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同我們有什麼關係?”紅豆忍着怒意,看向一旁沉着臉的黎兆,“我們就不曾同黎三公子分開過。”
“大姐,她說的不錯。”黎兆開口道,“此事同喬小姐沒關係,讓她們走吧!”
“那也要問那些大人們同意不同意。”黎大小姐的目光落到了臉色有些不悅的喬苒身上,“衆目睽睽之下死了人,大人們請喬小姐過去問話。”
言外之意這可是那些大人們的意思,就是黎兆不想聽,也得去那些大人們面前走一趟。
喬苒顯然已經聽明白了黎大小姐的話中之意,連看都沒看一旁的黎兆一眼,便開口道:“好。”
原本以爲以這女子爭鋒相對的性子還要費一陣口舌,沒想到她居然點頭同意了,這般好說話看的黎大小姐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黎兆也未再出聲阻止,只是跟了上去。
“三弟。”黎大小姐叫了他一聲,壓低聲音道,“一會兒離她遠些,莫讓她再與你扯上什麼關係。”
黎兆搖頭:“沒用的。”
黎大小姐想起方纔他護着她的舉動,臉色頓時冷了幾分:“三弟,不是阿姐今日要同你爭執過不去,她就是攤爛泥,莫讓她污了你的名聲。”方纔那一幕已經瞞不住了,不過那些圍在她身邊的女子是什麼心思她心裡清楚,她三弟如此人才,這金陵城有幾個女兒家不喜歡的?尤其這些個圍在她身邊的,多半是對三弟有幾分惦記,方纔的事就算傳也不會傳的太遠。
黎兆皺皺眉,脣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雖然在他看來,那些女子的愛慕對他來說沒什麼用。可就是這沒什麼用的愛慕,喬小姐對他卻沒有半分。所以不是離她遠一些就藏得住的。再者說來,且不說今日之事由他而起退不得,就算他真想退,喬小姐也不會讓他退。這些他本想說的,但看看大姐臉上的神情還是將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有些事情還是先斬後奏來得好。
今日是喬苒頭一回來黎家,方纔從進門到去荷風苑走的都是小路,是以黎家的風景她還真沒見過,此時走了大路,一路往前,見黎府白牆黛瓦,亭臺水榭佈置的錯落有致,正是一番典型的江南園林風情的典範。若不是眼下情況不對,她還真想好好看一看,如今卻只能走馬觀花一般掃過了。
出事的地方就在黎府的雅蘭苑裡,這也是黎府中最大、景緻最爲清幽出挑的院子,素日裡黎府設宴就常佈置在這裡。走入雅蘭苑裡,卻見其內的賓客已被疏通過了,可即便疏通過了,卻還是留了不少人,以中年甚至更年長一些的男子居多,喬苒一眼就看到了府尹甄仕遠。雖是一身赴宴的長袍打扮,卻因着發生了命案,尤其還是衆目睽睽之下死了人,讓甄仕遠身上露出了幾分難以言狀的煞氣,不知道是惱還是怒。
喬苒的目光在人羣中掃視了一番,自然不可能看到張解,只是沒想到謝承澤和徐和修也未出現,她下意識的將目光轉向了走到她身邊的黎兆身上,心道:今日看來要死死咬住這個人不放了。
大抵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黎兆朝她點了點頭,一個錯步,走到了她前面。
院子裡留下的人除卻金陵地方官員與一些不消迴避的當地權貴家主之外,還有一些年紀稍長的婦人,其中一個生的和黎兆有六七分相似的美婦人想來就是黎大夫人了,除卻他們之外還有一些年輕男子,想來家裡也算有些權勢,這種時候沒有被引到別處去,
還留在了這裡。
見他們一行人進來,原本留在院中的人皆向她們看來,喬苒更是這些目光的中心,對這些目光,也不知是不是已經逐漸習慣了喬小姐這個身份,她竟沒有生出半分不適感,而是任人打量。
被人打量的時候,喬苒也在看向他們,不同的是掃過在場衆人一眼之後,她的目光便落到了甄仕遠腳下那倒在廊下階梯上的侍婢身上,果然就是先前那個在方秀婷身邊準備偷偷溜去告狀的丫鬟。
“真是報應!”紅豆壓低聲音在喬苒耳邊輕聲道,“長舌的人沒有好下場,這叫老天有眼!”
“老天或許有眼,但她死了這件事是不爭的事實。”喬苒擡頭,卻沒有看到方秀婷的影子,心中正是奇怪,便聽到金陵府尹甄仕遠的聲音響了起來。
“喬……小姐。”他本想來一句“喬家小姐”,但想到喬家同她的關係,那個“家”便吞了回去。
甄仕遠認得她,這喬小姐一張美人臉,見過的一般都不會忘,更遑論,她還是那位張天師特意關照的人,他自然記得這個喬小姐。沒想到玄真觀的事才發生沒多久,她又捲進事端裡了,委實……委實有些邪門。
“甄大人。”黎兆朝甄仕遠施了一禮,在喬苒還未開口之前就先開了口,“此事同喬小姐她們應當沒什麼關係,方纔我與她主僕二人一直在一起,不曾分開。”
“算他還有些良心。”紅豆點了點頭,臉上神情軟了幾分,似乎對黎兆稍稍改觀了。
這話一出,黎大小姐臉色便是一僵本能的脫口而出:“三弟……”
“素問。”才一句“三弟”便被一道聲音打斷了,黎大夫人帶着幾分嚴厲眼色望了過來,“你同幾位小姐去汀蘭閣裡歇着吧,我金陵城的閨秀的不要摻和這些事情。”
她這話是同黎大小姐說的,目光又似是看向她們這邊,若是不仔細看,還以爲這位黎大夫人在呵斥的是黎大小姐呢!不過喬苒卻知道這黎大夫人可不是針對的黎大小姐,她察覺到了黎大夫人望來的目光, 只是笑笑,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這目光中的厭惡可不比黎大小姐少,這黎大夫人可比衝動的黎大小姐要能忍的多。閨秀不要摻和這些事情,意思是她這種就不是什麼閨秀咯?這指桑罵槐的本事可比紅豆要藏的深啊!以至於紅豆完全沒聽懂。沒聽懂自然也不在意,紅豆認真的學着喬苒的樣子看向那倒在臺階上的侍婢。雖然不知道小姐在看什麼,但小姐看的,她也要學着看,紅豆睜大眼睛,認真的看着。
罵人也要罵的對方明白,對方若是完全不明白,沒有迴應,多少也有幾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不知道是黎大夫人對黎大小姐說了什麼,總之黎大小姐很快便帶着那些貴女走了。
待到黎大小姐一行人離開之後,有人開口了:“黎兆,你怎的這一身打扮?大早上的都沒見到你,這是做什麼去了?”頓了頓,便一聲嗤笑,“真真閒情逸致啊!”語氣看似調侃,細一想卻滿滿惡意。
出聲的人面容清秀,年歲不過二十上下,一身廣袖素袍,看打扮應是學了魏晉名士的裝扮,想來是金陵哪家書香門第之後。
“周斐。”黎兆朝他微微頷首,倒也沒有半分隱瞞,“祖父想見喬小姐,我便特意奉祖父之令請來了喬小姐,玄真觀這幾日因張天師接診,什麼狀況諸位也清楚,兆擔心喬小姐無法出行,這才特意走了一趟。”
他說這話時神情坦蕩,若是換個人,又有長輩之命,倒也能說的過去,可接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是喬苒。黎大夫人和黎大老爺當場就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