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那麼大又能去哪裡散心?裴卿卿跟在喬苒的身邊沒有亂跑。畢竟先前纔出了原家那個人的事情,喬小姐看起來並沒有她以爲的那麼安全。
“你要去哪裡?”雨夜的路並不好走,這一路走來就連巡夜的官差都沒見到,估摸着躲在哪裡避雨偷懶了,裴卿卿不無擔憂的問道。
“我要找人。”女孩子的聲音在雨夜裡聽起來幽幽的帶着幾分寒意。
“可這大晚上的,都在睡覺吧!”裴卿卿緊張的拽住了她的衣角向四周望去。路邊路杖上的燈也被打溼了大半,整個長安城除了她們手裡這盞晃晃悠悠的昏黃燈光,入目所見一片漆黑。
她捫心自問,自己大半夜的被人從被窩裡揪出來,怕是要憤怒的將人揍一頓了。
誰有那麼好的脾氣不揍人?
“張解。”
……
她鞋履上滿是泥污,身上被雨水澆透的官袍貼在身上,狼狽不堪。她生的很好看,可眼下的她着實談不上什麼好看。
見到出現在門後的張解的那一刻,她動了動脣:“張解。”
裴卿卿緊張的在一邊吞了口唾沫,平心而論,現在的喬小姐一身狼狽哪還有平日裡的嬌俏樣?這樣子,背後又是漂泊大雨,風雨交加。
這一聲幽幽的還挺滲人的,她都怕張解被嚇到了。
不過張解的反應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聽完那一聲之後,他整個人卻彷彿渾身一震,魔怔一般眼睛眨也不眨的死死的盯着喬小姐,眼中亮的驚人。
她耳力不錯,甚至還能聽到他喃喃低語了一聲“弦崩了”。
弦崩了?裴卿卿雙目圓睜,正想問什麼意思,可不知是冒雨前來還是一晚上的事太過心力交瘁,以至於喊完張解的名字,喬苒便晃了晃身子倒了下去。
裴卿卿和張解一陣手忙腳亂的接住栽倒過來的女孩子之後,又慌忙將人抱回屋裡,找來冬日的炭火等事物。
待到屋裡的慌亂稍稍好了一些,
裴卿卿纔看向坐在桌邊看着一杯接一杯喝茶的張解,眨了眨眼,問他:“你沒事吧?”
事情的經過在方纔的慌亂中她已經說清楚了,可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眼前這個人現在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將手邊的一杯茶一飲而盡之後,張解站了起來,看向她,忽地問道:“你娘在家吧!”
裴卿卿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她娘當然在,當然她爹也在。畢竟是成了親的夫妻,聽娘說夫妻晚上要和妖精打架,打贏了就能獎勵一個孩子。她就是爹孃打贏了妖精獎勵來的,所以小孩子是不能進去的,因爲打妖精很危險。她小時候曾經想偷偷跑進去看打妖精一回,結果被爹發現,罰了半個月的點心。
“你這時候不要去找娘,”裴卿卿說着看向黑漆漆的天色,小臉上滿是擔憂之色,“打擾他們打妖精爹要生氣的。”
張解扯了扯嘴角,似是爲這句話笑了笑,可眼底卻沒有什麼笑意,只是斂了斂外袍之後,大步向外走去。可臨出門時他卻又停了下來,回頭囑咐她道:“你留在這裡,困了就在房裡睡,我出去一趟。”
大半夜的跑出去打擾爹孃打妖精,裴卿卿拖着腮幫子目送着他離開之後,擡手掩上了房門,而後走回桌邊坐了下來,看向牀上閉着眼睛的女孩子,片刻之後,忽地開口道:“你醒着呢!”
昏迷、入睡和裝睡的狀況是不一樣的。
她方纔就發現了,畢竟喬小姐的僞裝如此粗淺,幾乎一眼就能看穿了。
可偏偏這樣粗淺的僞裝,讓他半夜跑去打擾爹孃打妖精了。
躺在牀上的女孩子睜開了眼睛,轉頭向裴卿卿看了過來,雙目靈動,不知是炭火熱的還是怎麼回事,她臉色有些發紅。
“他知道你醒着,”裴卿卿只覺得這些大人的事情有時候挺費解的,雖然牀上這個大人比她大不了幾歲,“你也知道他知道你醒着,你們兩在唱戲嗎?”
當然不是唱戲。喬苒捂住自己發燙的臉,待到片刻羞赧退去後,她眼神一凜,看着頭頂交錯的牀蔓喃喃,聲音低的似是在說給自己聽:“我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但我不能坐以待斃。所以需要他幫我爭取一點時間。”
……
不是每個半夜被敲門驚醒的都有好脾氣的,尤其被驚醒的是一對感情甚篤的夫妻時。
“你自己上藥吧!”女子將一瓶金瘡藥放在桌上,而後瞟了眼一旁正低頭默不作聲抓了把糖滾山楂默默吃着的男人一眼,道,“知道是解哥兒,下手還那麼重?”
男人低頭抓了一隻旁邊的糖橘子恍若未聞。
張解接過金瘡藥向女子道了謝之後,纔開口道:“原家要行禁術。”
“所以你要我現在就派人去原家門口盯着?”女子挑了挑眉,在桌邊坐了下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還是因爲原家對什麼人動了手,叫你如此着急?”
語氣中的挪瑜顯而易見。
張解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因爲提到那個人的緣故,急切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原二爺取了喬小姐的血,她雖然不知道原二爺要做什麼,卻也知道是爲了救出事的原小姐。陰陽道術此消彼長,原小姐此番被反噬的這麼嚴重,她……怕是可能會被原二爺拿來爲原小姐擋路。”
“就像出生時那樣?”女子輕哂,“這喬小姐在原二爺手裡就是個當靶子的命麼?”什麼時候需要就拿出來用一用,不需要就踢到一邊。
“所以你現在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女子哂笑道,“見不得原二爺如此偏頗?”
“不是,”一旁啃完了一隻糖橘子的男人忽地擡頭幽幽道,“換個人他纔不會大半夜的過來。”
大半夜的擾人清夢,說來說去都怪那個姓原的,男人吃橘子的手微微一頓,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女子聽聞忍不住咳了一聲,瞟了眼那個出聲的男人道:“吃你的橘子去。”
男人這才低頭繼續吃起了橘子,不再說話了。
女子呵斥完這一聲之後, 才微微斂眉,沉思了起來。
原家還有多少不曾示人的禁術這種事就連她都不知道,要命令禁止的禁術必須寫明禁術種類和方式,似這等不曾示人的禁術當然沒有寫上律例。
要以一個還不曾示人的禁術想直接對原家動手定然是不可能的,陰陽司能做的也只有接到消息之後盯緊原家。
不管原二爺那人怎麼想,只一件事可以肯定,就是一時半刻的,原家上下,至少原家老祖宗會盯緊原二爺,不會讓他輕舉妄動。
也就是說喬小姐一時半刻不會有事。
“這件事抓一個原二爺沒有用,因爲根本不知道原家有多少人準備做這件事,這個繡花枕頭一貫被人推出來當槍使,所以我這裡也只能着人盯緊了原家。”女子說着頓了一頓,看向他,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這樣盯也只能保喬小姐一時半刻無事,所以你準備怎麼做?要來個爲愛癡狂不惜一人對抗焦、原兩家的癡情兒郎的故事嗎?”說道這裡,她瞥了眼一旁的男人,“裴宗之最近就愛看這種話本子。”