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松江市內,一座出租公寓樓下,有四五輛轎車忽然駛來,停在小區門外。
這棟樓,在幾天前被人租下,一樓的物管這會兒正打着瞌睡,沒注意到從車子裡迅速走下來,和下樓接應的人匯合的黑衣人物。
“飛哥。”先一步來到東北,並且和樑飛取得聯繫的阿天,剛進電梯,就趕緊審視他。
黑色的西服被鮮血染成了淤紅色,溼答答的搭在他的身上,臉龐上斑駁的血漬,在過來前,特地清洗過,但如果仔細看,還是能夠看見,殘留的些許痕跡。
“上樓再說。”樑飛架着一名重傷的弟兄,臉色十分難看。
電梯上上下下足足有十多次,才把人全部弄上樓。
好在阿天租下的是整棟公寓,不然,根本騰不出這麼多房間來讓他們落腳。
整層樓共有七間房,樑飛先把重傷的兄弟安排好,然後,輕傷的安排在另一間,“有靠譜的醫生嗎?他們必須要儘快處理傷口。”
這些傷,要麼是槍傷,要麼是刀傷,脫掉衣服後,每一個人身上,全都是鮮血淋漓,如同血人!傷口向外翻着,有些血肉模糊。
“這……”阿天心有不忍,“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直升機的彈藥用光,我和弟兄們潛入焱幫的場子進行掃蕩,要不是最後撤離及時,等到焱幫的主要力量趕到,恐怕連命也會交代在那兒。”樑飛隨手將染血的棉籤扔到桌上,拿起紗帶,爲坐在沙發上的兄弟包紮傷口。
“飛哥,這種事你應該提前告訴我的!”他當初秘密潛入東北,帶走了一批弟兄,如果有他們作爲支援,說不定傷亡不會這樣慘重。
樑飛帶來的人總共有五十三人,在軍區損失近十人,而現在,存活下來的,僅僅只有不到二十人!且個個負傷。
看着眼前這一道道可怕的傷口,他的心情愈發煩躁,“你們來,我出去透透氣。”
將包紮的工作交給阿天的手下後,他拔腳走出房間,背脊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面容有些頹敗。
窸窸窣窣的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包香菸,點燃後,夾在嘴裡,狠狠吸了幾口。
今晚,焱幫好幾個大型場子被他清掃,呵,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後悔,輕易得罪自己!輕易對他的人動手!
“飛哥,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天自從來到東北,就換了手機,號碼只有樑飛一個人知道,哪怕是程於青,也被他們瞞在谷裡。
平海市裡的消息,他根本沒聽說,如果不是樑飛忽然來到東北,還鬧出這麼大動靜,他根本不敢相信,飛哥居然會單人闖到敵人的大本營。
“兄弟們死了!”濃濃的白煙模糊了樑飛的面容,他啞着聲音,開口:“光頭死了,張新也死了,二十三個弟兄,爲了把抓到的僱傭兵帶走,葬身火海,連一具全屍也沒留下!”
這件事,是他心裡沒有結疤的一道傷口,只要回想起數個小時前的畫面,它就開始隱隱作痛。
“什麼!”阿天失聲驚呼,“怎麼會這樣?”
“是啊,怎麼會這樣?”樑飛苦笑一聲,喃喃自語道,如果那些人對付的只是他,他二話不說,絕對會正面交戰!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用這種手段,殺害他的兄弟!這是樑飛的底線!
“那飛哥你是爲了替兄弟們報仇,所以纔會……”對的,一定是這樣的!阿天終於明白,他爲什麼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因爲那些,是和他們一起,爲他們出生入死的兄弟!這是一筆血債,必須要有人來償命!
哪怕知道樑飛這次的行動有多不理智,但阿天卻並沒有責怪他,反而愈發敬佩他,尊重他。
只有這樣的男人,才能夠讓弟兄們心悅誠服,只有他,可以讓弟兄們心甘情願捨棄生命去追隨。
因爲他回報給他們的,是同樣真摯、義氣的兄弟情!
在道上,重情重義的老大已經不多了,更多的則是因爲利益走到一起的。
“飛哥,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阿天沉聲問道,站在他身旁,默默掏出一支香菸含在嘴裡,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打算?我要先確定蕭帶之究竟死沒死在焱幫總部!如果他沒死,現在人又在什麼地方!我要用他的血,來祭奠弟兄們在天之靈。”這是他來到東北的唯一原因!
“我來到這裡以後,有打聽到,蕭帶之在前天,離開東北,去了M國!聽說是去談一宗軍火買賣。”阿天凝眉說道。
“哼,他走得倒是夠巧的。”樑飛猛地捏緊拳頭,臉上一片森冷,雖然他早就做好了沒這麼輕易幹掉蕭帶之的心理準備,但真的聽說他還活着,心裡怎麼可能不怒?
“你還查到些什麼?”他深吸口氣,將胸腔裡澎湃的怒火壓下。
“蕭帶之的事在東北很難查,稍微不注意,就會引起焱幫的警覺,我暫時只查到這麼多。”阿天遺憾的搖搖頭,“飛哥,對不起。”
他來了這麼多天,卻沒能爲飛哥查出些有價值的線索,這是他的失職!
樑飛勉強的扯了扯嘴角,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說這種話,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沒查到也無所謂,今晚的事情以後,東北勢必大亂!呵,這是我們的機會!放出風聲,就說蕭帶之明知道今晚有人要轟炸總部,提前離開大本營去M國避難!”
他要動搖焱幫的軍心!讓他們自亂陣腳!
“額!他們會相信嗎?”阿天半信半疑,這種一聽就是謠言的話,怎麼會有人輕信?
“哼,信不信無所謂,我要的是在他們心裡種上一顆種子。”蕭帶之既然沒在東北,焱幫此刻便是羣龍無首,而當他回到這塊土地,勢必會被軍方帶去問話,而那時候,這棵種子,或許就會成爲撼動大樹的枝丫。
“好,我這就去辦。”阿天記下他的吩咐,重重點頭。
“對了,記得找個信得過的醫生,兄弟們的傷勢不能耽誤。”樑飛提醒道,先爲兄弟們安定傷情,纔是重中之重。
這邊,青幫的人暫時休養生息,而另一頭,哈爾濱軍方與警方迅速聯手,在各處開啓地毯式的搜索行動,任何一家酒店、旅館、私人賓館,全都成爲了他們搜尋的目標。
只要有外地人入住,就會引起他們的警覺。
沒人能想得到,樑飛的人會在數天前來到哈爾濱,並且以本地人的名義,租用下一棟距離市區不遠的公寓,而他們,也正在這裡療傷。
一夜的搜尋,警笛聲不知道讓多少東北人徹夜難眠,自從焱幫掌控東北的黑道後,成爲這裡的一霸,東北省內在沒有出現過這般混亂的畫面。
到處是警車,到處是提着刀搜尋的焱幫馬仔。
整個東北彷彿在這一夜淪陷,成爲了一座搖搖欲墜的風火之城。
因爲這場突如其來的事故,別說是東北,就連北京,也爲之震動,司令部第一時間發出逮捕令!甚至爲了防止在抓捕行動中出現更多的人員傷亡情況,總部下令,可以就地將罪犯伏法!
這則命令,被道上叫做白道的決殺令!
驟然間,樑飛之名,不僅在國家高層名震,也在國內各地的黑道上,成爲了赫赫有名的傳奇人物。
天矇矇亮,平海市內,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滴嘩啦啦敲擊着玻璃窗,這座城市,正在從睡夢中漸漸甦醒。
而警局內,審訊室裡,程於青已經被關了一整夜,她的坐姿與進來時一樣,就連表情也不曾出現過任何的變換。
“砰!”
審訊室的房門被人用力一腳踹開,刑樂和戴陵陰沉着一張臉,並肩走進來,在他們身後,是爲了保護他們安全的警察。
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幾乎將整個審訊室站滿。
程於青眉心微跳,低垂着眼瞼,仍是那副冷漠高傲的樣子。
戴陵氣笑了:“程於青,你知不知道樑飛那該死的混蛋,昨天晚上做了件什麼大事?”
他做了什麼?
靜止的睫毛微微顫抖幾下,可爲了掌握主動權,程於青並不着急詢問,談判這種事,誰先亂,誰就輸了。
“哼,你知道對吧?他居然跑到東北,跑去炸了焱幫總部!好啊,好樣的!他樑飛有能耐啊,火燒我市軍區,殺害無數軍官,現在倒好,還特麼給我跑到外地去胡鬧?”想到剛從東北傳來的詳細報告文件,戴陵恨不得一巴掌扇死樑飛。
若是早知道他今天會做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當初,說什麼他也不會和他合作,捧他坐上現在的位置!
程於青愕然擡頭,不可能!這種事,怎麼可能是樑飛做的!他在說謊!
也許是看見她臉上的錯愕,戴陵啪地一下,雙手撐住她面前的桌子,身體探過來,湊近她面前:“你別和我裝傻!說,樑飛他現在到底藏在什麼地方?在東北,有什麼人接應他?爲他做事?”
如果沒有人接應樑飛,難道他會長了翅膀從偌大的哈爾濱憑空消失嗎?
一夜的搜尋,直到現在,也沒能找到他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