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雖然不小,可這麼多官差搜尋之下其實也沒用幾個時辰便將陳府上下搜遍了。
甄仕遠坐在廊下靠着廊柱假寐。
今日鬧了一出,委實有些累了。雖說心裡擔憂這個下屬,唯恐她出了什麼事,但再怎麼擔心折騰到現在了還是有些累的。再說明早還得早朝,到時候朝堂上又是一場硬仗,一想到這裡,甄仕遠便打了個哈欠。
“大人。”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甄仕遠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後一仰,險些摔下去。
扶住就要掉下去的官帽,甄仕遠皺眉看向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
是那個陳達的夫人。
那女子紅着眼睛一副怯生生的樣子露出幾分疲態:“大人,不知民婦可否去休息了?”那女子說道,“我那住處已經搜過三回了,夫君本是明日要去祭祖的,可如今夫君惹了事,去不得了。吉日又不能重挑,所以明早民婦還要替我夫君去祭祖,天不亮就要起的。”
“去吧去吧!”甄仕遠打量了這女子一番,揮手趕人。
那女子娉娉婷婷的離開了。
甄仕遠翻了翻眼皮,只覺得眼睛有些乾澀,便伸手揉了揉眼睛,待揉完眼睛再次定睛望去時,視線範圍之內多了一堵人牆。
一個吏部官員擋住了他的視線,正全神貫注的看着那女子娉婷嫋娜的身姿。
“你們吏部是來幫忙的還是看女人……咦?黎家小子,你什麼時候來的?”甄仕遠正想喝罵幾句,可在看清自己眼前的人影時喝罵截然而止了。
他跟黎家沒什麼仇,跟這小子也是,而且當年他未金陵父母官時對這個後生也十分看好。
黎兆道:“聽聞吏部半夜叫人,我獨自一人也沒有什麼事便過來看看。”
甄仕遠聞言沉默了片刻,道:“那是陳達的夫人,聽聞都有孕了,你就是獨自久了也不必……”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轉過頭,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
陳達的夫人確實算得上是個美人,
但這世間美人可多的是,況且黎兆自己生的也好,這等年輕有爲又長的好的後生估摸着素日裡可沒少被美人獻殷勤的,至於盯着一個有孕的女子都看呆了麼?
聽聞這黎家後生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那等煙花之地更是不曾去過,別是獨身久了憋出毛病來了吧!
聽罷甄仕遠的話,黎兆怔了一怔,而後笑着解釋道:“我不是在看她美醜,而是覺得這個女子好似在哪裡見過一般。”
甄仕遠瞥了他兩眼,沒有說話,顯然這樣的解釋並不能打消他的懷疑。
有些登徒子尋女子搭訕時也喜歡用“哪裡見過”這種話來開頭。
黎兆也不在意,問他:“可找到什麼線索了?”
甄仕遠搖了搖頭,疲倦的靠在廊柱上看着他,道:“我是真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這種事上栽跟頭。”
什麼大的難的案子沒見過?不就是尋個人嗎?就是尋不到又如何?大不了把案子還給吏部就是了,用得着弄的現在人都不見了?
甄仕遠有些懊惱。
黎兆道:“現在情況還未出來,我們不能先自亂陣腳。喬小姐平日裡也沒得罪過什麼人,眼下在做的也只有查案這一件事,況且她是在陳府失蹤的,那麼她失蹤的緣由與她眼下查的案子關係定然極大。”
甄仕遠點了點頭,這是誰都知曉的事情。
“這反而是一件幸事。”黎兆說道。
怎麼……這還叫幸事了?
不等甄仕遠開口發問,他便解釋了起來:“至少喬小姐眼下沒有查到什麼有些人不想讓她查到的證據,這樣失蹤要麼便是有人想要阻止他們查案,要麼便是有人抓了周公子和喬小姐另有所圖。這等情況下,他二位還活着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
一個有所緣由而殺人害人的人總比那等無差別殺人的要好得多。
這一點甄仕遠自然也明白。
“我方纔問過當時也在場的陳家小廝了,”頓了頓,黎兆又道,“聽聞陳老爺是將證明蔣大人是兇手的證物交給他們之後便讓人送他們出去了。”
“蔣方?”甄仕遠聽的眼皮一跳,本能的生出幾分怒氣來,要不是蔣方自請,哪來那麼多的事?他在吏部找誰不好偏跑到大理寺來找她?
“可蔣大人眼下關在吏部的大牢裡,是以唯一因爲此事而不利的蔣大人並不可能動手,所以這件事若真是爲了針對喬小姐和周家那位公子的可能性不大。”
說到這裡,黎兆垂下眼瞼:“當然這些都是猜測,喬小姐應當還活着,我……我也不希望她出事。”
後半句話的聲音很低,以至於甄仕遠並沒有聽清楚,便又問了一遍:“你方纔最後說的什麼,也不希望什麼?”
“沒什麼。”黎兆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忽地叫住了一隊正靠在一旁打瞌睡的吏部官差。
大理寺失蹤了一個官員,作爲對頭衙門的人雖然不至於高興,但說到擔憂什麼的,也是沒有的。更遑論今日大理寺的人是如此的囂張,作爲吏部衙門的人自然頗有不滿。
仔細幫忙搜查的,除了大理寺自己的,也只有偶爾幾個老好人在盡心盡力的幫忙了。
“你們在做什麼?”他叫住那一隊偷懶打瞌睡的官差道,“冉大人走時可是讓諸位留下來幫忙的,我吏部官差做事便是如此懈怠麼?趕明兒,我倒要去問問冉大人……”
說一千道一萬不如搬出一句“冉大人”。
陳府上方很快響起了一陣喧囂,幹勁十足的吏部官差也加入了搜尋的行列。
整個陳府一片燈火通明。
……
而人盡數走空以至於一片漆黑的吏部和大理寺兩個衙門裡卻多了兩道人影。
“你爲什麼不進宮找人幫忙?”一道小小的身影出聲問道,聽語氣對身旁那人的反應十分不滿。
“我怕打草驚蛇,反而讓原本沒準備對她下手的人動了手。”說話之人從懷中取出一物,裹着物件的布袋打開的那一刻,幽幽的冷光亮了起來,也照亮了此時出現在大理寺庫房中的人。
張解和裴卿卿。
“她最近又沒做什麼惹來殺身之禍的事,”裴卿卿雖然年紀小,成語運用卻十分嫺熟,她眉頭擰的緊緊的,一副分外不解的樣子,“就算是要抓她估摸着也是順帶或者誤打誤撞罷了。”
“對,她遭毒手的可能性不大,但這世間有些人被逼急了亂殺無辜也是有的。”張解翻着庫房中的借閱卷宗記錄,在喬苒那一頁停了下來,她來大理寺不過一月有餘,可借閱的卷宗記錄便已有厚厚一沓了。
她的性命是不能拿來開玩笑的,萬一賭輸了,這後果……他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