但是能夠跟這樣一個勢力作對,而且還很明顯的處在了上風,最後還差點將這一老一幼斬草除根的勢力他們就惹得起了?
賀峰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試問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活的陰暗的人就算再好能好到哪裡去?所以賀峰的第一反應就是,撒手。最多就是找個地方把這個死了的老人埋了,然後找個背風的地方把這個嬰兒一放,轉身就走。如果就他自己一個人,說不好衝動起來,救了也就救了,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是個有家的人了。
賀峰也確實就是這樣做的,就在他準備將這名老者拖到一旁,就地埋葬的時候,他突然看到那老者懷裡好像還有張紙,紙上有幾個字,好奇心作祟,他幾乎想都沒想,順手就拿了起來,只見上面只寫着一行字,字跡算不上工整,但看上去覺得很自然,很舒服,就好像這字不是人拿筆寫上去的,而是本來就長在了紙的裡面一樣。
“她還只是個娃娃”
賀峰在讀這句話的時候,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悲傷與哀求,看完這句話,賀峰心裡一酸,他自己曾經就是一個孤兒,直到身死,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其實不是要找到父母或者要把他們怎麼怎麼樣,他只是想要一個答案,只是想知道是爲什麼,爲什麼就他們不要自己了?!爲什麼自己就成了孤兒?!這是他一生的怨念!
賀峰胡亂的把紙一折,塞到懷裡,繼續將老者拖到一旁。
賀峰雖然沒有說話,但除了酒牙子等幾個領隊的人散開負責警戒,其他人幾乎都過來幫忙挖坑、掩埋,沒有把墳堆的很高,遠遠看去就像是幾塊亂石胡亂的堆在了一塊,更沒有立碑,因爲賀峰也不知道他是誰,而且他也不想讓別人直到這個老者是埋在了這裡,他不清楚如果讓做完那羣人知道了,他們會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
月兒陪着賀峰來到一處背風處,賀峰親自清理出一塊乾淨的地方,然後又將自己的外袍脫下墊在地上,這才慢慢將嬰兒放在他的外袍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