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看見自家男人如此,也只得無奈何對着同晉帝跪拜道:“臣婦……”
雪花說到這兒,停下了。
她都受了皇家郡主的恩惠了,還能再自稱“臣婦”嗎?
“妹妹萬不可再自稱‘臣婦’了,雖然‘以夫爲綱’是正理,可是現在妹子身份不同了,是有了封地的皇家郡主,當然要先天家,後臣子。”
席莫研笑着接過了雪花的話。
雪花明白席莫研的意思,也知道她說的對,只得硬着頭皮道:“臣妹謝皇上隆恩。”
“臣妹”兩個字,雪花差的咬着舌頭。
“呵呵,這纔對,過來,讓哀家好好的看看。”太后笑呵呵的對雪花招手。
雪花剛纔跪下謝恩時,就把二皇子放到了地上,如今她一站起來,剛想聽從太后的召喚走過去,二皇子就又對她伸出了小手,意思還是要讓雪花抱着。
雪花本來就渾身痠痛,抱了二皇子這半天,說實話,她已經抱不動了。
韓嘯看了一眼自家女人,沒有忽略雪花眉間的那絲爲難。
“二皇子,臣以爲二皇子身爲皇子,雖然年幼,也應該頂天立地,自己能走怎麼能讓人抱?”韓嘯看着二皇子冷冷地道。
他從一進入殿內,看到雪花抱着二皇子,他就很不高興了。
雪花的身體他知道,一連兩晚,他承認,雪花被他累到了。
他本想昨天晚上先放過雪花的,可是雪花自己喝多了酒,熱情無比,他哪控制得住?
韓嘯的話一落,雪花立刻嗔了他一眼。
當着人家爹孃、奶奶的面,有他這麼說話的嗎?
而且,還冷着一張臉——
冷着能足已嚇壞小孩子的一張臉。
席莫研彷彿看出了什麼,抿嘴一笑,走到二皇子面前,柔聲說道:“澤兒,姑姑累了,讓姑姑歇息一下再抱好不好?”
二皇子抱着雪花的大腿,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一眼冷着臉的韓嘯,對着席莫研點了點頭,奶聲奶氣地道:“姑姑歇歇,澤兒自己走。”
“澤兒真乖。”雪花讚賞般的拍了拍二皇子的頭。
不過,爲毛她覺得有點心虛?
席莫研的一句“累了”,她怎麼覺得落到她身上的目光都有點其他的意思?
她承認,她從一起牀就累,可是……
算了,雪花明白,自己新婚燕爾,別人若是想其他的也沒辦法。
雪花想到這兒,臉色不由的有點發紅,神情也有了一絲尷尬。
這個,她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呀?
她都已經謝過恩了,可是爲毛她覺得太后暫時不會放人呀?
“澤兒乖,領着姑姑到皇奶奶這兒來坐下歇歇。”太后說着,拍了拍她旁邊鋪着金線繡綵鳳絨毯的炕幾。
雪花的感覺成真,太后都想讓她去坐了,還怎麼會讓她走?
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粉衣宮女,低聲稟報道:“啓稟皇上、太后娘娘,靖王爺、靖王妃求見。”
“宣。”同晉帝淡淡地道。
雪花一聽靖王夫妻來了,由衷的鬆了一口氣。
靖王爺一身寬大的玄色繡金線麒麟的錦袍玉帶,靖王妃一身華貴的玫色錦緞宮裝,夫妻兩人一進來,因爲體型的原因,很有存在感。
“臣、(臣妾),拜見皇上、太后。”
靖王夫妻對着皇上和太后躬身拜見。
“王叔、王嬸,不必多禮。”皇上語氣很是平和。
“呵呵,哀家剛得了個女兒,你就來找哀家了。”太后一見靖王妃,立刻笑米米的說道。
靖王妃不明所以,看了雪花一眼。
雪花偷偷對着靖王妃露出了一個愁苦的笑,攙扶着靖王妃向太后走過去。
“皇嫂這話的意思是……”靖王妃笑着對太后說道。
太后看着雪花,滿臉慈愛的說道:“皇上剛纔把青河,賜給了雪花丫頭做封地。”
太后話一說完,靖王爺和靖王妃心裡都“咯噔”一下子。
賜封地可不是小事,沒有極高的功勳,有幾個人能得到封地?
雪花不過是一個女子,就算被封爲郡主,也沒有得到封地的資格呀?
這裡面恐怕……
靖王爺和靖王妃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擔憂。
“皇嫂也真是的,莫不是要和臣妾搶女兒?”靖王妃掩住眼中的不安,看着太后笑道。
“可不是嘛,要不是雪花丫頭早就被你搶着認了義女,哀家一早就搶過來了,哪還會等到今天?”太后如同老佛爺般笑米米的。
雪花深深的發覺,她如今是香餑餑了。
不,應該說是一隻待宰的肥羊。
總之,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皇家的光是那麼好沾的嗎?
皇家的飯是那麼好吃的嗎?
如今被人硬逼着要沾、要吃,那能有好事兒嗎?
“母后今天如此高興,不如就留王嬸和皇妹用午膳吧。”同晉帝說着站了起來,“朕今天也要留王叔和韓愛卿陪朕痛飲幾杯。”
皇上金口都開了,即便是太后也不會駁了皇上的面子。
於是,出現了雪花看着滿桌子的飯菜,難以下嚥的一幕。
幸虧還有個小跟屁蟲一樣的二皇子一直黏着雪花,分散了雪花的注意力,讓雪花心中不安的同時,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娃,心中平靜不少。
太后設的午宴沒什麼波折,皇上的午宴可就不同了。
“韓愛卿新婚大喜,理該慶賀,賜御酒一壺。”同晉帝看了韓嘯一眼,聲音隨意但又暗含威嚴的道。
立刻有宮女手執玉壺,過去給韓嘯斟酒。
靖王爺看着皇上賜給韓嘯的御酒,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靖王妃下過令不讓他灌韓嘯喝酒,所以他在韓嘯成親的當天沒能灌韓嘯喝酒,他一直耿耿於懷。
平時韓嘯在靖王府留飯,他即便想灌韓嘯喝酒,韓嘯也不喝,他也不能硬灌,所以一直就卯着勁的等着在韓嘯大婚的時候,好好的灌韓嘯一把的,結果靖王妃一句話,他盼了多年的事兒硬是泡湯了。
如今好了,靖王爺一看皇上的意思,就知道皇上和他目的相同。
靖王爺眼睛眯了眯,這個臭小子好像有什麼地方惹到皇上了。
想到這兒,再想到皇上對雪花的格外恩典,靖王爺眼裡又閃過了一絲擔憂。
韓嘯看着面前的御酒,眸光一閃。
皇上賜酒,不能不飲,韓嘯舉杯謝過皇上,一飲而進。
隨伺的宮女立刻又給韓嘯滿上了。
……
“今年北方大旱,韓愛卿爲君分憂,慷慨解囊,再賜御酒一壺。”
……
“幾年來,韓愛卿爲國效力,局功甚偉,賜御酒一壺。”
……
皇上一頓午宴,竟然吃到了日落西山。
韓嘯一向冰冷的臉上,染上了紅暈,眼中也現出了迷離之色。
同晉帝舒了一口氣,這小子真是好酒量。
他若是再不醉,自己這個皇上可真是沒面子了。
同晉帝看了靖王爺一眼,他知道靖王爺明白他是想把韓嘯灌醉。
若是沒有靖王爺在旁,同晉帝見韓嘯酒量好,也就算了,可是他身爲帝王,知道臣子在旁看着呢,他若是達不到目的,就會覺得自己的龍威受到了質疑。
特別是對韓嘯,同晉帝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想把他狠狠的灌一灌。
反正御酒皇宮裡有的是。
如今看到韓嘯終於現出了醉態,同晉帝感到很是滿意。
不過,他滿意的太早了。
“皇上,臣知道您是想算計臣的媳婦。”韓嘯看向同晉帝,雙頰通紅,目光卻忽然之間變得異常明亮。
——亮的都有些耀眼。
韓嘯的話一落,靖王爺心裡“咯噔”一下。
這可是大不敬的話呀!
同晉帝聽了韓嘯的話後,臉色驀然一沉。
一種無聲但又強大的威壓,在大殿裡瀰漫開來。
“皇上,這小子肯定是喝多了,臣這就送他回去。”
靖王爺連忙站起身,向韓嘯走來。
韓嘯彷彿沒聽到靖王爺的話,繼續對同晉帝道:“皇上,臣知道您想一統江山,可是臣的媳婦她就是一個女子,當日她爲了救出被北齊軍隊圍困的臣,弄出了那種紅衣大炮,後來又爲了給臣報仇,不遠千里出征北齊,可是誰又知道,她其實生性善良,最看不得死傷之事兒,誰又知道,她其實夜夜噩夢纏身……”
“好了,臭小子,別說了,跟本王回去。”靖王爺上前就要拉韓嘯起來。
韓嘯一把甩開靖王爺的手,“不行,我要說。”
同晉帝臉上烏雲滾滾,黑乎乎一片。
一揮手,殿內伺候的宮女內侍立刻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讓他說!”同晉帝的話中滿是冰寒之意。
靖王爺滿頭黑線,覺得肝火上升,心跳開始加快。
韓嘯明亮的眼睛直視着同晉帝,聲音異常清楚的道:“皇上,您絕對不會知道,這次北方大旱,她竟然都歸到了她的身上,她滿心自責,她認爲是她弄出了那種大炮,害死了那麼多人命,所以老天懲罰她,以至於害得百姓受流離失所之苦。”
韓嘯說到這兒,彷彿想起了雪花受內心折磨的日子,明亮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心痛,然後繼續道:“她食不能安,夜不能寐,您不知道,她前些時候,瘦的彷彿風一吹就能吹跑,若不是臣連夜趕去了青河,夜夜摟着她入眠……”
靖王爺覺得他的心臟承受能力快到極限了。
韓嘯這時候竟然把如此私密,有礙雪花閨譽的事兒,都說出來了。
韓嘯若是不說這話,單看韓嘯那明亮的眼睛,靖王爺都懷疑韓嘯沒喝醉,可是這話一出口,靖王爺相信,韓嘯絕對是醉了。
以韓嘯的性格,絕不會把還沒成親,就跑到人家姑娘閨房中,摟着人家睡覺的事兒說出來。
同晉帝聽了韓嘯的話,目光晦暗不明。
韓嘯猶不住口,仍然繼續道:“臣爲了除去她的心病,散了萬貫家財,買了糧食救助受災的百姓,這才讓她心裡好過了些。臣的媳婦她其實就是一個小女人,她拼命賺錢,爲的是讓家人過得好些,她賺錢但也心繫百姓,她賺的其實都是富貴人家的錢,她不賺貧苦百姓的錢,反而一場旱災下來,把她辛苦賺的錢都舍了出去。”
靖王爺發現,韓嘯誇起自己的媳婦來,可是聲情並茂的。
誰說這小子整天冷着臉,惜字如金了?
靖王爺深深的發現,韓嘯其實是個話簍子。
韓嘯不知道靖王爺心中所想,依然是不住口。
“皇上,這樣一個良善的女子,您怎麼忍心爲了一己之私,害她從此不得安眠?皇上,臣就這一個媳婦,臣也答應過她今生不納妾,只要她一個,皇上若是執意要利用臣的媳婦,臣的媳婦恐怕會……”
韓嘯說到這兒,忽然“啪嗒”一下,一頭扎到了面前的桌子上,打起了鼾聲。
靖王爺心懷忐忑的看向同晉帝,“皇上,這小子喝醉了,剛纔說的都是醉話,您……”
“送他回去吧。”同晉帝冷冷地打斷了靖王爺請罪的話。
“皇上……”靖王爺心中愈發的不安。
同晉帝冷着一張臉,掃了一眼趴在桌子上,腦門磕在碟子上,沾了一腦門的菜湯的韓嘯,起身甩袖,大步離去。
靖王爺長嘆一聲,酒,真他媽的不是好東西。
雪花和靖王妃一直在太后的宮中沒走,直到靖王爺派人傳話過來,才拜別太后和貴妃娘娘,到宮門口和靖王爺匯合。
靖王爺見到靖王妃和雪花的第一句話就是——
“翠兒,你太英明瞭,那個臭小子,真的不能讓他喝醉了。”
靖王爺一句話,靖王妃和雪花面面相覷,然後兩人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雪花看着自家的馬車,連忙上前掀開了車簾。
果然,韓嘯臉色通紅,躺在車裡,睡得正香。
“義父,世子喝醉後,說錯話了?惹怒皇上了?”雪花轉頭看向靖王爺,問道。
靖王爺話裡的意思,絕對是韓嘯惹禍了。
韓嘯惹禍能惹誰,肯定是皇上了。
“唉,算了,丫頭,這事兒你也別問了。”靖王爺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韓嘯那番又揭皇上的短,又大逆不道的話,當然不能傳出去。
把皇上的那番小心思,如此赤luo裸的揭示了出來,若是龍顏一怒,韓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靖王爺決定,韓嘯那番話,他還是爛在心裡吧。
同時,靖王爺也決定,他以後絕對不能灌韓嘯喝酒。
誰知道韓嘯喝多了,會說出哪些氣人的話?
連那麼大逆不道的話他都敢說,還有什麼是他不敢說的?
要說同晉帝也是自找的,但凡皇上賜宴,還沒有哪個臣子敢喝多的。
“禍從口出”這句話,哪個混朝堂的人不知道?誰面對皇上,不時刻保持清醒?
韓嘯這次可是讓同晉帝深刻體會到了,面對一個醉鬼,他的天子之威,根本屁用沒有。
雪花坐在車裡,把韓嘯的頭放到自己的腿上,摸了摸韓嘯通紅的臉,心裡的不安愈發的大了。
好吧,她昨天絞盡腦汁的想把韓嘯灌醉,結果適得其反,自己反而先醉了,如今韓嘯真的被人灌醉了,可是雪花反而覺得烏雲罩頂。
正所謂“酒後吐真言”,雪花相信,韓嘯肯定說了什麼真話了。
雪花的眼前不由的就浮現出了,當年那個傲嬌的小爺,在她家喝醉了,然後一副脣紅齒白,惹人無限喜愛的樣子,睜着一雙水亮攝人的大眼睛,說出的那番氣得她肝疼的話。
雪花腦海中,開始腦補同晉帝面對韓嘯,黑着臉,額頭青筋亂跳的樣子。
好在,靖王爺雖然唉聲嘆氣,但也不象韓嘯要大禍臨頭的樣子,這讓雪花稍稍安慰了一些。
唉,雪花嘆了一口氣,她家爺喝醉了後,樣子很喜人,可是說出來的話,也真的很氣人。
不過,雪花決定,她以後還要實施她的灌酒計劃,這樣她可以知道韓嘯許多真實的想法。
雪花的眼中開始閃出算計的光。
雪花回到定國公府後,因爲韓嘯是被一平和二平架進去的,所以韓嘯醉酒的話,都沒有雪花吩咐,老夫人就知道了。
老夫人被二夫人和一個穿水紅褙子的婦人攙扶着,立馬就來了雪花的院子。
“怎麼喝了這麼多酒?”進門的第一句話,老夫人的口氣裡,就滿是對雪花的不滿。
雪花連忙給老夫人請安,低聲回道:“皇上賜酒,爺不得不喝。”
老夫人沒話了。
走到牀邊看了看安然躺在牀上,蓋着大紅錦被,睡得正熟的自己的寶貝孫子,老夫人又道:“準備了醒酒湯了嗎?”
“孫媳已經吩咐丫頭去熬了。”
老夫人聽了雪花的回答,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好好的伺候你相公,不用去祖母那了,就在自己的院子裡用晚膳吧。”
老夫人說完,在二夫人和那個婦人的攙扶下,向外走去。
“是,祖母。”雪花躬身答應,送老夫人出了院子。
目送老夫人走遠,雪花才滿身疲憊的走了回去。
捶了捶有些痠痛的肩膀,雪花發現,孩子雖然可愛,可是抱孩子也是很累人的。
“夫人,奴婢給您揉揉吧?”煙霞看着雪花的樣子,低聲說道。
雪花點了點頭,在東次間的炕几上坐了下去。
別說,煙霞的手法還真是好,雪花一會兒的功夫,就覺得舒服了許多。
“這兩天,對府裡的事兒,知道多少了?”雪花低聲問道。
雪花相信,雖然她沒吩咐,煙霞和籠月也會打聽府裡的事兒的。
煙霞和籠月按說也是國公府出去的,也應該知道國公府裡的一些事兒,但那時兩人一直是被養在別處習武,對國公府的事兒,其實知道的並不多。
“回夫人,只知道一些表面上的事兒。”煙霞低聲回答。
雪花點了點頭,畢竟時間尚短,煙霞等人不可能知道太多東西。
“剛纔扶老夫人來的那個婦人是誰?”雪花終於問出了,她一直感到好奇的婦人的身份。
“回夫人,那個人是國公爺的一個妾室。”
雪花對於煙霞的回答並不意外,這點她早就猜到了。
“一個妾室,有資格在老夫人身邊服伺嗎?”雪花懷疑的問道。
其實,這纔是她真正感到好奇的。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