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頭頂上是不斷盤旋的軍用直升機,樑飛扶住背部中刀的阿天,用力將匕首抽了出來,一股血花跟着噴出。
阿天緊繃的面部忍不住抽動幾下,卻沒哼過一聲。
“我們的幫手來了。”樑飛擡頭看着那輛直升機,又看了看油輪四周寬闊的江面上出現的十幾艘快艇,眼睛眯成一條縫,他留意到快艇上站着的一羣人,都穿着平海市警察的服裝,心裡大大鬆了口氣。
“阿天,撐住。”
聽到他的話,阿天心裡很暖,他咬着牙咧嘴笑了:“飛哥,這點小傷我可沒放在心上。”
程於青果斷脫下身上的外套,當作臨時的抹布,捂住他不斷流血的傷口:“別說話,把力氣留着。”
“砰砰砰。”就在三人放鬆時,封閉的木板下面,有敲擊聲不斷傳出來。
樑飛狠狠皺起了眉頭:“靠!”
他擡頭看了看天上的直升機,你妹!怎麼還不降落?難道是要讓他們在這裡被堵住嗎?
就在他暗中着急的時候,直升機的機艙門突然打開,一身西裝的戴陵單手抓住艙門,看着下方的油輪。
“快,把繩梯放下去。”他已經發現了站在甲板上的樑飛等人。
一條繩梯從直升機上拋下,樑飛單手抓住,“阿天,你先上。”
阿天剛想拒絕,這種時候,他更希望能夠先保證飛哥和青姐的安危。
“別特麼磨磨蹭蹭的,速度。”樑飛推了他一把,態度十分強硬。
程於青的想法和樑飛一樣,想要先把受傷的阿天送走。
他一咬牙,拽住繩梯,逆風往上爬行,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這一刻,感動到熱淚盈眶。
混這條道的人,要麼成王,要麼一輩子只能做一個小小的混混,而他何其有幸,能夠遇到青姐,遇到飛哥!遇到他們這樣把手下當作兄弟的老大!
“青姐,你也上去,快。”眼看着木板搖搖欲墜,樑飛不想再繼續拖延,推着程於青的肩膀,把她往繩梯上趕。
程於青剛伸手將晃動的繩梯抓住,木板砰地一聲,被人從下方打碎。
“草!”樑飛果斷拔槍,轉身扣下扳機,對着從盤梯下爬上來的人就打。
“啊!”一聲聲哀嚎從下方傳來,濃濃的血腥味,在空氣裡瀰漫着,與潮溼的江風混雜在一起。
程於青沒有低頭,而是用盡全力往直升機上攀爬。
看着她爬到半空,樑飛將手槍一扔,轉身準備上去,就在這時候,從漆黑的機電房下,有一顆腦袋忽然冒了出來,那是奎爺手下的馬仔,他扛着一把狙擊槍,瞄準繩梯上的樑飛和程於青,迅速開槍。
樑飛根本就沒想到他們上來的速度會這麼快,爲了躲避子彈,他立即鬆手,從繩梯上跳下,落在甲板上順勢打了個滾,子彈割斷了繩梯的一邊,原本就被大風吹得搖晃不止的梯子,這會兒愈發搖搖欲墜。
直升機上的武警急忙彎腰,將剛爬上來的阿天拽住,拖到了機艙裡。
他平躺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氣,稍微休息了幾秒以後,立即翻身做起來,伸長脖子往下方張望。
已經爬到半空的程於青死命的拽住踉蹌的繩梯,兩隻腳已經懸空,動作看上去格外危險,她的肩膀被子彈打穿,正不停的冒着血。
不行了!
察覺到右手的虛弱無力,程於青只能在心裡苦笑,受傷的手臂完全使不上力氣,疼痛折磨着她的神志。
抓住繩索的手指正在一點一點下滑。
站在甲板上的樑飛一腳將剛纔的狙擊手踹到下面去,然後擡頭,緊張的看着程於青的情況。
可惡!
五指無力的鬆開,她的身體猶如斷了翅膀的蝴蝶,迅速滑下長空,最後噗通一聲,掉入了這浪潮翻涌的大江裡。
“青姐--”樑飛看得心驚肉跳,就在這時,又有馬仔試圖從機電房出來,但早已被擔憂與恐慌吞噬了理智的樑飛,卻迅速拔槍,對準下方漆黑的空間,砰砰砰,發射出七枚子彈。
“轟!”大火拔地而起,整個油輪彷彿被炮彈擊中。
不去理會下面傳出的哀嚎,樑飛飛奔向油輪的護欄,一個魚躍,跟着跳下了江河裡。
“青姐!飛哥!”阿天撕心裂肺的大吼一聲,怎麼會這樣?青姐和飛哥怎麼會……
看見了整個過程的戴陵瞠目結舌的站在原地,這世上,居然會有人爲了女人,不顧自己的性命?
他不明白,明明可以逃掉的樑飛,爲什麼會選擇跳下大江!
黑道上的人,不是唯利是圖的嗎?爲什麼這個年輕人卻大不一樣?
“市長,請指示接下來的工作。”發愣的武警最先回神,向戴陵行了個軍禮後,恭敬的問道。
戴陵斂去面上的恍惚與驚詫,看着那艘被火光吞噬的油輪,吩咐道:“把火撲滅,進行援救行動!”
“是!”武警迅速將他的命令下達,從臨近的消防局調來水車,利用快艇,在江面上施行撲火工作。
穿着防火服的消防員艱難的登上油輪,尋找着生還者。
與此同時,直升機也在岸邊停下,阿天第一個衝出機艙,撲到江邊,想要下去找人,卻被武警攔住。
“放開!”他眥目欲裂的吼叫着,如同一隻失去理智的野獸。
戴陵正在向屬下下達命令,聽到這邊的動靜,結束了談話後,趕緊過來:“你必須要冷靜,我已經派人下海搜索,只要他們還活着,就一定能夠得救。”
樑飛和程於青是他現目前最看重的合作者,平海市的黑道經過今晚一定會發生巨大改變,上頭需要有一個幫派出面,穩定住黑道的絮亂,而人選,除了他們倆以外,不會再有其他人。
不過……
戴陵眸光微閃,看向這一望無際的大江,或許他也該做二手準備,萬一樑飛不能活着回來,必須要有接替他的人。
他是政客,一個以國家、民衆利益爲重的政客!
在大義面前,任何交情都該放到一邊。
阿天掙扎的動作忽然停止,他怔怔的望着眼前波濤洶涌的江面,一言不發。
戴陵向武警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放手,他相信這個年輕人不會再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爲了。
此刻,漆黑的大江下,樑飛正用力瞪大眼睛,抹黑尋找着程於青的蹤影,渾濁、烏黑的江水中,他卻能夠做到夜能視物,甚至於屏住呼吸,也不會有窒息的感覺!
胸口似乎有一股涼爽的氣流,在他的肺裡充當着氧氣。
樑飛迅速遊動着,在程於青掉落的位置展開尋找工作。
在哪裡?
她究竟在哪裡?
“咕嚕!”水泡忽然在他的眼前出現,樑飛心頭一緊,雙腿擺動的速度更快,火速往水泡升起來的方向趕了過去。
在那裡,正拼命掙扎,似乎溺水的程於青,終於被他找到。
樑飛抓住她不斷揮舞的手臂,海藻般的烏黑頭髮,擦過他的面頰,單手摟住她的腰肢,徑直吻了上去。
靈巧的舌尖撬開她的脣齒,直抵咽喉,順勢將體內的氧氣向她輸送。
程於青以爲自己這次一定會死,可她沒有想到,在胸口的窒息感褪去後,睜開眼睛,她看見的,竟會是樑飛那張放大的臉龐。
這是夢嗎?
冰冷的江水侵蝕着她的毛孔,朦朧的視野裡,樑飛的模樣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是夢吧,是老天的垂憐,纔會讓她在臨死前,給她一場美麗的幻覺。
她恍惚的笑了,身體軟弱無力的靠在樑飛的懷中,任由他奪走自己的呼吸,乖巧得不似平時冷清高傲的黑道大佬。
似乎是意識到她的乖順,樑飛心裡又心疼,又憐惜,手掌悄悄順着她的後背朝下滑動,手指挑開衣衫,摸上了她白皙溼潤的後背。
突如其來的冰冷觸感,讓以爲自己迴光返照的程於青忽然腦子一空,人死了還能有這麼清楚的感知嗎?
雙眼愕然瞪大,就在這時,樑飛竟蠻橫的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託着她的腰,朝江面上方游去。
快艇來回在江面上行駛,明亮的燈光掃射着每一處,試圖找到樑飛和程於青的影子。
說實話,其實大家心裡都不太相信,他們還能生還,畢竟,距離他們掉落已經過去了足足二十多分鐘,人在沒有氧氣的大江裡度過二十分鐘,還能存活嗎?
但沒有得到上頭的命令,搜索隊伍不敢停止工作,只能一遍遍做着無用功。
“等等,你們快看,那裡是什麼!”突然,站在快艇上用夜視紅外線望遠鏡掃射江面的警察,驚喜的指着前方五點鐘方向的江面。
“什麼什麼?”快艇後方的同伴立即走過來,奪走他手裡的望遠鏡,定眼一看,“是人!是兩個人!”
天哪!他們還活着!
警察立即開動快艇朝那兩名浮出水面,還有生命體徵的人行駛過去,同時,還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在岸邊一直監督着現場工作的戴陵。
樑飛幾乎是抱着程於青艱難往岸邊遊動,雖然他的力氣不小,但還是被江水嗆了好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