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關了幾天的功夫?
甄仕遠從一疊厚厚的卷宗後擡起頭來,看向眼前一身狼狽的男人,半晌之後,才道:“你救她?”
這可比她預料的還要快的多了,看來大家都高估了這位原二爺忍耐的功夫。
不過,這其實關係也不大。甄仕遠大手一揮,道:“好,你要怎麼救她?”
原二爺道:“我要見一見我們家嬌嬌。”
見原小姐?甄仕遠微微挑了挑眉:“原二爺,你現在是個謀害朝廷命官的犯人。”什麼時候犯人想見什麼就見什麼人了?可把他大理寺當成什麼地方了。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那是對大理寺的官員而言的,眼前這位顯然不屬於這一種。
“我……我只要見一面。”原二爺忙不迭的說道,唯恐甄仕遠不同意又追加了一句,“只要見一見嬌嬌就好。”
這樣啊……甄仕遠沉默了一刻,眯眼向他看去:“這話我替你帶過去,但那位原小姐來不來就是你的事了。”
“我家嬌嬌一定會來的。”原二爺自信的說道。
甄仕遠翻了個白眼:這個人自信不自信與他無關,他負責帶話就好了。
……
“我爹要見我?”原嬌嬌怔了一怔,看着從遠處向她跑來的大殿下,垂下眼瞼,道,“最近大殿下的病情反覆的厲害,你回去同爹說一聲,我過段時日去看他。”
天地君親師。君在親前,大殿下的事情自然是最重要的。
原嬌嬌的拒絕對於甄仕遠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位人人稱道的原小姐在他看來卻從來不是當真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菩薩心腸”。
不過對於原二爺來說卻是不信的。
“嬌嬌不見我?”他指着自己一臉的不敢置信,忍不住又道了一聲,“是我啊!”
知道是你。來回復的獄卒翻了個白眼,語氣不善的說道:“她說不見。”
“不可能!”原二爺不敢置信道,“我家嬌嬌不會不見我!”
“你那個嬌嬌說大殿下最近病情反覆的厲害,過段時日再來看你。”獄卒說着冷哼一聲,口中嘀咕着,“你這人煩不煩?我們大人可不是隨便就能見的,既然你那些家裡人都說過段時日來見你,你便在這裡好好呆着。再囉嗦,便讓我們大人把你送去刑部!”
“過段時日!”關了幾日的原二爺有些泛黃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紅潮,胸口也劇烈起伏了起來,大抵是被這四個字戳住了痛腳,他大聲道,“我要見你們甄大人,我要親自見嬌嬌!”
“就你事多,你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獄卒不耐煩的朝他吐了口唾沫,擡手一指,指向別處的牢房道,“再囉嗦,我看你細皮嫩肉的,將你和別人關一塊兒!”
正說着,對頭牢房裡一個身着囚服五大三粗的漢子突然探出頭來,往這裡看了一眼,而後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潮紅。
原二爺臉色頓變:龍陽之癖這種事他不但聽說過,還看到過,自然清楚怎麼一回事。眼見對面那個朝他戀戀不捨望來的大漢頓時嚇得渾身一顫,忙大叫道:“你快去!快去同你們那個大人說,只要將我帶去見嬌嬌,我立刻就將她救醒!”
這大牢裡是不能呆了,再呆下去可要出大事了。
獄卒罵罵咧咧的走了。
不過這個犯人的要求雖然無理,
甄大人還是破天荒的再一次見了他。
“你煩不煩?”甄仕遠敲了敲桌子,顯然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舉動表示分外不滿了。
“我要見嬌嬌,你帶我去見嬌嬌!”原二爺一見他,忙衝了上來,甄仕遠早有準備的閃到一旁,讓人架住衝上來的原二爺,手放在鼻間扇了扇,這麼多天不洗漱,這人身上自然不會好聞到哪裡去。
“大人你帶我去見嬌嬌,我保證她馬上就醒!”原二爺大聲說着,一隻手可笑的握了握拳頭,“我可以發誓!”
你發誓同我有什麼關係?甄仕遠翻了個白眼,道:“原小姐常年留在宮中,就是本官想見也未必見得到,你說見就見?”
“今日,今日下午她會出宮。”原二爺忙道,“每逢初一十五,她都會出宮,我們只要在她必經之路上攔截,就能見到我家嬌嬌。”
還必經之路攔截?當他大理寺卿很閒嗎?甄仕遠皺着眉頭看着他不語。
不過,既然她都說要他配合,任着眼前這個人胡鬧了,那他大理寺卿偶爾出衙門散個心什麼的也是可以的。
……
“好!”午時回園的馬球場迸發出了一陣激烈的喊聲,一輛方纔駛入天師道的馬車也在這陣喊聲中,被幾個大理寺的官差攔住了去路。
有個丫鬟從馬車裡跳了下來,走了過來,蹙眉道:“這是我家小姐的馬車,你大理寺的人攔我家小姐做什麼?”
帶頭攔車的官差瞥了她一眼,同幾個官差往一旁閃了閃身,不多時,一個手腳栓了鎖鏈蓬頭垢面的男人就出現在了眼前。
丫鬟嚇了一跳,正要說話,卻見那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眼見是她,雙目頓時一亮,大聲問道:“水行你在這裡,嬌嬌呢?”
水行驚愕的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眼前這麼個跟乞丐似的人是老爺?
往日裡最好面子的老爺此時卻半點不顧及圍住自己嗡嗡叮咬的蒼蠅,疾行幾步走到身後的馬車邊一下子拉開了車簾喊了聲嬌嬌。
片刻的安靜之後,聽的馬車裡一道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爹。”
原二爺激動的應了一聲,道:“嬌嬌,你在這裡便最好了,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哦,對了,大殿下最近身子如何了?”
人都已經被找到了,那再以大殿下身子反覆這種話搪塞就沒什麼意思了。
原嬌嬌垂下眼瞼,淡淡的說道:“好些了。”
好些了就好,好些了就好。 原二爺激動的搓了搓手,道:“那你可以替我去救救你那個姐妹了。”
姐妹?原嬌嬌擡起頭來,只覺得耳邊“轟”的一聲,好似別的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睜大眼睛,看向眼前的人,問道:“你說什麼?”
“哦,就是那個姓喬的丫頭。”原二爺半點不覺的自己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大聲道,“你二人身上都留着我的血,總也是骨肉至親,你不會看着她出事不管的吧!”
骨肉至親。原嬌嬌眼神閃了閃,認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每一次他要自己做什麼事的時候總是這一句“你不會不管的吧!”。
這一句她聽了多少年了?
這一次,她又聽到這句話了。
只不過這一次要救的是那個女孩子,原嬌嬌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了:“爹,你不會不知道救她我會如何吧!”
她和那個女孩子,彷彿從出生起,就似是陰陽的兩極,此消彼長。
一個留,一個退。一個起,一個落。按理說明明本該是這世上最親密的手足,卻不知爲什麼,從第一眼在金陵看到那個女孩子的那一刻起,她便生不出什麼歡喜,反而生出了幾分危險的感覺。
冥冥之中彷彿早有註定,兩人之間只能有一個勝者。在張解那裡,她是輸家,可在原家,她以爲她能贏的毫無懸念的。
爲什麼,就連眼前這個男人都會選擇她?
這個答案讓她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