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車馬行的門前是一片空地,沒有什麼庇廕之處,盛夏的日光炙烤,一般而言,這裡是沒有什麼人駐足的。
今日卻是個例外,喬氏車馬行的東家喬正元自己站在門前,一動不動的望着前方出神。
偶有打着傘亦或者拿衣袍、扇子等物遮着經過的行人見他一個人傻傻的站在那裡,不由多看了幾眼。
這大熱天的曬太陽,太陽這麼毒,這人有病嗎?
“老爺,老爺。”一個穿着直褂胖乎乎的男人往這裡奔了過來,還未走到他面前,便滿臉驚喜的開口了:“打聽到了,是真的!那幾家車馬行都關了,說是查出馬具有問題。”
馬具有問題?喬正元盯着他看了片刻,轉身大步走入身後的車馬行,而後直奔後院。
後院長桌上,從各家車馬行買來的馬具依次排開,這是這些天他找人去買的。
畢竟她突然來了一句“車馬行要關門”,喬正元唯恐她做出什麼事情來連累到自己。這可是長安啊,她一個大理寺不入流的女官,真出了事情誰兜得起?甄仕遠嗎?別開玩笑了。
戰戰兢兢之下,喬正元一連幾天都沒有睡好覺,便差人去各家車馬行都買了一副馬具過來細細查看,雖然這些馬具形態各異,但似乎都沒有什麼問題,沒有被人動手腳的跡象。
喬正元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忐忑,着實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而且這幾日也是怪,往日裡不盼她來,她來的勤快,盼她來,她又不來了,一連幾日都沒見到人。
結果今兒早上吃飯時,突然聽城裡傳來消息,說好多車馬行被官府封了,這讓喬正元當場嚇掉了手裡的筷子。
好好的車馬行怎麼說封就封?
那他的車馬行不會也跟着遭殃吧!不安的擔心了大半日,卻遲遲未見官差上門,他算是知道自家的車馬行逃過一劫了。
只是對此,他仍然是一頭霧水。若不是自己還長着腦子在,簡直要同方家那對腦子有病的母女一樣,覺得她又“做法”了。
好端端的人當然不會“做法”,定然是有什麼緣故的,只是這被封的緣由,他卻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招財,
你去外頭等着,看她什麼時候過來,將人帶到我這裡。”喬正元說着再一次拿起桌上一隻馬鞍,輕輕敲了敲,“我經商數十載,頭一回遇到這等不戰而勝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招財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好在今日,一連幾日沒有出現的女孩子總算是登門了,相比激動的招財,喬正元倒沒有太過意外,今日車馬行被封,依着她這些時日的動向多半是要來這裡見他告訴他下一步該怎麼做的。
“我看不明白。”喬正元將手頭的馬具放在長桌上看向她,開口直言,“那些車馬行爲什麼會被封?”
“封了也出不了什麼大事,過段時日還是能放出來的。”女孩子笑着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喬大老爺你要做的是趁這個功夫讓你的車馬行在長安揚名。”
這個不用她說,他喬正元若連這種事都要她教,那他還不如直接灰溜溜的回金陵的好。
“你到底怎麼做的?”那些車馬行背後的東家可都不是普通人,有宗室也有權貴,怎麼說封就封了?
“因爲馬具。”喬苒說着看向他長桌上擺放的馬具,驚訝了片刻,隨即失笑,“喬大老爺派招財去車馬行買的馬具?”
喬正元點頭。
“難怪啊!”喬苒說着搖了搖頭,坐了下來,而後指向一旁的招財,“你派自家的管事去買馬具。這些車馬行的人消息靈通的很,你喬大老爺一來京城,身邊幾個得用管事的樣子他們便知道了。同行相忌,你的人去買馬具,他們又怎麼可能將最新的馬具賣給你?”
“你說這些車馬行換別的馬具了?”喬正元驚訝不已,“我倒是從未聽聞。”
“因爲這些馬具還未開始對尋常人銷售,只是先對那些權貴子弟售賣,譬如前不久縱馬摔斷腿的寧國公家的小公子。”喬苒說着從懷裡取出一份馬具的圖紙放在了石桌上,而後看向被烈日炙烤的地面,“這天怪熱的,縱馬什麼的跑一圈也熱得慌。”
“所以這些車馬行便請人改良了馬具,將馬具做成了鏤空的,按理說只要騎術過硬,與這些舊的馬具相差不大。”
喬正元聽的連連點頭:這些大的車馬行若真的出了質量有大問題的馬具早出事了,所以說與其說是馬具的問題,其實更多的是騎馬者的問題。
“可這些第一批用這些時新馬具的權貴騎術良莠不齊,已經有好幾人墜馬了,雖然沒有發生什麼大的意外,最大的也不過是寧國公家的小公子摔斷了腿,可這件事若是墜馬的緊揪着不放,這些馬具也是不能用的。”喬苒說道,“看今日的情形,顯然,摔斷腿丟了面子的寧國公揪住馬具之事不放了,所以這些打造了一大批時新馬具的車馬行都被封了,這些時新馬具也不能售賣了。”
原來是這個緣故,喬正元聽明白了。
“因爲將存料都用於打造新馬具了,這些車馬行中像你這裡這樣的尋常馬具備的不足,如今又被暫封了車馬行,所以待到過些時日解封之後,這些車馬行應當沒有什麼多少可用的馬具了。”喬苒說道,“你也不用管別的,只管備着,我若是沒猜錯的話,很快就要到要用到大量馬具的時候了。”
喬正元當然知道她這句話意味着什麼,要真到需要大量馬具的時候,只他一人拿得出手,他喬氏車馬行的名頭算是徹底打響了。
只是光打響這名頭還不足以進長安商會吧!
或許,她還有後招。但他唯一敢肯定的是,到那時,他喬氏車馬行至少馬具這一項應當能在長安城中拿下大頭了。
“那些被封的車馬行是誰的?這次豈不是損失慘重?”喬正元無意識的伸手在腰間掛着的金算盤上撥弄了起來。
“這些車馬行幕後的東家各不相同。 ”喬苒說着,見喬正元臉色微變,頓了頓,又道,“不過有人將這些車馬行中馬具的生意都包了下來,拿了一至兩成的乾股,雖然在各家車馬行都不算最大的東家,但合起來,整個長安車馬行大半馬具生意都是他的。這一次,損失慘重的也只有他,所以喬大老爺不必擔心你得罪那麼多人,你只得罪了一個而已。”
對將要得罪的人自然要了解清楚,喬正元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也懶得自己查了,忙問她:“是誰?”
“李直。”喬苒說道。
那是誰啊?喬正元記下了這個名字,但對於這麼個尋常普通的名字着實很難推測出這個人的身份。
好在女孩子也沒有同他兜圈子,沉默了片刻,又開口了:“這個名字或許沒有多少人知道,不過一提起他另一重身份,喬大老爺一定立刻就知道了。”
喬正元心中一緊:“誰?”
“武安郡王。”女孩子笑着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