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邱?長安來的?
喬苒道:“我不認識什麼長安的邱家,也不認識什麼邱公子……等等,邱公子?”
“邱公子。”恍惚中,耳邊好像有女孩子的聲音在響。
任誰都聽得出她語氣中的歡喜與羞澀。
“是哥哥的同窗,人品沒什麼問題,畫像也捎回來了,爹更是親自去看了一回,對邱公子很是滿意。”女孩子清秀溫柔的臉上帶着幾分羞澀,“苒苒,我帶了畫像來,你要不要看看?”
“我看他做什麼。”連對着莊子上的人都有些迴避的女孩子對着他們一家卻是從來不避的。
“我只要認得表姐,表哥,姨母,姨父就好了。”女孩子抿了抿脣,捏緊了裙角,“表姐,所以你往後要在京城住了嗎?不回來了嗎?”
那個清秀溫柔的女孩子摸着女孩子細軟的頭髮,嘆了口氣:“不要擔心,苒苒,往後表姐接你去京城玩。”
女孩子眼中有光芒閃過卻又很快熄滅了:“可我連莊子都出不去,出去了衝撞了什麼人怎麼辦?”
她的命數不好,會剋死人的,到時候剋死了表姐夫,表姐豈不是要做寡婦了?這不行,還是不去了吧!
那一日之後,表姐便再也沒來過,畢竟半個月之後就要啓程了,迎親的那一日,就連莊子上也貼了喜。
女孩子出不了莊子,但看到表姐嫁得良人,卻還是高興的。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此一去,良人沒嫁成,反而惹了禍端。
邱家!
“喬小姐知道這邱家?”回過神來對上的是唐中元詫異的臉。
這喬小姐叫了一聲“邱家”之後便走了神,直到此時彷彿纔回過神來。是記起來了麼?看來大人說的沒錯,這喬小姐果然認得邱家。
甄仕遠那樣的人絕不會叫她來見一個同她毫無關係的人,喬苒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去看向唐中元:“帶我去見甄大人吧,有些事我想問一問甄大人。”
被唐中元帶過去時,
甄仕遠和杜子衡正坐在屋中喝茶。
當然這兩個人屏退左右的喝茶不會只是單純的喝茶而已,而是有事相商。
見她過來,杜子衡看了眼甄仕遠,見甄仕遠毫不意外,反而挑了挑眉,露出了幾分得色,好似自己做了什麼好事一般。
“本官早說過你助本官,本官不會怠慢你的,如何?”甄仕遠得意道,“可見到那邱公子了?”
“我沒見過邱公子。”喬苒慢吞吞的說了一句,“不過我猜他應該就是那個原本要娶我表姐的邱公子吧!”
也是引得她姨母一家上京的邱公子。
甄仕遠點頭,捋了捋須:“本官就知道瞞不住你,這就是那個邱公子,你猜他來做什麼的?”
喬苒搖頭:“不知道。”頓了頓,又道,“不過這時候出現,難道是跟方老夫人有關?”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甄仕遠笑了:“他來告方家殺人奪宅的。”
殺人奪宅?
喬苒懵了一懵,而後恍然:“難怪。”
有好些看似細小實則古怪的事就解釋的通了。
這座不遜於金陵第一姓裴氏的家宅,這座與方家如今地位不等的家宅,匾額上那兩個與方家書香門第之風大相徑庭的題字,一切的一切,只因爲這座由不世的堪輿高手所造的家宅根本就不屬於方家。
“原來是鳩佔鵲巢啊!”喬苒喃喃,頓了頓,問甄仕遠,“那三十五年前出現的十幾個人就是曾經這座家宅的主人?”
“方府。”甄仕遠將手頭一份古舊的卷宗遞了過來,“這座家宅的主人也姓方。卷宗是在金陵地方誌文庫中找到的。”
“原來這方家的祖上曾最高位至從二品大督護,乃是武將之族。”
所以那匾額上的“方府”兩個字寫的銀鉤鐵畫,如鐵馬冰河一般煞氣十足。
“當年方老太爺的曾祖父看上了這宅子,彼時那位武將世家的方家已經破敗不堪,家宅年久失修,外表看上去破破爛爛的,也不怎麼樣。而方老太爺的曾祖父那時候有個略懂陰陽之術的朋友,看出這方家敗絮其外,金玉其中,只要修葺的好,必然是金陵數一數二的宅邸,且這宅邸風水佈局甚好,宅吉則人榮,所以方老太爺的曾祖父就動了買下這方家家宅的心思,以期後世能夠發達。”
原來是方老太爺的曾祖父看上了這座風水佈局甚好的家宅,可顯然,方家後世子孫壓不住這麼好的風水佈局,反而日漸衰落,想來這位方家先輩也沒有想到機關算盡會是這麼個結果。
“那武將方家彼時人口凋零,說句難聽點,吃了上頓沒下頓了,方老太爺的曾祖父想要買下這座宅子,那武將方家卻執意不肯,是以惹怒瞭如今這方家先輩。”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喬苒瞭然,“這座家宅,武將方家沒有守住。”
甄仕遠點頭:“總是用了些手段,一開始這方家先輩見買不得便改口租住,那武將方家一想,租住這宅子還是自己的,只是讓人租住罷了,便同意了,卻未料到這一同意便將方家換了主。”
喬苒想了想,道:“難不成是租住下來,待到與左鄰右舍混熟了,這武將方家的十幾口人都死了?”
“是。”甄仕遠道,“沒過多久,金陵一場小規模的時疫讓當時這武將方家的十幾口人都死於這場時疫之中。”
“那麼巧?真是天災嗎?”喬苒有些懷疑。
甄仕遠搖頭:“這便不知道了。”
這件事也久遠過頭了,沒辦法查了。
總之因着那場天災,這方家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個核,從武將世家變成了書香門第。
若是天災,那便是武將方家自己倒黴。可若不是,那便是竊賊行徑了。
“但是誰也沒想到,幾十年之後,突然有十幾個人帶着一紙文書地契上門,說這方家是他們的。”
喬苒恍然:“那場天災有漏網之魚?”
“大家大族的,風光時家族子孫免不了風流,雖與本家甚少來往,但確實有這麼個人,那一族武將方家的私生子開枝散葉的後世子孫突然翻到祖上留下的來往書信,地契文書,便在三十五年前找上門來了。”甄仕遠說着看了眼一旁的杜子衡,道,“可一找,才發現這方家好像不大對,連祠堂裡供奉的先人牌位都與他們供奉的不同。”
“發現這件事,要麼是蠢笨沒有多想,要麼便是也不在意那武將本族一支先祖的生死,從他們後頭會留在方家看來,後者可能性更大。”喬苒想了想,道,“爲了利。”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杜子衡也在此時開口了,“他們也未料到會碰上方李氏這種狠角色。”
一切都是爲了這座佈局精巧的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